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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然在孟家妈妈生日上收获了意外惊喜,同时也给自己身上烙上了孟晓男朋友的印记。
老费要投资,当然首选工业园区。
且老费的项目,是雁南县千百年来民间优势。刺绣在雁南地区有美名,但工艺繁琐,又没合适渠道打开销路,以至于逐渐没落。孟家妈妈一直坚持这项工艺不被失传,在她坚持的基础上,将两个女儿都带上了这一条路。
雁南县的女人,大多知道刺绣这门手艺。如果老费的项目落地,一下可以将全县妇女的就业问题解决。
陌然将情况向何县长汇报后,等着何县长表态。
何县长似乎没听清,反复追问了几次:“你说,他要投资五千万美金?”
陌然肯定地点头,认真地说:“何县长,这个老费,是个生意人,很实在。”
“他姓费么?”
陌然忍不住笑起来,将老费名字的来历说了一遍。何县长随之微微一笑,赞叹着说:“陌然,你又立了一次大功。还有,你说的孟家姐妹,县里也要表彰她们。”
何县长叮嘱陌然在不放松瑶湖集团项目的同时,紧盯着刺绣厂的项目落地。
陌然说:“县长,刺绣厂是无污染的手工项目,如果放在工业园区,我觉得不大合适。我想请县里 一下,要不要为刺绣厂选个新址?”
何县长沉吟一番,颔首道:“你说的在理,不过,如果不在工业园区,就不属于你这个管委会主任管辖。不在你的管辖范围之内,我还没想好要交给谁来负责。”
何县长的话就是刷浆糊,让人听起来感觉特别舒服。
“县里马上召开会议,你到时候列席一下。”何县长说完,匆匆出门要走。
省里来了通知,干部考察组的同志今天下午要到雁南县来。何县长要亲自去高铁站迎接。
这是非常大的一件事,谁也耽搁不起。
陌然看着何县长的车驶出县委大门后,他没回办公室去,转身去了杨书记的县委办公楼层。
何县长去接人,杨书记却没去。这里面的微妙关系,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玄妙。
省里只是通知了何县长,明眼通知杨书记。所以杨书记装作不知道,一个人在办公室里,认真审阅文件。
陌然轻手轻脚进去,但还是惊动了杨书记。他的两道眼光从老花镜片后射过来,像两道凌厉的剑。他似乎很意外,咦了一声问:“你没去接人?”
陌然笑笑,轻声说:“书记,我有重要情况要汇报。”
杨书记扔了手里的笔,哈哈大笑说:“小陌,你有情况,直接给何县长汇报就好了。我老头子,不想过问了。”
陌然知道杨书记的心情不好,眼看着到离休的时间越来越近,一旦到站,手里的权力顷刻化为乌有,这对一辈子手握权力的人来说,是比死还难受的事。权力本身就是春药,沾上了就没法舍弃。别说杨书记当了一辈子的领导干部,就是陌然,才刚上来的一个小领导,处处都会感觉到权力带给自己的荣耀与威武。
杨书记退休前想去市人大的机会越来越渺茫。到现在为止,还没人找他谈过话。这是不好的预兆,杨书记深知,县里的干部也都捏着一把汗。
如果杨书记去了市人大,虽然是闲职,却也是雁南县的荣光。说明雁南县的地位还是有的。如果杨书记进不去市人大,他只能按照离休干部办理手续。到时候除了他还能享受正县级待遇,其他一切都不复存在。而且一个很明显的特点,书记退二线进不了市人大,这个县在市里就是没位置的表现。
掌握权力的人,能够把权力当饭吃,当生命。失去权力的那一刻,他的生命也就将终止。
陌然小心地说:“书记,你是我们县的一把手,这事不向你汇报,我会失职。”
杨书记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说:“生命大事,还非得我老头子了解?你不晓得,还过几个月,我就得退下去了吗?我现在的这种情况,还会有人听我的?”
陌然认真地说:“书记,你永远是我们的领导,我永远都会听你的。”
杨书记盯着他看了好几秒钟,摆摆手道:“你说来听听。”
陌然就将给何县长汇报的话,原原本本给杨书记复述了一遍。
杨书记听完,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几下,问他:“你觉得这项目靠谱吗?”
杨书记的表现,没有何县长听到汇报后的激动。他显得很平静,似乎陌然的汇报,只是在讲一个故事。
陌然也理解他,毕竟他早过了激动的年龄。而且就算项目马上落地,也算不得是他的政绩了。
雁南县自从来了何县长,所有的风头都被他抢了去。不过,何县长的表现,有时候还是让杨书记不得不服。何县长能弄来钱,能弄来项目。这就是本事。过去雁南县想找上级要点钱,哭爹喊娘都没用。有人出了个馊主意,让杨书记去找上级申请个贫困县的指标,被杨书记劈头盖脸将他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
其实,杨书记何尝不想弄个贫困县的帽子戴着?只要戴了这个帽子,每年国家就会有无数白花花的银子进账。雁南县哪怕每一家企业,没一分钱税收,活得却一定会比别的县滋润许多。
可是贫困县的帽子不是想戴就有得戴的,首先是面子上难看,作为主官领导,面子比什么都重要。平时叫穷唱苦无所谓,真要落下面子要顶帽子戴着,以后的腰杆子别再想直起来。最关键的一点,帽子戴上去容易,摘下来就很难。帽子摘不下来,主官想升职,几乎没任何希望。
雁南县工业基础薄弱,商业环境也不好。唯一的优点就是交通便利。当然,这只是指子虚镇这一类的地方,靠近国道和京广线。县里还有不少偏远山区,几年前才解决拉电照明的问题。
杨书记的疑惑让陌然多费了一番口舌,他将全部的分析性报告说了一遍,特别强调了一点,雁南县的妇女,都是勤劳肯干的女人。
如果给她们一个舞台,她们一定会唱出一出辉煌大戏。
杨书记脸上的神色变换了几次,问他:“你说的这个项目,也是外资?”
陌然点点头道:“完全的外资。投资人是阿拉伯国家的,过去与我们县里的一家作坊式刺绣店做过生意。”
杨书记哦了一声,狐疑地问:“还有这样的事?我怎么不清楚?”
作为书记,他只管意识形态一类的党务,像经济发展这一块,完全属于政府何县长那边负责。杨书记不了解下面的经济情况,完全可以理解。不过,作为全县权力最大的书记,他一无所知,多少还是说不过去。
陌然说完,又问了一个与何县长一样的问题。
杨书记这次没像何县长那样犹豫不决,当即挥手道:“我觉得你们乌有村就最合适。”
陌然暗自欢喜,他之所以将问题同时给两位领导汇报,就是想从他们嘴里套出一点信息。其实在老费说要投资建厂的时候,乌有村靠近河边的那块地,第一个就跳进他的脑海里。何县长不表态,显然是真没想好,但杨书记的直接表态,正中他的下怀。
聊了一会,杨书记突然问起来,工业园区的基础建设情况如何。
陌然据实汇报了一遍,说瑶湖集团安排了,他们集团公司属下有建筑施工单位,所有基础建设,完全由瑶湖集团自己负责。
杨书记的脸色逐渐暗了下来,没等陌然说完,挥挥手说:“他们外地来的施工队伍,都不熟悉我们地方情况,要是再弄出个群体性事件,我怕谁也担不起。”
陌然心里明白,上次花红来找过他,言下之意就是要拿到施工方。可是毛公已经明说了,瑶湖集团谢绝外界一切施工单位。
“小陌,你说的新项目,是锦上添花的好事。但园区建设这一块,你得好好考虑一下。一来照顾一下我们本地建筑企业,二来也是为了杜绝再发生群体性事件。你好好考虑,不能轻易做决定。毕竟项目是落地在我们雁南县,作为地主,我们总得有些说话的资格。”
陌然唯唯若若,告辞出来,心里并不爽快。
杨书记的态度几乎明朗化了,施工这一块,要本土企业来承包。外面来的施工队,雁南县不欢迎。
他决定找毛公好好谈一谈,看能不能改变瑶湖集团的决定。
陌然土生土长的雁南县人,当然明白杨书记话里的含义和地方情况。倘若瑶湖集团一意孤行要自己施工,那将会寸步难行。
比如水、电,特别是道路,村民们会想出千奇百怪的主意,如果做得狠了,怕是施工队连买个菜都苦难。
眼看着施工日期越来越近,由谁来施工还是一片空白。瑶湖集团过去开发房地产,接触的都是一些开放的地区。而雁南县,正处在开发边缘,情况出入很大。倘若处理稍有不周,将会严重影响到项目建设。
回到办公室,他让颜小米打电话给毛公,约好下午来管委会谈关于施工的事。
叫了半天没人来,问了办公室的人,才知道颜小米跟着何县长去高铁站接领导去了。
陌然骂了一句:“狗拿耗子,管你颜小米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