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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兄没理会褚疏进卧室前回头来看自己的咬牙切齿,笑着向褚父一揖转身去了厨房。
褚母拉着褚疏进了她那卧室,环视了一周,又蹙起了眉头:褚疏这房里,有榻有架,那榻上的桌几上整齐放着笔墨纸砚,竹架上除了竹简书卷还置着些花花草草,与那卧床间隔着山水屏风,以及素色的布帘,这布置是不失风雅,但真真不像个女儿家的寝室。
褚母一把拉过倚在门框边的褚疏,道,“你这丫头,房里还当真连个铜镜都没有。”
褚疏讪讪摸了摸鼻子,褚母叹了口气,让她把她那些个笔墨收了乖乖坐在榻上等着,自个去了侧室。
半晌后,褚母捧着衣服和妆奁过来了,褚疏赶紧起身去接那妆奁,不由道,“阿娘,你这番过来就是为了拾掇我的罢。”
褚母瞪了褚疏一眼,看着她乖乖闭嘴把妆奁放到了几上,于是将那衣服拿到她跟前,柔声道,“娘在庄子里闲着,左右也是无事,便给你做了这身衣裳,你看看,可喜欢?”
牙纱衫,茜色复锦裙,那淡黄领与袖袂上还用金线绣了卷草纹,再细一看,复裙上还用同色线绣了牡丹。褚疏抬眼看着一脸期冀的褚母,点了点头。
“我还想着你会觉着太花哨了,喜欢便好,”褚母将衣裳往褚疏怀里一塞,“快去试试。”
褚疏捧着衣裳起身,只觉着这手中之物有如万两黄金般重量,咽了咽喉间的隐约着的怪异情绪,回头望了眼褚母。
褚母正挑拣着首饰盒中的首饰,察觉到褚疏的目光,抬眼对着她莞尔一笑,眼里满是疼爱,“傻愣着做什么,还想叫娘给你换不成。”
褚疏轻笑出声,便在屏风后换好了衣裳出来。褚母看着她,欢喜得让她转了好几圈,转得褚疏有些晃神才罢休,“来,坐下。娘给你梳头。”
褚疏听话地坐下,褚母便与她梳头。褚母轻抚着褚疏的黑发,一下一下仔细地梳着,边梳,樱唇还一张一合着,却未发出声音。褚疏也不敢说话,只好低头玩着手指,时不时偷偷看一眼褚母。
“能再与我的阿疏梳头,”褚母眼波流转,宛如一潭碧水,里头映着她的欢欣,又映着她的心疼,她开始喃喃,“真好,真好……”
褚疏食指交缠,抬眼看着褚母的动作,有些心不在焉。
待到褚母停下动作,抬头看着镜中的这个鬓发覆额、梳着双髻的姑娘,看着看着,不知觉便落了泪。
褚疏感觉到有些温度的水滴落到头上时还愣了一下,她赶紧抬眼看褚母,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娘的阿疏啊,你可怪娘,娘从未来此看过你,”褚母目光直直,似是在问褚疏,又似是在自言自语,“你定是有些怪的,你那般晚才回来……”
“阿娘,”褚疏咬了咬唇,反手轻轻握住褚母的手,望着那双噙满热泪的双眸,“阿娘,阿疏如今就在这里。”
“是啊,娘的阿疏就在这里,”褚母一手回握褚疏,又别开头用另只手将眼泪拭去,露出笑颜,“是娘多愁善感了,阿疏你不许告诉你爹,他会笑话我的。”
“爹哪会笑话你,左不过是哥笑话你。”褚疏失笑,她这个娘啊,这种时候总是矫情得如同个少女,不过也是这一点最讨喜的,矫情却也是真性情,在自家人面前虽是如此,在外却是真巾帼,与阿爹并肩而立,甚至独当一面撑起半边天。
“你哥才不会,”褚母扁嘴道,“融朗那般……”
“那般孝顺。”褚疏笑着打断褚母。
褚母嗔了她一眼,“融朗本便孝顺,莫非阿疏觉得不是?”
“是是是,阿疏自然也如此觉得,”褚疏想到褚兄的爱好,打趣道,“不然怎的有如此一手好厨艺。”
褚母听罢却叹了口气,酝酿了好一会儿,刚准备说什么便听得褚兄在门外叩门催道,“娘,吃饭了。”
褚疏如获大赦,她话说出口就知道自己不该提褚兄厨艺这茬,总归是因褚母的缘故,她是觉得这无甚大事,可褚母不觉着啊,若褚兄不打断,褚疏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性子粗,嘴又笨,向来不擅长劝慰这种事。
褚疏一下从榻上蹿起来,刚迈出一只脚便被褚母揪住了衣领,“有些女儿家的样子。”
褚疏乖乖点头,咬唇跟在褚母身后出了卧室。
怪只怪褚疏平时妆扮过于随心,这刚出卧室,叫褚兄瞧见了,他是一贯见惯了自家妹妹宽袍轻衣的模样,如今见着她这可人模样,眼睛不自觉放了光。
不过只有一瞬间,此刻他已经故作浮夸,张着嘴指着褚疏,“娘,你从哪变来这么个好看的小姑娘,我那假妹妹呢?”说罢还特意侧身往卧室里瞧了几眼。
褚疏竖着柳眉朝褚疏挥了挥爪子,褚母也是剜了褚兄一眼,“哪有兄长如此讲自家妹妹的。”
“娘,您先扭头看一眼,看看阿疏她现在这张牙舞爪的模样,”褚兄指着褚疏啧了啧声,“所以说这佛已金装,却也还是偶像,何况有些人……”
“颜融朗,我们打一架吧。”褚疏抬起下巴,咬牙切齿道。
褚兄哈哈大笑,“阿疏啊阿疏,你也会因这些事羞恼啊,我还以为你只有同南纪……”
褚兄话还未完便被褚母揪住了耳朵教训着。褚兄吃痛连连认错,向褚疏使着眼色。褚疏双手抱胸,朝他哼了好几声后索性吹起了口哨跟在两人身后。
褚母提领着褚兄至正堂,褚父见着这番况景自然知晓是褚兄又拿褚疏打趣了,便起身在褚兄后背处佯拍了一下,“毫无兄长模样,总气着你母亲。”
褚疏与褚兄听罢相视一笑,褚母红着脸嗔了褚父一眼,褚父却是一本正经的望向褚疏,从袖中掏出一袖珍锦盒递与她,“礼物。”
褚疏双手接过锦盒打开,心里咯噔一下,是一把匕首,通体玄亮,炳上刻着“颜”字,鞘也是简单,只缀这块菱形墨玉。早年间褚父得一玄铁,传闻削铁如泥,这匕首大抵便是由那铁锻造成的。
“本是不想刻字的,”褚母看着褚疏沉默不语,赶忙道,“你爹却想着能护你一时便是一时……”
“阿疏很喜欢。”褚疏抬眼笑道,“谢谢阿爹阿娘。”
“得,这下我不用再惦记那块铁了,”褚兄扫了眼盒子里的匕首,“爹娘偏心便罢了,来前还同我说什么阿疏不喜俗套,不用费心准备什么,我竟当了真……”
“这便是为人父母与你这兄长的不同,”褚母趁机发挥,“待你娶妻成家便明白了。”
褚兄不得暗叹自己母亲这话锋转得巧妙,只是颔首称是后催促入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