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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四人皆短衣佩刀,牵马步行,后边三人的年龄都在二十五六,最先一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路上人来人往,他们几人,包括那少年在内都身高体壮,又牵着马,甚是显眼。
周澈本待让到一边,等他们先过,谁知这几人却直奔他而来,随即听到身后有人惊喜说道:“汉升,你来了?”周澈回头看去,见说话之人却是黄祖。
那三四人来到近前,黄祖见周澈还没走,便拉牵着马在前头的少年过来,给他介绍:“周君,这是我远房族兄之子,姓黄名叙。……,叙郎,这位是周家豪杰,可是出身汝南周氏望族。”
“黄叙?”周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黄叙,看那少年,见他浓眉大眼,虽还未及弱冠,但嘴唇上已毛茸茸地长了不少胡须,并不显得稚嫩,反倒有一股粗豪之气。他拍了下额头,心道:“黄祖?江夏黄氏?远房族兄之子?黄叙?……难道,后面那几个人里就有....”
他前世时看过三国的书,当然知道“黄叙”这个人,好像是后世书中的“五虎上将”南阳黄忠的儿子,虽不知这个“黄叙”是不是,但却知其黄祖和黄忠都曾在荆州刘表手下为将。而江夏郡和南阳郡,可不就是属于荆州么?
自穿越以来,周澈已见过不少“名人”了,只并州的董卓、洛阳的曹操两个就是“重量级”的,此时突然路遇黄叙,倒也不是十分惊奇。那少年人听了黄祖的介绍,将缰绳丢给伴当,撩起衣袍,便在路边冲周澈行跪拜之礼,口中说道:“南阳黄叙,拜见周君。”
周氏名重天下,便不说周举嫡系一脉与现在周乘一脉的声望,只说他们曾任过的官职,党锢之前,周澈的父亲与其他周氏族人大多都当过县令,周乘公的祖、父、叔更是多任二千石的高官,虽说黄氏也算大族,但南阳黄氏只是江夏黄氏的分支,不论名望还是仕宦,拍着马也赶不上周家。
所以,黄叙一听当面是周家子弟,尽管不知是谁,也是毫不犹豫地立刻跪拜。他是黄祖的远房族侄,当然不好与周澈同辈论交,因行子侄之礼,跪拜相见。
周澈定了定心神,微笑着将之扶起,笑道:“无需多礼。快快起来。”
“后面的诸君,谁是汉升兄?!”
“某家黄忠便是!敢问周君大名。”只见一位身长八尺有余的雄壮汉子,作揖道。
周澈见他五官分明,特别是双目,炯炯有神;再看臂膀粗壮且长,犹如猿猴之臂;右手拇指、食指、中指的中间关节有老茧,想必是常年射箭导致。
周澈旋即回礼,但目光却打量着黄叙,向黄忠称赞说道:“君之子年未弱冠,已如此威武雄壮,又举动有节制,可谓文武双全,再过十年,国家将又添一良臣啊!吾姓周名澈,字皓粼。”
既隐约猜出此人就是“那个黄忠”,他当然不会吝啬赞誉之词,那可是“箭神”黄忠啊。
周澈目光回转黄忠,略顿了一顿,问道,“汉升兄是从南阳来的么?”
“是。”
这时黄祖插嘴道:“上个月汉升对我说,说叙郎今已十六,学武之余想修习文事,有意来依我游学。”
“噢!原来是这样。”周澈脑筋急转,暗暗想道,“原来是来汝南游学,只是怪哉,以前看三国电视剧时,却怎么不记得有此一节?”
他瞧了黄忠与黄叙一眼,见他俩也正看着自家,心中一动,接着又想道:“黄氏在江夏可是和汝南周氏、袁氏,弘农杨氏、颍川荀氏齐名的望族,但是分支南阳黄氏虽可称南阳大族,但并无名士、大儒,至多一地土豪罢了,而这黄忠的体貌虽然雄壮,但我在洛阳和汝南从没听说过他的名字,应该是没有过什么出色的事迹,不像夏侯惇,年十四为师杀人,远近皆闻,服其孝勇胆气。……,或许就是因为这两个原因,所以黄忠带儿子游学时,没有能得到名士们的青眼,故而默然无闻、史籍不载?”越想越觉得是这回事儿。
在他的印象中,黄忠的名声可是和关羽、张飞、张郃、张辽等等名将们齐名,特别是定军山以老年之资斩杀壮年夏侯渊,被后世誉为“老当益壮”的代名词,压过了“尚能饭否”的廉颇。
而且周澈前世水贴吧的时候,曾见到过三国迷大胆推测--如果青年吕布遇见青年时期的黄忠,这“天下第一名将”的名号是谁的,还不一定啊。
他想道:“方才慨叹人生如朝露日晞,转眼就碰见黄忠,这是天意么?”他一向都是当机立断的人,当即作出决定,心道:“‘天赐不取,反受其咎’。没想到我这一次来县廷,居然能捡到这么一个‘大漏’!”因笑道,“叙郎年未弱冠,便远千里,求学外州。马伏波曾言‘丈夫为志,穷当益坚,老当益壮’,叙郎可谓是‘少年坚壮’了!你既有王世公的志向,我虽不才,也愿鼎力相助。……,这样吧,你远来初到,且先随你叔、你父把住处安置好,若是有意,等过几天,我给你引见我族中长辈,如何?”
黄祖拉着黄叙长揖到地,说道:“不敢请耳,固所愿也。”
黄忠亦是作揖道:“周君如此真是....某家真是...”
……
周澈走得远了,回头看时,黄祖、黄忠与黄叙还站在原地未动。见他回首,三人又都长揖。目送着他远去,黄叙问道:“阿叔,这位周君也在县中为吏么?”
“不错。”
“我见他赤帻佩刀,没有绶印,腰间插了一块木板,倒像是亭部的装束?”黄叙年纪不大,心思缜密,早在看周澈的第一眼时就觉得奇怪,只是他少年老成,没有当即就问。这会儿等周澈走远了,才将疑惑道出。
黄祖与周澈接触得不多,今天是头次见面,但听黄琰提过几次,这几天又在县中多闻他在亭部的所作所为,所以自认为对周澈还是有些了解的,说道:“周君出身汝南周氏,以周氏的声望,不肯来县中为吏,主动请求任亭部,奇人奇志。阿郎,你万不可因此小觑!”
“是,是。”黄叙口中答应,脸上却不以为然。
“汉升,你瞧瞧这娃儿。我知他自小便有大志。汝南陈仲举就是故太傅,年十五言‘大丈夫当扫除天下,安事一室’?他常以此自比。但须知,一室不扫,如何扫天下?这天下缺的不是豪言之辈,而是肯踏实做事的人!……,你可知道,今日周君来县廷是为何么?”
“为何?”
“他任亭部不到三个月,美名传到县中,县君因欲拔擢他为门下主记。”
“不到三月,擢为主记?”
周澈尽管出身周氏,族中的声望会给他的仕途一个很大的帮助,但是若无卓越的政绩,县令也绝不会在他任亭部还不到三个月的时候,就想要将之拔擢为主记。黄忠顿时来了好奇,问道:“他在亭中都做了什么?”
“你先别管他都做了什么,你可知他是怎么回答县君的么?”
“怎么回答的?”
“‘亭部之职,吾所愿也,今因美职弃之,有始无终,非义也’。”
“……,他拒绝了?”
“正是。”
黄忠抬眼往远处看,周澈的身影已消失在了人流中。
“周君年方弱冠,比你只大几岁。在我看来,你的志向虽大,但虚无缥缈,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陈仲举的,而周君的志向看似虽小,深不可测。叙儿,你当以周君,做你榜样。”
黄祖语重心长的教导,多少改变了黄叙不以为然的态度,虚心地问道:“因为他辞主记不就,所以深不可测么?”
黄祖摇了摇头,说道:“若他只是自请为亭部,我也许会认为他是一个没有志向的庸人;若他只是辞谢拔擢,我也许会认为他是一个志向高洁的士人。但如今却是,他自请为亭部后,只用了不到三个月,就使得黔首称颂、轻侠俯首,德化远至外亭,引乡中豪强折腰,分明是个真有才干的人。有如此的才干,他却请任亭部、不为县吏,今天更又辞谢县君的拔擢,他的志向,我实在是看不透,只能勉强说他是一个不顾人之是非,坚守自道的豪杰之士!”
黄忠在一旁听完后,仰着头想了半晌,说道:“的确让人看不透。”
“我随家君来安城已有数年。袁、周家中的贤人、俊才,我大多见过。有的人志向高洁、不应朝廷征辟,有的人志向远大、欲为国家栋梁,有的人才思敏捷、下笔万言,有的人负气倜傥,有纵横才,此辈诸子固然皆贤人俊士,但他们的志向,我一眼就能看出,唯独澈君,看不透,……,看不透。”黄祖连连摇头,似是感慨,又似是迷惑。
听完了黄祖对周澈的评价,黄忠、黄叙再又忍不住抬望眼,往远处看,只见行人来往,牛车吱呀,哪里还有周澈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