20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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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月前，马磊把所有司机和运货人员职工宿舍挪出了自家小院，村东头重改了个两层楼独院，宽敞明亮，每个人住都是单间，还离珠海市区近了一点。对于这个安排，所有人都举双手赞成，每到休假日，这群大老爷们就成群结队跑到市内消费娱乐，发泄自己跑长途积攒下来一腔郁气。

    和其他人不同，陈远鸣从未参与过这种社交，因为年龄小，也不爱说话，跑得还是二老板专线，他跟其他人无形中就有了一层隔阂，这群跑车老粗虽然称不上聪明，但是眼色和傲气还是有，自然也就不稀罕叫他出去一起耍，久而久之，陈远鸣就又一次被孤立了集体之外。

    但是这种“被孤立”却是他想要，比起吃喝玩乐挥霍时间，他显然还有重要事情。

    这个月第二次货已经全部跑完，仓库又空了下来。无所事事司机们都去市里狂欢了，整栋宿舍楼一片黑灯瞎火，唯有二楼东头窗户亮着灯。坐宿舍书桌前，陈远鸣正翻看到报纸。

    这个只有几平方米屋子里，没有多余家具、电器、娱乐设施，目所能及只有一摞又一摞堆起报纸。这是半年来珠海邮局能够订到所有报刊，从时事要闻到商业信息，一切陈远鸣需要或者不需要消息，直到今天……指尖报纸角落那条标题上划过，陈远鸣呼出了口气，终于要来了。

    “阿鸣！”

    突如其来叫喊声打断了他思绪，随之是一阵毫无耐心可言哐哐砸门声。疤子？陈远鸣微微皱了下眉，起身开门。

    “你小子果真没出门啊。”一进门，疤子就探头探脑房间里看了一圈，啧啧感慨道，“也不用省钱到这种地步吧。光看看报纸就够了？你好歹也买几本古龙、金庸嘛！或者弄台电视，近正播《戏说乾隆》，秋官演，可好看……”

    “强哥，有什么事吗？”打断了疤子滔滔不绝，陈远鸣淡淡问道。他面前男人虽然老是不着调，但依旧是这个走私团伙实打实二把手，不可能大半夜跑到自己这儿闲聊。

    疤子果真住了口，从上到下认真打量了这少年几圈。半年前第一次见到他时，这小子还瘦跟皮猴似得，脸又被打斑斑驳驳，比难民好不了多少。半年过去，他身材已经拔高了一大截，也壮了不少，脸蛋彻底长开，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透着一股精气神，模样着实不错，再拿黑黢黢眼珠子一盯人，莫名就让他有了几分面对自家大哥时压迫感，真不像是个毛孩子。

    难道大哥看重就是这个？疤子咧嘴一笑，伸出没上石膏那支完好手臂，拍了拍陈远鸣肩膀。“行嘞，你运气来了。”

    陈远鸣一怔，还没搞清对方来意。疤子已经张口问道，“明天你要出门吗？”

    “有事？”陈远鸣反问了一句。

    “嗯。”疤子嘴角笑意里多了一份隐晦味道，“好事，明天下午3点我来接你，别乱跑。”

    说完这没头没脑一句话，他拍了拍陈远鸣肩膀，转身离开了宿舍楼。门口站了很久，陈远鸣默默关上了房门。

    第二天中午，疤子准时来接人，还带着部小车。开车是个陌生面孔，疤子大咧咧把人拉到了后座，拍拍真皮椅背。

    “奥迪1，听说过吗？”

    陈远鸣脸色不太好，勉强笑了笑，低头看着自己脚面。疤子可没放过炫耀机会，舒服靠椅背上，翘起了二郎腿。

    “说了你可能也不知道，这奥迪1可是正经‘官车’，走大马路上警察都不敢拦，我哥花了好大功夫才搞来。”他看了眼表情有点拘谨少年，笑了笑，“跟着哥哥们混，能见识还多着呢。”

    车开很，不一会就到了珠海市东区一条街上，拐过几家高档饭馆后，稳稳停了一栋小楼前。

    深深吸了一口气，陈远鸣没有任何犹豫，直接从车里走下来，打量起面前建筑物。这是一栋四层高小别墅，一层大概十几间房间，有点欧式风格。围墙高有点离谱，旁边还是个专门停车场。

    疤子一把抱住陈远鸣肩膀，把他往里引去。“来见识见识……”

    一走进小楼大门，陈远鸣就睁大了双眼。猩红色长毛地毯，一水墙纸、吊顶装饰，大厅里还立着一个小型喷泉，这时正噗噗吐水。门口站着两位迎宾，都是水准以上美女，穿比得体欠一点，又比风骚保守几分，透着股制服诱惑味道。

    会所？只是一打眼，陈远鸣就看出了端倪，这年月也许还没几个人听说过这种场所，但是后世“天上人间”大名传遍南北，又有几个不知道会所是干什么勾当。完全没想到会被带到这种地方，饶是陈远鸣做足了准备，也不由小小愕然了一下。

    这下可正是时候，终于看到少年脸上露出了点惊愕，疤子得意笑了笑，“没来过这种地方吧？走，哥哥带你见识下。”

    这时从大厅侧面步走来个女人，脸上妆画很艳，头发高高盘起，身材丰满妖娆，穿着高跟鞋都能柔软地毯中行走如风。看大不出年龄，25-45都有可能，透着一种成熟风韵。

    “强哥！”一见到疤子，那美女就娇声唤了句，声音跟长相差有点远，轻柔甜美，就像邻家小妹一样，反差十分惑人。“你终于来了，大哥都楼上等好久啦~~”

    “哟，倩倩，每次看到你都觉得年轻了几岁，今年18了吗？”疤子哈哈一笑，调侃道。

    “去年18，今年就要16啦。”美女毫不介意轻捶了对方一下，扭头好奇打量了陈远鸣一眼。

    “怎么样？”疤子当然没错过对方探寻眼神，得意微微眯起眼，“这弟弟帅吗？”

    “帅是帅，就是太嫩了。”美女掩嘴发出一声轻笑，“弟弟今年15岁了吗？”

    “15配你16，不是刚好？”疤子哈哈一笑，一巴掌拍美人被裙子绷紧翘臀上，换来一个柔媚眼风。“别发骚，我哥等着呢。”

    那女人也不废话，扭着腰肢前面带路。疤子压低身子，陈远鸣耳边低语，“喜欢吗？等会哥哥给你挑个漂亮，让你也开开荤。”

    陈远鸣嘴角绷得死紧，并没有回话。疤子嗤笑一声，也不追问，带着少年直接就上了二楼。一直走到了深处把头间，打开客房大门，只见马磊正端坐主座沙发正中，一个穿着暴露姑娘跪他身侧沙发上，低头跟他热吻。

    似乎听到了开门声音，他掐了掐对方屁股，把自己从那头秀发中拔了出来，冲疤子一笑，“来了？”

    疤子甩下陈远鸣，直接坐到了一旁沙发上，那个叫倩倩女人招了招手，一个穿着学生装清纯妹子就坐到了疤子身边，柔柔靠对方肩上。

    “坐。”这次是冲陈远鸣说话了，马磊下巴朝面前沙发点了点，向对方示意道。

    看了眼房间内情形，陈远鸣没有任何犹豫，坐了马磊对面。但是他不像两人一样把身体陷入沙发，而是微微前倾，两手交叠，放双膝间，一副正经谈生意姿态。

    马磊看着眼前面色肃然少年，不由露出了点笑意。“这家店怎么样？”

    “挺好。”言简意赅，“专车接送，服务到位，花了大价钱吧。”

    马磊挑了挑眉，似乎有点惊讶这少年居然能如此沉稳，只是一个眼风扫过，倩倩就发出一声娇柔笑声，俯身坐到了陈远鸣身边。

    “吸烟吗？”随手一抛，一个小盒落茶几上。

    陈远鸣低头看了眼那淡黄色烟盒和上面3个烫金数字，摇了摇头。“不会。”

    马磊笑了，“别紧张，今天就是想找你谈点事。”

    陈远鸣脸上表情没有丝毫改变，让身边吐气如兰美女蛇都有点缠不上身。马磊好笑看了眼脸色有点僵倩倩，放松靠了沙发上。

    “听疤子说，你武汉那边生意不做了？”

    陈远鸣看了眼一旁喝酒*正乐呵疤子，点了点头。

    “怎么，另有打算吗？”

    这话问干脆，陈远鸣也没犹豫，“没错，是有点计划。”

    “我看你这小半年赚了有2、3万吧，这都能干脆扔了？”

    陈远鸣露出了一点浅笑，“都是马哥提携，要不我怎么可能捎带自己货。”

    马磊没太意对方避重就轻，反而扭头冲疤子吼了声，“疤子，跟老子说你15岁时干嘛？！”

    疤子正张口吸溜美女手中端着酒，含糊应了句，“谁他妈知道，看三花洗澡被他爹追着打？”

    “哈哈。”马磊干脆大笑了两声，转头看向陈远鸣，“我15、6时还跟老爹学木匠活呢，天天锤铁钉，锤胳膊酸软，恨不得一天睡上十来个小时……小陈啊，你说我见过几个像你这样娃子呢？”

    陈远鸣心里微微咯噔了一下，目光平直视向前方。他有点能猜到对方意思了，见鬼，他大意了。

    看着陈远鸣清澈目光，马磊笑了笑，“应聘时间巧，干活态度强，还有一手倒腾买卖好本事，如果不是打听过你跟那群广东、福建佬没任何关系，我还指不定会怎么想你呢。不过那都是过去事了，我现就问一句，你是个什么想法？”

    他放缓了声音，语调里带上了点不容反驳强硬，“一个月几万线说扔就扔，不难猜你心有多大。这年月能赚那么多活计可没几样，你也尝了点甜头了，下来呢？是想入伙，还是想分润？给个章程吧。”

    陈远鸣露出了一抹苦笑，终于还是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戏说乾隆》第一部，郑少秋主演，1991年5月台湾中视播出，92年大陆首播，就当是珠海能收到香港信号吧xd

    奥迪1，一汽生产第一批奥迪1时只造了499台，全部被政府采购，故有“官车”之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