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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刀和傲彬畅谈之后,从太昊陵回到驿站时,黑夜已经降临。剑渺自二人离开时就有一种坐立不安的感觉,直觉告诉自己傲彬是一个高手,一个超一流的高手。从之前傲彬的言谈举止之中可以断定,其虽无杀意,但却充满了挑衅。一刀虽然平日看似冷漠,但经过一个月的相处,剑渺同样知道其骨子里有一种狂放的高傲。所以当这种高傲遇到挑衅时,会转变成愤怒。人在盛怒下,心智必所偏差,尤其在高手对决中,差之毫厘就将谬以千里。一刀会因为心态而使自己陷入危机吗?
站在门口担忧遥望中的剑渺,终于在那个坚毅的身影出现后,一个悬着的心得以落下。
傲彬看到剑渺倚在门口忧心忡忡,口没遮拦地笑问:“哎哟喂!盛传素影剑法能将人情根斩断,看来并非绝对啊。若让天下群豪看到冰美人剑渺现在这一脸的思春相,不知将会引起多少惊涛骇浪。剑渺小姐,我将你的情郎毫发无伤地送回来了,你可安心啦?”
一刀闻言大感窘迫,连忙咳嗽示意傲彬闭嘴。
“咳什么咳?此等郎情妾意的温馨场面竟会让杀人如麻的天刀窘迫,真心鄙视你。”傲彬玩味地看着一刀继续消遣。
突然,只觉额前一凉,傲彬两条眉毛化作风中的一片乱毛摇曳着飘向远方。某逍遥大惊失色,急退出去,同时大叫:“妮子,我可是你心上人的好友,警告你别过分啊。”
只见剑渺手握“绝命”,铁着脸,咬着呀,一字一顿地道:“毁我清白者,死。”话毕,飞身化作一道道残影,直追傲彬而去。是的,二人从未言明,自己怎能莫名其妙就成了一刀的女人呢,这无疑很掉身价。
一场惨无人寰的追杀就这样展开了。这不是戏言,而是事实。傲彬虽自认不是剑无决的对手,但从未将其弟子看在眼中,更何况眼前这个,不过有着绝世容姿的弱女子。可是他没有想到,素影剑竟然快到如斯地步,若非生死对决,根本不可能胜过剑渺。只是,傲彬能够与剑渺生死对决吗?答案是肯定不能。因此,只有逃命的份。
一旁的一刀同样大吃一惊,心想:剑渺此刻所展现出来的实力,比我虽有不及,但也在伯仲之间。那么,剑无决到底强到什么地步了呢?难道那日神剑门之战,其还有所保留?
其实,一刀不知道,一个月来,剑渺对素影剑最后的杀招又有了新的感悟,虽未大成,却已初现锋芒。否则,那日一刀怎能如此从容地击杀杨百步。
“一刀!嘿,一刀!别在那发呆了,再不让你的心上人停下来,我可要发飙了。”傲彬逃命中向一刀求救。
“逍遥大人,你想不想被素影和天刀一起追杀呢?哈……我可以成全你。”一刀思绪被打断后,完全无视傲彬的求救,摩拳擦掌地反问道。
“放屁!你这是落井下石,是见死不救,是重色轻友!”傲彬闻言一个趔趄,险之又险地躲过一剑,接着破声怒骂。
“噢?那你这是求别人帮忙的态度吗?”一刀继续邪恶着问。
“操!好汉不吃眼前亏。好,你是刀哥,我最亲的大哥,你就发发慈悲,让刀嫂饶我一命吧!”
听到傲彬无比憋屈的服软,一刀很是舒畅,酷酷地对剑渺喊道:“剑渺,算了。傲彬没有恶意,给个教训就行了。”
剑渺听到叫唤停下手转过脸来,沉默地看着一刀。
傲彬拍着胸口喘着粗气:“你再晚叫片刻,我今天就交代在这儿了。”
“一天到晚地装深沉,你以为你是谁?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我若非要查明十六年前那一场恩怨的真伪,断然是不会跟着你的。”短暂的沉默后,剑渺冷冷地回应着一刀。
突如其来的质问让一刀哑口无言。手足无措地低着头,心中一阵纠结:是啊,自己从未询问过剑渺的感受,一直以来只是单方面地认为她有权知道谁是仇人谁是亲人。但世上除了仇亲两者之外,还有人在以别的身份交织影响着对方的一生。比如恩人,比如友人,再比如……爱人!或许因为自己对剑渺有着心动的微妙感觉,但那只是单方面的自以为是。自始至终,彼此根本没有任何关系,若有,也只仅仅限于同族而已。但刚才,在傲彬的胡言乱语下,自己将这种自以为是的幻想当作了实事,竟以一家之主的身份对剑渺发出了“命令”。
看着低头不语的一刀,剑渺心中升起微微得意,却依旧不动声色:哼!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整天臭着张脸。这招曾对剑瞑百试不爽,就不信你不说心里话。
一刀猜不透剑渺此刻的心境,完全看不出方才的质问只不过是一场想要逼自己承认内心情感的恶作剧。他虽身怀绝世武功,但一颗心早在多年的遭遇中变得敏感而脆弱。一刀在尴尬的同时想起了血海深仇,想起了十年深山如一日的疯狂修炼,想起了自己为走向强者巅峰的不断突破之路……想了很多,没有人知道那一幅幅画面是如何的鲜血淋淋,是如何的充满着恐惧、绝望与屈辱。想到最后,一刀自觉地认为,剑渺的质问其实就是在向自己传递着这样一个信息:我们仅是同族,一起报仇可以,其它的不可能。
就这样,一个心高气傲,被万人追捧的神剑门大小姐;一个孤独冷酷,被江湖视为杀人不眨眼的魔鬼,思想向着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越走越远……
“问的好。我是该正式地向你介绍一下我是谁。”那仿佛来自悠久地狱的冷酷声音再次从一刀的喉咙中发出来。接着,一刀抬起头,眼神中只有死气,不带半分感情,不喜不悲,不怒不乐。剑渺错愕当场,甚至连一旁的傲彬也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我是遥远南方的一名爨人,为报灭门之仇,修炼‘战魔之刀’十三载六个月又九天。为达到无论面对任何强敌都能一刀毙命的高度,家师于我练功第一天起就将我的名字改为一刀。至于本名,我已忘却。”剑渺和傲彬的身体就像被石化了一样,定在原地听着这简单而又悲凉的介绍。是啊,伤心只能将性格催生为懦弱,复仇之人又怎能懦弱?尽管暴躁与残忍是仇恨成长起来的伴生物,但不可否认,只有仇恨才能将弱者变为强者。在这个过程中,若此人还经历过种种磨难,或被动或主动地把心性修炼至最坚韧的状态,平日用冷静掩盖着暴躁,用虚伪压抑着残忍,那么他最终纵恶亦为强。一刀因为仇恨而彻底忘却原本的自我,就是一种主动的修炼。只是,淳朴短暂的幼年经历,还让他在潜意识里保留着一份恻隐之心,致使残忍不到家,虚伪近乎没有。
“介绍完毕,你还有何疑问?”一刀直视剑渺。
剑渺咬着下嘴唇,心中感到无限委屈:原来他是如此地不在乎我。对我的寻觅只不过是想完成寻找亲人的使命罢了。想到这,倔强地开口道:“若十六年前那一幕你没有骗我,我们至多也就是同族关系,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关于你的身世,我有义务告知。至于信不信,是你的权利,不关我事。现事件完整的真相仍有待进一步查证,一开始我就说过,你或去或留,我都不会阻拦。当然,你亦可选择不去了解,这是你的自由。”一刀针锋相对。
剑渺听闻一刀如此霸道的言语,也不甘示弱。“我喜欢跟这个满嘴胡言的家伙动手,也是我的自由。喜欢杀便杀,喜欢打便打。”言语间,同样直视一刀。
傲彬在一旁腹诽不断:“喜欢杀便杀,喜欢打便打?也太嚣张了,老子看上去是一坨可任人践踏的狗屎吗?若不是为了讲义气,非给你这毫不讲理的女人个认识不可。”
“随你便,莫要以为傲彬必定不是你的对手?哼!”一刀一声冷哼,转身便走进驿站。
剑渺无言地矗在原地,因为一刀说的是实事,傲彬是个一流的,丝毫不比自己弱的高手。
傲彬虽对剑渺的言语有所反感,但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几句玩笑话让人家“小两口”几乎反目成仇,不由地尴尬起来。他摸了摸光秃秃的眉头,谄笑道:“妮子,我……那个……你明白的。就是……那个……我也没想到,你说是吧?我这就去教训这个不懂得怜香惜玉的家伙。你别气坏了身子,啊!”
剑渺转过头冰冷地回应着傲彬:“他是他,我是我。再胡言乱语,你我至死方休!”话毕,亦向驿站内走去。
傲彬看着剑渺离开的背影,小声嘀咕:“一个个都给老子耍个性,等你们火气消了,不服气再打过,谁怕谁。”跟着,也屁颠屁颠地进了驿站。
驿站来往过客依旧,只是三人间的气氛明显地如此不和谐。这一夜,剑渺始终呆在房内,甚至连喝的水都是隔着门唤小二前往送入。一刀在马棚前一遍遍地挥舞着钢刀,动作单调而迅捷。傲彬坐在前厅和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江湖儿女们斗酒划拳。
次日清晨,三人如同约定好的一般,同时来到前厅。傲彬问:“去哪?”
一刀答:“西行至洛阳。到伊阙石窟,灭了万琴古墓。”
“走。”傲彬兴致勃勃,摩拳擦掌。
二人向驿站外走去,当行至门口时,身后传来了剑渺的声音。“你们先行,反正又不要我出手。等你们打完杀完了,三日后,在洛阳天津桥碰面吧!”说完,转身回了房间。
看这情况,傲彬知道二人还在闹别扭,一脸焦急地看着一刀,不断用眼色示意其赶快劝解。但是,一刀没有回头,略微停顿后,便大踏步离去。终于,房中的剑渺听到一阵马蹄声渐行渐远。
与此同时,六百里之外,洛阳伊阙石窟的一间密室里,剑暝正在与三名年逾花甲的男子进行着密谈。
剑暝拱手道:“千墓主、毛掌门、章帮主,我奉家师之命,特前来通报,神剑门一定助你等消灭一刀。”不错,这三个已是略显老态的男人正是索魂名簿中剩下的最后三人,万琴古墓墓主千画秋,北盘渭水派掌门毛心蕊,天霸凤鸣帮帮主章诲人。
接着剑暝将此次的“折刀”计划娓娓道来,三个老者边听边不住地点头,声声赞道:“剑门主料敌先机,此次定能灭杀一刀。”
万琴古墓外,伊阙峡谷以东的一悬崖之上,一身青衣,鹤发童颜的剑无决负手而立在那,身后站着剑悬和剑缨。剑无决喃喃自语:“一刀……呵……上次老夫被你的刀谱所骗,此次在这易守难攻,生死均只有一条路的天险之地,且看你怎能不死!”
天刀素影各有命
隐爱默默等回应
错问错答情飘零
深陷往昔心难静
夜半难眠无人听
黎明思绪仍未平
别过伊人向西行
未料伊阙埋伏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