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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航空公司后勤部,鹿传鹏站在复印机前整理着机器里出来的一张张纸。突然,他捂着胸口,脸痛苦地皱着,跪倒在地。
此时早已过了下班时间,办公室里空无一人。鹿传鹏吃力地爬起,走到座位前,从抽屉里拿出药,哆嗦着吃下一片。咽下后,他方慢慢坐到椅子上,喘了几口气。这次情况比以往要严重啊,鹿传鹏难受地掏出手机,打开通讯页面,找到鹿小朵的电话,颤抖着要按拨打。
手指在屏面上摸索着,算了,还是不打扰女儿。他闭上眼睛,靠在椅子上,让自己缓缓。似乎好些了,明天吧,明天周六,刚好有时间去医院看看,近来发作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一夜辗转,第二天一早,鹿传鹏直奔亚信国际医际门诊楼。来得早,看病排队的人还不算多。
鹿传鹏按照主治医生的安排,做了一系列检查。
上午十点,鹿传鹏又拿着单子,回到心内科室。
“任医生,单子都出来了,你看……有问题吗?”
这天的门诊主治医生正是任惊鸿。
“您请坐。”任惊鸿冲鹿传鹏点点头,认真看起报告,眉头不由紧锁。
“建议你住院治疗。”任惊鸿从报告单中抬起头。
鹿传鹏不由摇头:“住院?可是,任医生,我家庭经济情况不好,能不能缓缓,你给我开点药,我在家调养调养再说?”
任惊鸿指着报告单,“不行,血管再狭窄已经相当严重了。”
鹿传鹏忧心忡忡,“怎么会……这情况与我几年前做的支架手术有关吗?”
任惊鸿认真地和鹿传鹏解释:“引起血管再狭窄的因素有很多,我们必须查清原因,才能对症下药。”
鹿传鹏不再说什么,只是忧色深重。
任惊鸿“唰唰”在纸上写着,然后将单子递给鹿传鹏,“你拿着这个住院单,去住院部办手续吧!”
“好吧。”鹿传鹏犹豫地接过,心事重重往外走。
一楼大厅交费处,排了长长的队伍。
鹿传鹏回想着五年前做的那场手术,是夏佑非院长亲自做的,而且支架也是纯进口的,第一个植入者还是夏院长的母亲。手术和器械应该都是没问题的,可是怎么又狭窄了呢?这身体,真是不中用啊。鹿传鹏轻轻地捶了捶胸口,心情郁郁。
亚信显然在收银方面有过特殊培训,动作很快。转眼间,已轮到鹿传鹏前面的患者家属。
收银员报出总共费用:“两万七千二,现金还是刷卡?”
患者家属吃惊:“怎么这么多?不是有医保的吗?”
收银员解释:“您用的这些药和复健器材都不属于医保范围。”
“唉,这医院真是住不起!”患者家属叹着气拿出银行卡,递给收银员,刷完卡走人。
收银员喊:“下一位,下一位!”
鹿传鹏心神恍惚地上前,把单子递上去。
收银员快速输入资料,“鹿传鹏,心内科,医保卡呢?”
见迟迟无人回应,收银员抬起头,不知什么时候,窗外刚刚那人已不见了。
鹿传鹏走了出来,他回头望望医院宏伟的大楼,暗道,还好没有遇到小朵。他抬起脚,大步往马路对面走去。
亚信医院附楼的二楼阳光咖啡吧里,夏佑非站在窗口,手里端着杯咖啡,看着鹿传鹏离去的背影,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夏院长,松不松口不是他花箐说了算,如果真那么厉害,一审怎么不胜诉啊。”陈律师哈哈一乐。
“陈律师,不能掉以轻心啊,我看对方辩护律师绝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夏佑非转过身来,将拿在手上的一封法院挂号信递给院里的法务老董。
老董看着挂号信,皱眉。
陈律师拍拍老董的肩,又对夏院长道,“放心吧,他还能无中生有变出证据来?”
夏佑非点点头,“那一切就拜托陈律师您了。”
“好,我这就回去准备答辩状了。不用送——”
陈律师洒脱地冲他们摆摆手,但夏佑非与老董依旧站起,送陈律师离开。
咖啡吧的一根大圆柱后,冷峰面色冷峻,见陈律师离开,他也准备离开,刚举步,迎面谭伟国从转角走了过来。
“冷副院长。”
“嗯。”冷峰点点头,装作若无其事地离开。
谭伟国看看不远处正送陈律师的夏院长两人,又转头,凝视着冷峰离去的背影。冷副院长本可以正大光明地关注案件进展,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地在一旁窥视?
冷峰自然知道谭伟国对自己有些猜疑,不过那又如何。自己可什么也没干。他冷笑两声,也不知郝小欣和那花箐谈得怎么样——那花箐可别打退堂鼓。
花箐正准备打退堂鼓,他实在等得不耐烦了。
车库里,花箐百无聊赖地坐在车里,眼睛盯着车库的入口——他已闷在车上等人等了两个小时。
花箐低头看看表,时针已指向三点半。他决定不再等,遂将钥匙插入,发动汽车——车门却在此时被人一把拉开。
来人正是郝小欣。
“不好意思,我要走了。”花箐撇郝小欣一眼,很是不满。
郝小欣擦着额上的汗,饶是外面已经开始下雨,气温有所下降,但她这一路跑来,仍是香汗淋漓。
“你约我的时候,我可就说过我会迟到。”郝小欣用手扇着,眼波风情万种地横了过去。
花箐并不接她的眼波——大约在他眼里还不够看吧,仍旧愤愤,“耍我玩呢?说会迟到,一迟就迟几个小时?一审之前说给我名单与证据,结果呢?你倒是拿给我啊!”
郝小欣自然知道关键在后面。她微微一笑,继续扇着风。
花箐缓了一口气,又道,“我知道不简单,但如果再拿不到证据,二审也是个输。我请问你,接下来这盘棋该怎么走?”
郝小欣好不容易平缓了气息,才道,“前段时间联络到一名患者,我初步判断很可能是手术的原因,不过他想来亚信检查,我担心打草惊蛇让夏佑非知道,所以暂时没安排。”
花箐饶有兴趣,“如果你不方便,就让我来。我与长宁的胡院长比较熟。”
郝小欣眼珠转了转,这事可不是她说了算,于是不置可否地道:“二审,你们那边还有没有什么料?”
“当然——”花箐一脸傲气,开始说他们的打算。
胡文静家,此时也正谈着亚信医院的这件案子。
这周六照例是“家庭日”,任惊鸿上半天班,早早和卫冰一起,赶往胡安静家吃中饭。
饭后,卫冰收拾着碗筷,示意任惊鸿陪胡文静聊聊。
任惊鸿有点犹豫。倒不是任惊鸿不孝,但几年来,胡文静的“三段论”,也让他有些头痛。
阳台上,闭眼躺在躺椅上的胡文静突然开腔。
“惊鸿,你过来。”
任惊鸿没得犹豫了,他抬步走到阳台。屋外一阵细雨打在窗上,“滴滴嗒嗒”地响起,屋内顿时显得清凉起来。
“世事难料啊,安娜上大学那年的事就好像发生在昨天……唉,就像这六月的天气,刚才还好好的,转眼……”胡文静看着外面飘起雨来,感怀地喃喃。
嗯,“三段论”之第一篇,一般都用“世事难料”或“早知道这样”开始。任惊鸿一遍又一遍地听着,心中直如被刀割一般。
“妈,您累了,就睡会儿。”任惊鸿拿起一条薄毯,搭在胡文静身上。
胡文静闻言,反而坐了起来。
“惊鸿,你执意要留在亚信我也不拦你,毕竟夏佑非快要退了,你留在那自然是有希望的。可是卫冰不一样,过两年我也要退了,长宁没有自己的人,这是一种资源浪费……”
“三段论”之第二篇,苦劝,因为卫冰。而这一条,又总是因为卫冰的不配合,几年来,常劝常新。
卫冰涨红了脸,“妈,夏院长是惊鸿的老师,惊鸿又是重情重义的人,他不是为了院长的职务,是为了报答老师的知遇之恩。”
“惊鸿,夏佑非的事还没了吧?”胡文静闲闲地开口。
OK,“三段论”之第三篇,旁征博引,为了达到第二篇的目的。从前多说的是长宁医院的各种好,近年,则是亚信的种种不是。这半年来,因为夏佑非的案子,则每每从案子说起。
任惊鸿沉静回答:“没有。”
胡文静讥讽地翘起嘴角,“如果夏佑非真的有问题,你也站在他那一边?”
涉及到恩师荣誉,任惊鸿抬起眼,回视胡文静,“我记得在亚信入职时夏院长说过的一句话,维护医术的圣洁与荣誉,患者的健康应为我们首要的顾念。我相信他。”
胡文静不再说话。
外面的雨渐渐下得愈加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