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旺财看都不敢看陆瑛的眼睛,只觉这男人那双眸子好似一泓深渊,幽幽深不可测。
“你和穆寡妇一伙的?”陆瑛禁不住往这处想。
这几日,他也是想不明白为何穆寡妇急着要给采薇说亲,生怕她这辈子嫁不出去似的。先是找了邻居王大娘去问铁牛他娘李氏的意思,接着又拜托这个不成器的远方侄儿。
这样做,究竟为什么?
按说她们孤儿寡母的,她应该不舍得把闺女嫁出去,甚或招个上门女婿才对啊?
所以,他也想从旺财这里套点儿话。
旺财眼珠子溜溜地转了转,迟疑了一下,这才吞吞吐吐地答道,“是,是我姑交代的。”
采薇直直地盯着旺财那双眼,从陆瑛一问这话开始,她就下死眼盯着旺财了。
她十分想知道穆寡妇为何要毁了她的容要急着把她嫁出去,先前她就怀疑穆寡妇不是她亲生的娘,今早旺财说漏了嘴,也透出了蛛丝马迹。
是以,她才跟着旺财来到镇上。
谁知还未套出话来,就被旺财差点儿给带入火坑了。
幸好这男人赶来了,也不知道他伤口刚刚愈合,是怎么咬牙坚持着走了这十几里的山路的?
一念至此,她就感动得泪水涟涟。
这个男人,是她来这个世界上之后,为她付出最多的人了吧?
陆瑛听了旺财的话,大吃一惊,他想不通穆寡妇为何要把采薇卖到窑子里?
按说,就算她们不是亲生母女,这朝夕相处着,也该有感情了,为何那个瘦小的妇人会这么心狠手辣?
他微微地摇着头,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喃喃低语着,“那个妇人,怎么会这么狠心?”
“别听他胡说,我娘压根儿不可能做这事。”采薇可是一直盯着旺财的眼睛看的,旺财的一举一动都没能逃过她的眼。
陆瑛问出这话的时候,旺财眼珠子骨碌碌转个不停,眼神闪烁,游移不定,显然是想栽赃陷害穆寡妇,以减轻自己的罪责。
她断定,这事儿一定是旺财自己输了银子,跟穆寡妇撒谎说在镇上给她说了一门好亲,穆寡妇才应允他带着自己到镇上给人相看的。
虽然那妇人这些日子待她不怎么样,但采薇还是就事论事,没有感情用事。
当然,她也不是那么确定自己看得一定就准,说这话,也是存着想诈一下旺财的心思的。
陆瑛以为她真的看出了什么,听见旺财撒谎骗他,顿时就举起了小头,没有一点儿迟疑,对着旺财的肩头就是一头。
“啊?”旺财疼得惨叫一声,浑身抽搐着,好半日才缓过气儿来,额头上已是冒了豆大的汗珠,面色白如金纸。
“敢在爷面前撒谎,这就是下场!”陆瑛扬了扬那磨得光亮的小头,咬着腮帮子往外吐着字。
那清越的声音,此时听在旺财耳朵里,好似地狱催命的鬼叫一样,吓得他伏在湿凉的地上,哈巴狗一样四爪着地,拼命地磕头,“大爷饶命,大爷饶命,我说。”
“都是小的手贱,跑来偎翠阁堵了几把,输光了银子,就起了坏心思,想把表妹骗这儿换点儿银两的。”
“可怜我穷得连饭都吃不上了,实在是迫不得已啊。”他脑门磕得直冒血,顺带着还大倒苦水,想以此博得采薇的同情,好让这修罗般的男人饶过她。
“表妹,你就原谅表哥这一回吧?表哥吃了屎,做了这该死的事儿,看在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大的面儿上,饶过表哥吧?”
他死命地挣扎着,往采薇跟前靠。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采薇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照他脸上狠劲儿啐了一口,骂道,“呸,你个死不要脸的。输光了银子就卖我,还指望我原谅你?我不打死你就是好的,今儿万一他来晚了,我被人给打死了,我找谁说理去?”
骂完,还不解恨,她干脆一脚蹬在旺财被砍掉一块肉的屁股上,那一脚,卯足了劲儿,疼得旺财满地打滚,直嚷嚷,“饶命啊饶命啊,再也不敢了。”
“说,穆寡妇把我从哪儿拐来的?”采薇生怕直接问穆寡妇是不是她亲娘,旺财又给她撒谎,所以直接从侧面敲击,让旺财无法骗她。
果然,旺财一听这话,神色就显得有些紧张,结结巴巴地回道“我,我也不知道。”
话音还未落,他后腰那处伤口上就挨了采薇一脚。
陆瑛看得直翘唇,这妮子,性子真是够辣!
旺财疼得龇牙咧嘴惨叫了一声,鼻尖上冒出细汗,赶紧求饶,“表妹,表妹,这是真话。你来李家村的时候,才四五岁。我姑当年卖身入了京中李太医家做丫头,离家十几年,忽然就带了个孩子回来,家里人哪个不惊?当时你姥姥怎么问,我姑都咬死了说是她自个儿的孩子,夫君在京中病死了,无法过下去,才回了老家……”
采薇渐渐地听明白了,原来穆寡妇当年是京中李太医家的丫头,至于她有没有许配人家,旺财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她的亲生女儿,旺财也说不清!
那岂不是白问了?
她见旺财还絮絮叨叨地往下说,气得就踹了他一脚,骂道,“说了等于没说。”
“没有白说,没有白说。”旺财忍着疼,赶紧讨好巴结采薇,“那时候我十几岁了,早就记事了,虽然你姥姥问不出什么话来,可我私下里听大人讲,我姑还是个黄花闺女……”
“他们怎么知道的?”穆采薇双眼一亮,身子往前一探,从陆瑛怀里钻出去,一把揪住旺财的领口,死死地瞪着他,“你要是敢胡编乱造一句话,我就剐了你。”
她本来就丑,又挨了打,那张脸肿得已经认不出她是谁了。如今这般神色,狰狞得就跟夜叉一样,就算没有狠话,也够吓人的。
何况,她那话不仅狠,还够冷,吓得旺财浑身一抖,就瘫坐在地上。
空气中忽然弥漫着一股骚味。
采薇吸了吸鼻子,松了手,很是不快,“怎么这味儿这么难闻?”
陆瑛吃吃地笑了,点着旺财的身下,“他吓尿了。”
采薇放眼看去,果真,旺财身下湿了一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