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前世之千古难逃是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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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到剑渺住所前，一刀感到些许彷徨、迷茫和紧张。如果不是有刘弘江陪同，这个掀起无数腥风血雨的刽子手可能根本就不敢进入伊人小楼的院内。

    “二哥，你可别认怂。进去，有什么事我给你撑腰。”刘弘江边说边起脚踹开别墅大门，拽着一刀就往院内走去。这样的行为再次印证了刘弘江彪悍的行事作风。

    “你们来干什么？”闻得大门声响的剑缨从二楼飞跃下来，手持长剑拦住一刀和刘弘江问道。

    刘弘江完全不把剑缨这个毛头小子放在眼中，其十分嚣张地上前一步答道：“我们来找剑渺，没你什么事，滚一边儿凉快去！”

    十五六岁正是青少年最为叛逆的时期，加之剑缨长期跋扈惯了，哪曾被人如此呼喝过。只见他长剑一挑，大喊一声“找死！”，便向刘弘江咽喉处刺去。

    刘弘江和刘弘山的性格都是极其嚣张的类型，但二人之间又有所不同。刘弘山在粗暴的表面下，实则隐藏着一颗极为细腻的心，尤其在对敌时，其无论对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出手都是犹如狮子搏兔，用尽全力。而刘弘江则喜欢从心理和生理上给予对方打击，就像吃饱了的猫玩弄耗子一般，肆意践踏。在今后的岁月里，坚流心不止千百次地提醒过刘弘江要改变这种嗜好，因为此种行为于人于己都十分危险。套用一句俗话就是：你可以打我，甚至可以杀了我，但是你千万不要侮辱我的人格。否则，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剑缨出手，刘弘江流露出的神情依旧只有蔑视和嘲弄。或许在刘弘江看来，十五六岁少年手中的剑与竹竿无异。刘弘江抬起右手，伸出食指和中指，想要从正面用两根手指夹住迎面刺来的长剑。

    这个举动十分危险，若非武力级数相差甚远，且对对手出剑的速度和力道估算极准，无异都是自寻死路。刘弘江之所以敢那么做，其实并非其已达到上述两个条件，而是他那忘我境界又不知不觉地跳了出来。

    刘弘江此时的动作无疑很酷、很帅，完全就是曾经一刀在古岳镇兰亭独雅客栈对剑缨使用的招数。刘弘江正是因为听了一刀之前的叙述，所以自然而然地认为自己要夹断剑缨的剑也定是易如反掌。但刘弘江毕竟不是一刀，其对对手的身形步法根本没有了然于胸。

    “小心！”一刀见状大惊，连忙高声疾呼。

    刘弘江虽然自大，但也有一个常人望尘莫及的优点。那就是其对于信任之人给出的忠告，均能在第一时间做出相应反映。尽管过后这些忠告又会被其抛诸脑后，但起码在当时，他的执行力绝对算得上是天下第一。或许这就叫做知错能改加屡禁不止的完美结合吧！

    闻声而动，刘弘江迅速放下手臂，同时向一侧滑出小半步。

    战魔之刀奇快无比，与之渊源相同的神剑门剑法同样具有此特性。电光火石之间，虽然刘弘江已作出反应，但依旧慢了半拍，长剑从其脖颈处擦过。万幸，非致命伤。

    刘弘江既惊又怒。惊的是剑缨挥剑冲来时，途中明显有二次加速的迹象，使人防不胜防。若非一刀出言提醒，恐怕这一剑已洞穿自己咽喉了。怒的是自己竟被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所伤，这简直是奇耻大辱。惊怒之际不由一怔。

    剑缨正要乘胜追击，一刀出手了。巨大的钢刀以雷霆万钧之势，从侧面狠狠地砍向长剑。伴随着一声清脆，长剑断落。

    与此同时，回过神的刘弘江摸了摸脖颈，看着粘在手上的血大叫一声“混蛋！”，说罢便挥着一双大铁拳冲向剑缨。

    剑缨进攻突然被阻断，又见强敌向自己冲来，慌乱中根本来不及估算彼此身高体重的差距，匆忙对轰一拳想要化解危机。

    可是，同等条件下剑缨怎会是刘弘江敌手？二人身高差距半尺有余，加之人高马大的刘弘江虚长几岁，功力比剑缨更为雄厚。再说了，拿着轻盈长剑以速度见称之人与舞着狼牙棒以力量为标志之人玩儿硬碰硬，无疑是自寻死路。

    果然，两个拳头刚一接触，剑缨身体立即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向后飘去，一口鲜血同时喷向半空中。刘弘江飞身追出，看情形是想要痛下杀手。

    千钧一发之际，一席白色倩影如同流星赶月般从别墅二楼窗口处窜出，向前院内激射而来。此人正是剑渺。

    人未到，夹杂着香风的冰冷杀气已先至。刘弘江清晰地感觉到，别说是自己，就算此地真是一面铜墙铁壁，来者亦能毫不留情地将其凿穿。死亡，就在眼前。

    正常情形下，刘弘江一定会横向移动闪过这一击。可是，这家伙方才被怒火冲昏了头脑，追击剑缨卯足了力气，如今惯性使然，完全没有能力停下或改变行经路线。然而，就在其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一股蛮横的力量如奔牛之势从旁撞来，破开了这个死局。

    紧接着，刘弘江身体在空中飞速旋转着撞向院内墙壁。待其落地时，喉咙一阵甘甜，血水顺着嘴角溢了出来。而撞飞刘弘江的正是一刀。

    原来，一刀见刘弘江欲对剑缨下杀手，急忙追出想要制止。正巧遇上剑渺奇袭，于是再次加速弹射出一条折叠路线，并用最粗暴的方式直接撞飞刘弘江。若非如此，或许一刀也赶不及出手营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四弟了。

    刘弘江被撞开的同时，一刀也充分利用宽大的刀面护住周身。因为在如此高速运动中，剑渺亦不可能做到收放自如，一刀必须自保。

    剑渺见目标突然改变，竟在即将接触之际向后翻转身体，双脚重重地踏在了刀面上。剑渺借力向后跃出，一刀被强劲的冲击力推出丈许。

    身体待定后，剑渺和一刀心中都大为震惊。剑渺心想：他比从前更迅猛有力了。为何数日之内功力精进竟能达到数倍？

    一刀暗叹：原来她的武功竟有如此之高，较之剑无决亦相差无几。

    二人对视片刻，剑渺转身来到剑缨身旁，轻声询问：“伤势如何？”

    “些许内伤，无大碍。”剑缨答道。

    “嗯！你先回房休息，这里交给我。”剑渺命令道。

    剑渺与剑缨情同姐弟，剑缨平生除了剑无决，最服的也就是剑渺。甚至，对于这个喜欢惹是生非的少年来说，师傅给予的是一种威严的震慑，因此怕的成分可能还要更多一些。而剑渺这个姐姐却自剑缨幼年起便照顾有加，在一定程度上填补了母爱空缺，所以剑缨对其尊敬的比重亦显得更大。

    剑缨言听计从，摇摇晃晃地自行回屋去了。他其实心里也清楚，一刀最不可能伤害的就是剑渺。

    “老四！你先回去吧，我和她单独谈谈。”一刀大声向刘弘江说道。

    一刀这样说并非不关心自己兄弟的伤，而是其知道刘弘江皮粗肉厚，这点撞击根本无关紧要。较之他与刘弘山三天两头的互殴而言，这至多算得上是挠痒痒。

    果然，刘弘江擦去嘴角血迹，精神抖擞地从地上跳了起来。其走到一刀身边，双眼盯着剑渺，不确定地问了句：“二哥，你一个人没问题吧？”

    “放心！”兄弟的关心使得一刀心中温暖无比，其微笑着看向刘弘江答道。

    随后，院内只剩下一刀和剑渺二人。沉默稍许，一刀开口：“出去外面谈吧！”剑渺点头认可。

    漫步在人工湖边，一刀说道：“剑无决和剑暝已经……”

    一刀话未讲完就被剑渺打断：“不用说了，我知道。他们昨夜离去至今未归，你又来找我，这足以说明一切。不愧是天刀，果然所向披靡，小女子在此恭喜你大仇得报。”

    听闻剑渺声音平淡似水，一刀那颗悬着的心才得以落下。其甚至以为剑渺之前无论是求自己收手，还是嫁给剑暝都不过是被逼无奈而已。如今能够威胁到她性命的人已经死了，所以再无所顾忌。可是，粗线条的一刀再次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化，其根本没听出剑渺话语中的暗讽之意。“不是我大仇得报，而是我们的大仇终于报了。”一刀一面纠正着自以为是的剑渺的口误，一面心怀安慰。

    可是，这句话刚一出口，向来以淡雅见称的冰山美人剑渺却突然发起了咆哮。“是你的仇不是我的仇！你认为十余年前发生在西南边陲那一幕惨绝人寰，但对于一个不满周岁的小襁褓来说此事又能留下什么印记？我从丫丫学语到能记事，根深蒂固的思想中都只认为神剑门才是自己的家，剑无决他们才是我的亲人。现在你杀了我的亲人，是不是我也该找你索命报仇？”

    竭斯底里的质问使得一刀全无反驳之力。是呀，灭族之仇对于一刀来说是不可磨灭的印记，只缘那时一刀已略知人事。但剑无决师徒五人近十七年来朝夕相处的时光，于剑渺而言未尝不是似海亲情。

    “事已至此，只能说是我们各自立场不同。跟我走吧，让我在今后的日子中给予你最大的补偿。”一刀此时不能再辩解错与对、是与非，只能从将来的角度劝说剑渺。

    一刀真挚的话语使得剑渺逐渐平静下来，其恢复一如既往的冷淡回应道：“补偿？杯子碎了你能将它恢复为原状么？我嫁为人妇，已非完璧之躯，而这一切都只源于想要化解你的仇恨。事到如今却可悲得只落下个身心俱损的惨淡下场，这世间已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再补偿得了我。”

    尽管之前一刀已猜测到剑渺和剑暝已有夫妻之实，但依旧抱有一丝幻想，祈祷着那仍未发生。此时听闻剑渺亲口说出，一刀不由感到万箭穿心。一刀在自责，自责剑渺是为了自己才被迫完婚失了冰清玉洁，但灭族之仇怎能不报？若时光可以重来，这依旧是一个避无可避的死结。

    “无论发生过什么事，你在我心里都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一刀的话语听起来有些苍白无力。

    剑渺淡淡一笑。“别说那些没用的了。有些事情想不明白，希望你能解我疑惑。”

    “你说。”

    “雪夜小栈初相遇，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我就不信襁褓时期的我和现在还有什么相似之处。”

    “你们家到了你这一辈全是女儿，你还有两个姐姐，一个比你大七岁，一个比你大十六岁，你像极了你大姐。”一刀解释。“可是你为何初次见我时也有诧异的神情呢？”

    “原来如此。”剑渺有些失落。“我并非觉得你与某人相似才感到诧异，而是觉得自己命中与你注定该有此一遇，那种亲切感说不清也道不明。第二件事，为何当时我们见面之后你就知道我师父必定知道是你？”

    一刀接下来把当年如何躲过灭杀之灾的经过说了一遍，并猜测道：“我想大概是因为剑无决杀人灭口后回到部落中寻找刀谱，清点尸骨时没有发现我，所以他知道从此留下了一个祸根。偏偏那时他又发现了你仍存活，于是，为了在将来某一天能够利用你牵制于我，他收养了你。”

    听到这个残酷的事实，剑渺失声笑了起来，尽管是笑，但却比哭还要伤心。“哈……原来我只是一颗被人利用的棋子而已。而你，明知我被利用，却在与我相处的那些日子中只字未提。一刀，你的心比石头还硬，为了报仇，竟可把我玩弄于鼓掌之中。或许，我对于你来说，也不过是让剑无决放下戒备的棋子吧！”

    “不是的。我之所以没有告诉你是因为空口无凭，你根本不会相信我。后来你嫁给剑暝，我伤心欲绝，还好我兄弟坚流心识破了剑无决想要利用你来打击我的诡计，所以才将计就计，使其暂时麻痹大意罢了。”一刀见剑渺误会，连忙解释。可是，正是这样的解释，使得剑渺更加确定自己被两边都利用了。

    “好一个将计就计！你的兄弟是要你牺牲我的一世清白来成就你的复仇之路，真不愧是无毒不丈夫。先前你因为傲彬胡言乱语而拒绝我的求婚，后来更听从坚流心之计将我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你和你的这些猪朋狗友没一个是好东西。我剑渺在此发誓，无论今生或是来世，都要向你所谓的友情讨回我失去的一切。”剑渺说完此番话便转身离去。其背影既决绝又凄凉。

    一刀怔在原地，全无任何动作和言语。是的，剑渺在自己的复仇路上无疑是一件牺牲品，尽管自己并非刻意造成，但那仍旧是不可改变的事实。而且，剑渺最后的话语使得一刀心中也产生了疑惑：坚流心算无遗策，他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打算牺牲剑渺？

    就在一刀和剑渺谈话的同时，刘弘江也已找到刘弘山等人，并将事件经过说了一遍。刘弘山大模大样地给出评价：“老二真没出息！换做我，最多只问一句话——你到底站在哪边？”

    傲彬则持反对意见。“一刀自幼孤苦伶仃，能够再次遇到剑渺无疑是重拾沧海遗珠，他为了她甚至可以不要性命。所以，无论一刀为剑渺做出什么举动都是正常的。”

    坚流心听着众论纷纷，突然一拍桌子失声道：“糟糕！当时算计剑无决时，我没有照顾到剑渺的情绪。如今她若想不开，必然会采取报复。而她报复的最佳手段无疑是利用老二对她的感情来离间我们兄弟之义，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难道二哥会为此拔刀相向？你这么做也是为了帮他啊！”刘弘江表示不相信。

    “这还不至于。但兄弟之间心怀芥蒂，留下疙瘩就不好了。假如老二认为我是一个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之人，很有可能从此以后就难以与我做到不言而信了。不行，我得去找他解释清楚。”坚流心说完便急急忙忙寻一刀去了。

    刘弘山兄弟与傲彬可能觉得这算不上一件多么严重的事，就算以后慢慢解释也未尝不可。但，善攻心计的坚流心却很有觉悟：自古以来，患难兄弟情最经受不起三个考验，那就是女儿泪、利益秤和家族观。前者关乎雄性动物天生的占有欲；二者则是绝大多数人心中在不断追求的公平；后者却是无法改变的血浓于水的根本事实。这三点是兄弟之间相处恒古不变的禁忌，若因其中任何之一产生心结，都有可能成为将来反目成仇的祸根。所以，坚流心坚定地认为，必须在第一时间将这个可能存在的隐患消除干净。

    境遇不同怎能比

    各持所执终为敌

    百密一疏误会起

    千古难逃是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