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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雄朦朦胧胧中被一阵响动吵醒。他迷蒙睁开眼,模糊中好像看到不远处的床上有个人在呻吟,他似乎极为痛苦,不时扭动跃起,敲得床板直响。他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想着这是谁呢,包的跟粽子似的还能搞出这么大动静!
“粽子?”他猛地睁开眼,头脑一下子就清醒过来,噌地跳起来扑了过去,口中喊道:“老班长!”
昏黄的灯光里,方锐表情极度扭曲,额头上青筋暴起,汗水如雨水般落下来,从喉咙里逼出一阵阵嘶哑的呻吟声。
陈雄立马意识到他是被病毒感染了,就要割破手腕给他喂血,旁边一个声音道:“陈中尉,不要忙活了,早过去五分钟了。”
陈雄一呆,是啊,付彩霞一直守在这儿的,她为什么不喊醒我,难道是睡着了?他回过头,就见付彩霞平静的坐在那儿,一瞬不瞬的望着方锐,脸上没有丝毫倦容。
一股无名怒火顿时直冲头顶,吼道:“付博士,不是说好你守着队长吗,为什么不叫醒我!”
付彩霞道:“我是故意不吵醒你的。”她如此冷静的表现,反而让陈雄一愣,嘶声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队长有多喜欢你,难道你不知道吗?”
付彩霞道:“我知道,我也一样深爱着他。”陈雄怒道:“放屁,你就是这么爱着他的?眼睁睁看着他被病毒感染,眼睁睁看着他死!”
付彩霞平静的脸终于跳动了下,说道:“相信我,我不会害他的,我知道他能挺过这一关的。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如果我们不变强,迟早会死在这些怪物手里的。”
陈雄冷笑道:“我看你是被吴廖忽悠,真以为自己有什么超能力了。我问你,如果队长挺不过来怎么办?”
付彩霞一字一句道:“我会和他一起去死。”陈雄一滞,过了一会,一拳擂在墙上,说道:“就算你赔上一命又有什么用,队长终归活不过来了!”
他现在忽然明白过来,付彩霞是早有预谋,这才争着要由她来守着队长。她一开始就没打算喊醒自己的,打定主意要队长硬闯这一关。
他深深看了这女人一眼,忽然觉得她是这么可怕。可时间早已过去了五分钟,他也无能为力,只能忍气吞声的坐下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方锐。
他是见过感染病毒的样子,来得极其猛烈,但人很快就会失去意识。可方锐不是这样,他一张脸极度扭曲,喉咙里发出鬼一样的叫声,显然还在跟病毒斗争。他深知方锐的为人,这是个铁一般的汉子,如果不是极度的、非人的痛苦,绝不会有这么一面,更不用说呻吟出声了。
他心里就紧紧的揪起来,虽然他和付彩霞一起看着,但只有他才能体会出这份痛苦,难怪吴廖说只有极少数的人能挨过来,光这份痛楚就能要了人的命,心里对付彩霞就更加怨恨了。
付彩霞一声不出的坐在旁边,手指紧紧的掐住了椅子边缘,手指节都泛白了。她死死咬住了嘴唇,鲜血丝丝缕缕的从嘴角滴下来。
两人不声不响的坐在那儿,空气里都弥漫着紧张,这深冬的寒夜,两人的额头上竟都冒出汗来。
方锐犹如抛上岸的鱼儿,在床上翻动跳跃,汗水湿透了整个床板,嘴角边也溢出血来。也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会,也许是一个世纪,方锐忽然一声大叫,猛地高高跃起,然后重重砸在了床板上。两人同时站起,不约而同的向床边扑去。
却见方锐忽然安静了下来。陈雄仔细一看,方锐呼吸平稳,刚才扭曲的脸也松弛下来,一片宁和,好像刚才那种非人的痛苦已经过去了一般。
他不知道是好是坏,连忙跑到吴廖房间将他拖了过来,在路上就将刚才的情形说了一遍,然后指着方锐道:“你看,队长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吴廖仔细查看一番,陈雄和付彩霞在一边大气也不敢出,心中忐忑不已。好一会,吴廖站了起来,两人不由自主的上前一步,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吴廖,其中又是期待又是担忧。
吴廖看他二人一眼,笑道:“没事了,他挺过去了。”
付彩霞身子一晃,差点摔倒。还是吴廖眼疾手快扶住了她。陈雄吃了一惊:“她又怎么了?”吴廖道:“没事,太过担心了,又一直没睡,心力耗费过头了。”
陈雄这才明白过来,她虽然不言不语,却担负着极大的心里包袱,不由歉意的挠了挠头,想说些什么,但付彩霞人已昏迷,说了也没用。
吴廖将她放到床上和方锐一起休息,看陈雄表情,大概猜到了怎么回事。肯定是付彩霞瞒着他硬让方锐闯这一关,这莽汉一时情急之下说了些过分的话,不由好笑的摇了摇头。心中对付彩霞在敬佩之上,又多了层敬畏。
这女子,不但人聪明,心也够狠,还敢赌,实在小瞧不得。
但要他选择,却宁愿与陈雄这样的人待在一起,或许不够聪明,但舒心、自在。他拍着陈雄肩膀道:“放心吧,方大哥没事了,你也早些休息。”
现在已经是凌晨四点了,这时候折腾起来,吴廖确实有些困。但刚走出房门,对面的门却无声无息的开了,探出半个身子来。身着白色睡衣,长发披下来遮住了脸,猛不丁吴廖被吓了跳,喝道:“你是谁?”
那身子撩开头发,不好意思的道:“吴廖,是我。”
吴廖一看,面前是张挺俊的小脸,眉黛唇红的,他忍不住拍了下额头,竟然把她完全给忘了,但仍忍不住气道:“大姐,这大半夜的你这么个装扮,会吓死人的。”
那女子自然是肖艾,闻言脸红了红,低声道:“对不起,吓着你了。”
吴廖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想来她是从床上爬起来的,不是这装扮是什么装扮?怪只怪自己将她忘得死死的,这才被吓到了,说道:“怎么现在还不睡觉?”
肖艾抬手指了指对面,轻声问道:“出什么事了?好像很痛苦,叫得好吓人!”
吴廖道:“一个朋友病了,现在没事了,你早点睡吧。”他打着哈欠就要离开,肖艾却叫住了他:“吴廖!”
吴廖回头:“你还有什么事吗?”语气里有些不耐烦了。
肖艾也听出来了,不好意思的道:“一楼住不下这么多孩子,我把部分孩子安排住了二楼。”
吴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心想这肖艾也太过小心了,这么点事也值得向我说?抬脚要走,不想肖艾又叫住了他,他极为不耐的转身道:“大姐,有什么事明天说不行吗?”
肖艾一滞,说道:“那,那好吧,你早些睡。”砰的关上了门,吴廖摇摇头上楼了。
第二天一大早,吴廖就被一阵急躁的敲门声吵醒了,他用被子将头包裹的紧紧的,但丝毫不起作用,那声音仍一阵阵传进耳中。
他噌的跳下床裹着被子怒气冲冲的拉开了门,外面站的却是陈雄,他没好气的道:“你怎么回事,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告诉你,大爷最近心情坏着呢!”
陈雄却没有扰人清梦的觉悟,拉住他的手就走,一面道:“别睡了,跟我去看看老班长,他怎么还没醒过来!”
吴廖眼疾手快的拉住了门框,叫道:“慢着,我就算要去也得穿上衣服吧,难道你让我裹着床被子过去?”
陈雄扫他一眼,说道:“那你快些。”吴廖砰的将门关上。还只穿上裤子,敲门声又响起,陈雄那讨人厌的粗嗓门传了进来:“你好了没?”
吴廖大怒道:“你穿衣服只要几秒啊!”屋外不做声了,吴廖不想他这么好说话,转念一想,忽然笑了,这陈雄看起来莽撞,其实还有些小心思,他哪里是想问自己穿好了没,他是怕自己又上床睡觉了。
他穿好衣服出门,一看表竟才七点,顿时极为幽怨的望着陈雄:“你怎么不用睡觉啊。”
陈雄瓮声瓮气的道:“睡不着。”吴廖十分讶异,不想他对方锐这么上心,心里对他的怨气消散了不少。
一进门付彩霞竟然也起来了,坐在方锐床边,握住了方锐的一只手,见吴廖进来,点了点头。
陈雄道:“吴廖,怎么老班长还没醒过来,你不是说他没事了吗?”吴廖道:“当然没事了,没醒过来是好事,要是太早醒来,我还不高兴呢。”
但还是走近查看了一番。陈雄道:“你把话说明白些,我是粗人,听不懂弯弯绕的话。”吴廖懒得跟他废话,直接动手拆开方锐身上的绷带。
陈雄急道:“你干什么!”就要上前拉住他,但吴廖眼明手快,早已将绷带解开,侧身一旁,指着方锐道:“你自己看吧。”
“看什么?”陈雄一边说一边上前,打眼一瞧,顿时愣住了。他嘴巴大张,铜铃般的大眼眨了眨,但似乎仍有些不确信,又用手揉了揉眼睛,半晌才憋出一句话:“好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