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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清对贾元春不感冒。就跟贾元春一样,虽然面子上很客气,其实贾元春的心里从来就没有把这姐妹俩当成一回事情,哪怕他曾经亲自拜访过浣纱馆。同样,贾元春看不起张倩张清姐妹两个,张清也看不起贾元春这个脑子不清楚、甚至连起码的掩藏起自己的野心都做不到的女人。张清也是对贾赦分家分宗一事举双手双脚赞成的人。对于贾玖讨来两张拈花帖一事,他也一直暗暗担心,害怕贾元春会做出什么蠢事来,连累了贾玖也连累了他们姐妹。贾元春刚刚告退出门,他心里就开始噗通噗通地跳,就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等贾母知道了贾元春的事儿――贾家的人从来是不知道收敛的,无论是上面的主子还是下面的奴才,个个都张扬得很,还不管好歹,什么事儿都拿出来显摆,也不嫌自己的命长。贾元春承宠这样要紧的大事儿,就是贾母说了,他们也守不住秘密,――隔壁的贾玖和张氏姐妹差不多也知道了。
张倩和张清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在张倩的心中,贾家最出彩最风光的那年就是贾元春回家省亲的那个元宵节。在他的记忆力,大姐姐贾元春一直是雍容华贵的贵女典范,家里也一再要求他们向贾元春学习。可今天他受到了冲击可不亚于得知贾赦跟贾政分家的消息。张倩根本就不敢继续往下想。
倒是张清知道之后也只是撇撇嘴而已。张清记得很清楚,贾元春原来是皇后身边的女官,负责为皇后抱印盒的女史,在皇后身边,也不过是大丫头一类的人。他后来成了皇帝的妃子,固然有着各种原因,可就是被册封为贤德妃也难改他是爬床丫头的本质。张清认为,那省亲别墅本来就是皇家设下的陷阱。而身为爬床丫头的贾元春,无儿无女。在大观园展现在世人的眼里的时候,就注定了他的命运。现在贾元春被撵出了皇宫,张清对贾元春的将来更是喜闻乐见。
皇后身边的女史,好歹还是在宫里的。就是爬床了,也只有宫里人知道。可是这里是玉清山的拈花法会,在这里打野战,只怕从此以后贾元春永远都摆脱不了一个淫字。名声有损、名节有损,莫要说宫里的那些宫妃们,就是朝臣们也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贾元春的。
问题是方才贾玖让小红跟贾元春说了什么?贾元春刚刚开始从这间屋子里出去的,如果他出了什么事儿,很有可能会连累到贾玖,连累到他们姐妹。
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听张清道:“姑姑。不知道大姑姑那边……”
贾玖笑道:“老太太说了,不许我们提起这个,我们还是不要说了。”
张清道:“我只是好奇,方才姑姑让人去那边,然后大姑姑就过来了。这会儿大姑姑出事儿了。就怕上面连累了姑姑。”
贾玖笑道:“我?怎么可能?我原来觉得,这屋子里只有我们几人,又多是小孩子,若是贵人来了,只有我们几个在,总是不好的。想到大姐姐曾经在宫里侍奉过,这才请大姐姐过来撑撑场子。免得我们得罪了贵人而不自知。至于后来的事儿,大姐姐已经是十*岁的大姑娘了,他的事儿,我这个才八岁的妹妹如何能够插手?”
贾玖是有十足的自信,才这样做的。年龄是他最好的掩护,而之前他跟小红交代的时候。他也非常确定没有人听见他到底交代了些什么,而小红也非常肯定,他跟贾元春之间的谈话也只有他跟贾元春两个人知道,因为那个时候,那边的人都忙着收拾贾宝玉的衣裳。乱哄哄地一片,近处的人没有注意到他们两个,远处的人则听不到。也就是说,至始至终,谈话的内容也只有贾元春、贾玖和小红三个人知道,根本就不怕人查。
眼下的问题是,贾元春到底有没有达成目的。如果没有达成目的,最多回去以后将他关起来,不在人前碍眼便好;若是他达成了目的,那么会不会连累自己家?上位者最恼恨的是被人算计,而被算计之后,迁怒更是常事。贾元春难过,只怕自己的父亲也难逃其究。
正在沉思间,外面却是阵阵喧哗,尤其那嘈杂声,是一浪比一浪近,中间还夹杂着女孩子的尖叫声。贾玖一愣,抱着弟弟站起来,还没有等他把门打开,只见两个人跌了进来,看模样,却是主仆两个,后面还有一人高声道:“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看不起边关的汉子!我们是草莽出身又如何?我也不识得几个字又如何?如果没有我们这些人在边关浴血奋战,你能坐在这里笑得跟没事儿人一样?还骂我是要饭的!我就是要饭也比你干净!没有我们在边关流血、拿命去拼,你早就被蛮子抓去做婆娘了!或者说,你更喜欢臭烘烘的蛮子?”
这话委实刻薄。比起大齐男儿,他更喜欢蛮子!若是让话给传出去了,莫要说这女子的名声毁了,就是他家的姐妹也不用嫁人了,甚至于全家也都会为之陪葬。能够养出喜欢蛮子的人家绝对有通敌的嫌疑,不配在大齐为臣!
大齐自诩泱泱大国,对前来朝贡的番邦总是非常宽容,哪怕是几张草席子也能够换回大量的金银珠宝瓷器丝绢等名贵之物,可以说,有的小国番邦几乎是靠着大齐的赏赐过活。但是在另外一个方面,大齐王朝也非常排外,无论是无论是皇室宗亲还是达官贵人都不会跟番邦联姻。番邦小国的公主就是进入宫掖也不可能登上嫔以及嫔以上的位置,而且在进入宫掖的第一天,异邦公主及侍女都会被剥夺做母亲的权利。同样,与大齐并肩的其余四国秦、晋、蜀、宋的公主进入大齐的皇宫之后最高也只能登上四妃的位置,而且公主与公主的侍女一样会在进入宫廷的第一天会被剥夺做母亲的权利。在大齐,上至皇室宗亲、文武百官,下至平民百姓商贩走卒,没有人会娶异邦女子为妻,更不会让异邦女子的孩子继承家业。
虽然说每年都有很多番邦女人来到大齐的国都讨生活,却没有人会雇佣他们。而这些人最后也只能沦落到花街柳巷卖笑,乘着青春年少挣一笔钱。晚年也不至于贫困潦倒。也因为花街柳巷有太多的番邦女子,而这些女子甚至还没有修养也没有人愿意栽培他们,使得他们完全没有可能成为花魁、行首,他们也只能在下三流的妓寨里面接别人不愿意接的客人。
所以。在大齐,番邦女人不要说成为大齐男人的正妻了,就是想做解语花也没有人会找他们。
而同情蛮夷在大齐的上流圈子里面更是不可饶恕的错误。也许躺在地上的那个女孩原话并不是这样的,可是让对方这样嚷嚷出来了,对方的名声不好听,他的名声和评价也会跟着降低,甚至他的家族会受到比对方更重的影响,乃至是从京师彻底消失。
就是年幼,贾玖也知道军队对国家的意义。科举制度让朝廷不缺文官,文官们就跟被淘洗的沙子一样。变动极快。但是军队不能乱,如果军心动摇,那后果绝对不是贾玖这样的小女孩可以想象的。
抱着被惊吓得嚎嚎大哭的贾琮的贾玖,看着那个一步一步逼近地上的姑娘的陌生女孩,心念飞转。看见张清欲上前,立即把贾琮塞给了对方,自己站出来,对那个柳眉倒竖的女孩道:“这位姐姐看着眼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让姐姐如此大动肝火?”
那女孩的注意力集中在地上两个瑟瑟发抖的女子身上,见有人挡住了自己的视线。这才转过脸,道:“什么意思?你也要帮他么?”
贾玖道:“抱歉,这位姐姐,舍弟年幼受不得惊吓,若是有事儿,还请姐姐略略定定心。怒火和打架可解决不了事情。”
地上的那个女孩子和他的丫头瑟瑟发抖。他原来以为对方不过是哪里来的穷酸,故意出言讥讽,却哪里想到,对方会动手打人,武力值还相当好。连他和他母亲身边的丫头婆子们都掀翻了。刚开始的趾高气扬变成了如今的鹌鹑,听见贾玖出言,更是在后面连连点头。
那女子这才注意到这间屋子里除了仆妇之外,就只有三个半大的孩子,还带着两个奶娃娃。他一下子涨红了脸。
学武不是为了欺负弱小。在他心中,地上的这个人有错,可是这间屋子里的人却是因为他的缘故而饱受惊吓,这就是他的过错了。
贾玖见对方的脸色,心下也稍稍安定了几分,放缓了声音,道:“这位姐姐,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您生这么大的气?今日法会,不但是京师闺秀云集,就连宫中贵人们也来了。若是这位姐姐冒犯了您,那便是他的错,可要是姐姐动手打人,原来没有错如今也成了错儿。好姐姐,要不,你先……”
那女孩立即盯上了贾玖,道:“你也认为拖欠军饷也是对的?将士们就该饿着肚子上战场?”
贾玖很想说,如果没有军粮,那就洗劫边关的蛮子,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可是最后他出口的却是:“这位姐姐,我是女儿家,年纪又小,外面的事儿我是不懂的。只是隐隐约约听说过,这几年不是这里闹水灾就是那里闹旱灾,朝廷的税收本来就少,又要赈灾,银库自然紧张,就连年初赈灾款子也是颇费了一番波折。姐姐如此光火,却是不够体谅朝廷。”
却不想这话已经得罪了对方:“没钱发军饷,就有钱做法会么?你们这些身上的衣裳首饰,哪一样不是富丽堂皇,穿得这么富贵,却说这样的话,你不觉得害臊么?”
贾玖看着对方的眼睛,道:“朝廷艰难,这是事实。至于我家也是开国元勋,我又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子,自然是被捧在手心儿里的。我不知道朝廷对军饷会有什么结论,若是姐姐只是为了钱粮来的话,妹妹除了这个御赐的镯子之外,其余的首饰姐姐都可以拿去。不止我,想来,今日来这里的各位姐姐们也愿意为朝廷分忧的。”说着,就摘下自己头上的簪环首饰,又撸下手上的戒指,用帕子包了往对方手里塞。
那个女孩显然吓了一跳。贾玖的话可不客气。可边关也着实需要钱粮,拿着那包着首饰的帕子,心中着实为难,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将东西还给对方好还是自己收下换成粮食云往边关。
也就在这个时候。边上传来一把优雅的声音:“在此地打架,惊扰圣驾的,是你么?你是哪家的孩子?”
那女孩不认得,马上有人指点他:“快跪下,这位是太上皇后身边的甄女史大人。”
那女孩只得双膝着地,道:“臣女从四品游击将军张亮之女张翠凤见过大人。”
那女史看了看张翠凤,道:“不管你是什么原因,惊扰圣驾就是错。来人,让他到下面跪着,好好反省反省。”
立即就有两个嬷嬷出来。将张翠凤拉了下去。张翠凤不敢反抗,只得跟着下去了。那女史又看了看贾玖,道:“原来是一等神威将军贾赦贾恩侯家的姑娘。姑娘也是进过宫的人了,怎么不知道在御前衣冠不整也是大错儿?姑娘也一并下去跪着。”贾玖只得拜谢了甄女史之后,跟着另外两位嬷嬷离开了围屋。
张翠凤才在太阳底下跪好。就看见贾玖也被压来了,非常惊讶:“你怎么也来了?”
贾玖在张翠凤边上跪下道:“御前衣冠不整,一样是冒犯圣驾。”
张翠凤这才反应过来:“是我拖累了你?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贾玖很长时间都没有开口,让张翠凤心中非常不安。贾玖是因为他才将首饰取下来造成衣冠不整的,他又是个小孩子,尚且被上面如此责罚。那岂不是说,动手打人的自己的罪过就更加不可饶恕?
一想到自己的行为会给原来就已经十分艰难的边关带来更大的负面影响,张翠凤的心里就更加不安了。
拖欠军饷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不要说马匹和马草,就是口粮都不够,军械也只能满足一半。还是年久失修的为多。这样的军备如何打仗?这不是叫他们用命去填是什么?自己这次跟着父亲进京,原来是想为父亲解忧的,偏偏自己没有按捺住脾气。如果那女人告诉了家里,让家里大人给自己出气,自己该如何是好?
一想到原来就被拖欠的军饷不但不能补上。甚至连来年的军饷也会被克扣到极少极少的一点点,张翠凤就心慌无比。
就在他胡思乱想间,只见围屋那边隐隐传来说笑声,很快,就有不同年龄的女孩子三三两两结伴而来,为首的便是一个穿着紫檀木屐(木屐是古代的登山鞋,紫檀木屐就是用紫檀做鞋底的登山鞋。)的十一二岁的女孩儿,他在贾玖的面前站了好一会儿,看看贾玖,又看看张翠凤,这才对着贾玖道:“你就是贾家的女儿?你在京里也是数得上号儿的闺秀,今日怎么偏偏糊涂了呢?罢了罢了,你家里的事儿我也有耳闻,只奉劝你一句,多长个心眼儿罢,莫要学了那边的坏毛病。这位就是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