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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昭一连喝了两壶蜂蜜水,又小睡了片刻,醒来后已经不再晕船了。她托着腮望着窗外,一时起了兴想要去甲板上看看。
茯苓见自家姑娘精神头儿恢复得这般好也是开心,可转念思及方才明明是出于善心却被误解了的蔡三公子,还是开口对昭昭道:“姑娘,我就说蔡大人是个好人吧,你看你方才还说那样的话……”
“行了行了,”昭昭道,“的确是我误会他了,等下回见面时我就寻个机会与他道歉。”
茯苓却道:“蔡大人性子温和大度,一定不会怪你的。”
昭昭闻言诧异地去看茯苓,这丫头今日怎么尽是在为那蔡三说话?难不成……
这可万万不行!
别看蔡三公子一派谦逊温柔的样子,可这人的心思却深得很呢。袁府的二姑太太是何等阴毒厉害的人物,十几岁时就能亲手毒杀未婚夫婿和闺中密友。在这样一个难缠的嫡母的虎视眈眈下,蔡三居然能生生压了自己的嫡兄一头。
上辈子的时候赵子孟与蔡相斗得正酣,昭昭听闻紧要关头正是这个蔡三大义灭亲投靠了赵子孟一党,这才有了蔡相一党的迅速衰败。
蔡谦之是一个太复杂的人物,他是深情的,也是薄情的。他或许的确是不在乎身份地位的,不然前世他得势后也就不会跪在成国公府门前求娶了赵子孟的那位元姨娘。但是他对于自己不在乎的人却是……
昭昭看着茯苓闪闪发光的眼睛,正欲出言点醒她,这时却有敲门声响起,原来是王璧君来了。
王璧君手里拿着一本棋谱,笑盈盈开口道:“这船上真是怪闷的,不如我们手谈一局?”
昭昭伸了伸懒腰,吩咐茯苓去把围棋寻出来,开口答道:“好啊,不过我棋艺不佳,王姐姐你就全当打发时间好了。”
昭昭说是棋艺不佳还真是尤为不佳,王璧君看眼前棋盘上的局势都有些头痛了。原本觉得围棋能够消磨掉很多时间,可这开局才多久呢,自己眼见马上就要赢了!
两人在窗边下棋,窗户大开着,凉风携着水汽从外边吹进来。
王璧君疑惑地看着窗外几个拿着鱼竿往船尾方向去的羽林郎,不由得出言问道:“他们这是去做什么?”
昭昭瞥了一眼他们手中的鱼竿,好笑道:“估计是去帮姜太公钓鱼去了。”
“钓鱼?这行进的船上能钓到什么鱼啊?”王璧君眼中突然闪过一丝了然,不由得好笑道,“难道是鹿太公在钓鱼?”
昭昭闻言扑哧地笑出了声。
“啊嚏!”在船尾钓鱼的那姜太公仿佛是知晓有人正在取笑他一般,猛得就打了一个喷嚏。手中的鱼竿一抖,他心中一阵狂喜,火急火燎地将鱼竿提起来一看,却依然什么都没有。
这可如何是好?他可是答应了昭昭要亲手钓到鱼儿给她加菜呢!
船尾钓鱼的姜太公的确就是杨悸鹿,他是这次随行羽林军的副统领。原本他应该是忙得很的,可是这次的统领关宏和他不对付,也没有派给他什么伙计,他于是就拎了鱼竿钓鱼去了。
说起杨悸鹿和关宏不对付的原因,关宏也是有苦说不出。
杨悸鹿十五岁那年参加武举,一下子就当上了武状元。这原本该是好事啊,可是杨悸鹿却觉得不开心,因为他觉得最后一场比试的时候,关宏那个谄媚小人竟然放水了!
其实这一场场比试下来,杨悸鹿能凭借这般的年纪就一路过五关斩六将进入决赛,已经是实力非凡了。他纵是武学天赋再怎么突出,也是知晓自己到底缺乏一些对敌经验的,最后那场比试之前他就知晓自己绝对不是关宏的对手。他原本美滋滋地想着,即使输了也足够他在表哥面前得瑟一阵了,可谁料对手竟然放水!
关宏这个老匹夫!
后来杨悸鹿连外祖父要授予他的官职都没接受就出门闯荡江湖了,小一年功夫才回到京城,恰赶上了那场动乱。
关宏是个年近三十的汉子,功夫的路数历来便是稳扎稳打的,那场比试他着实没有放水。只不过是因为他之前受伤不轻,更兼之比赛前夜吃坏了肚子,这才输给了杨悸鹿。原本输了比试已经够不爽的了,谁料那侥幸赢了的公子哥儿倒是先不高兴上了。
关宏原本正在布置守卫兵力呢,却见几个羽林郎竟然被叫去捉鱼了,顿时被气得不轻。杨悸鹿虽说武艺非凡,可到底心性还不够成熟,若是一直这般公子哥儿脾性,真真是浪费了一身武艺。
他这般惋惜着,当下就足底生风地去了船尾,两人自是一番争执不提。
这一路南下行得缓慢,当初太-祖在江南起兵一路北上,大长公主难免时不时地遇见旧景,便要故地重游一番。
前朝末帝是个难得的有才之人,不仅书画皆能,还是一个极有品味的园林大家。世人评价其诸事皆能,独不能为君。
他当年在京城大兴土木,修建艮岳。苑中叠石、掇山的技巧精妙非常,而园林中对山石的审美趣味也异常别致。
可是汴京附近平皋千里,既无崇山峻岭,又少洪流巨浸,并没有适合园林的山石。偏偏末帝认为帝王非形胜不居,故而下旨取天下瑰奇特异之灵石,移南方艳美珍奇之花木。而众石之中太湖石又以其皱、漏、瘦、透之美闻名天下,末帝不顾民生疾苦,命人将南方之石不远万里运去京城。
太湖石运送的过程异常悲壮,大一些的太湖石高达六丈,一次性需要几千名纤夫拉纤,累死之人不知凡几。沿途遇上的桥梁若是阻碍了通行就要全部拆除,一时民怨沸腾。
当年又恰巧赶上灾荒之年,太-祖便是在那样的环境下煽动征夫一同掀起了反旗。艮岳中设雕阑曲槛,葺亭台楼阁,可叹这游娱苑囿尚未造好,江山就易主了。
这般走走停停,直到五月底才到了江南。
大长公主昔年与太-祖的旧宅早就被拆除运去了京城,而殿下又不愿祝进吴家的祖宅里。弃舟登车后,凤驾便径直去了西泠书院。
“来,陪着我走走。”大长公主突然出声对昭昭道。
昭昭不由得觉得奇怪,这一路上殿下大多都是叫崔嬷嬷作陪的,怎么到了西泠书院竟是突然开口唤了自己。可她还是恭顺地跟在大长公主身后,随她慢慢走到了一个小院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