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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世卿没有理会他的控诉,却由此忽然想起来另外一件事:“你之前是因为这个才帮他的?”
“你说谁?高远晨?”少年郎将双手枕在脑后,翘起来的腿悠悠晃着,见林世卿点头,便道,“就是那小皇帝啊……当然是有人情在他身上又还不上才会去帮他,要不然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有面子,能请到我这样的天才神医治他那点凡夫俗子的小毛病么?”
林世卿从他的话里找回来些熟悉的亲近感,暂时性的抛下了之前的沉郁,失笑道:“我的祖宗,你这嘴下可留些德吧,就你这性子,亏得这脑袋长得比旁人转的快了些,否则说不下两句话就得被人揍跑。”
“这就不用你担心啦——反正我跑得快,也不怕人追,”少年郎翻身起来,盘腿坐在床上,舔了舔嘴唇,笑道,“你看,我可是全告诉你了,你看在我这么有诚意的份上便将剑给我吧!你不是还有柄龙渊在嘛,那剑太大,我用着不顺手,所以才没问你要的,已经是手下留情了,给点面子嘛!”
林世卿虽知道他这是玩笑话,但还是一阵无语:这话说得像是你要了,我便会给似的。
少年郎双手拄在床上,上半身向前倾斜,一身垂涎三尺的哈巴狗味道隔着老远就顺风飘了过来,就差多吐个舌头了。
林世卿举起茶杯挡住了嘴角一闪即逝的笑意,待抹了嘴放下茶时,已然又恢复成了那一副八风不动的神情:“你父亲的面子是要给的,但你的面子我却得好好掂量掂量是不是要给——唔,你游历江湖,总要满世界乱跑,就说你这张脸也常常变来变去,你父亲和师父如今都管不住你,我就是有事想找你也找不到,而且你借了映月以后,难保你日后不仅不还还拿旁的东西搪塞……要给个这样的面子,我还真是有些为难。”
少年郎坐了回去,又是泄气又是不忿的道:“哪有不还!又不是我想不还的……四师兄真是抠门!”
林世卿不疾不徐的继续说道:“要说将映月借你,我还是能做主的,只是这剑毕竟是师父所赐,若要我转赠给你,还要去问问师父,待师父点头了才行。”
少年郎一听这话心道有戏,脸上立刻由阴转晴:“师兄这么说是打算借我映月了?”
林世卿笑道:“我可没这么说,你别误会,免得日后在外面骂我不讲信用——我只说,可以借你。”
少年郎反应极快,脑子稍微一转就听出了他这话音里可以商量的余地。
“四师兄从小就最会捡人便宜占了……好吧,既然是我有求于你,那我也不能太吝啬。你说你为难是因为怕我给你许的诺最后落了空头,那你说说,怎么样你才肯将映月借我?”
“怎么样才能打动我让我把映月借给你的这个问题……应该是你需要想的吧,”林世卿见到少年郎撅起的嘴巴狡黠一笑,缓了口气,“不过毕竟这范围太宽泛了,不给你些提示你应该也是一样要怨我的。”
少年郎郁闷道:“师兄,你还是一口气说完吧,不带像你这样玩我的。”
“如你所说,晴雪谷神医的人情不是谁都领得起的,”林世卿道,“所以首先,你这个人情我是要定了的。”
少年郎警惕道:“就算不提这人情,你若是真有事情寻我的话,我也不可能不来的,你的要求不会就这么简单吧?”
林世卿道:“你先别急,这只是其一,而且我说的人情也不是什么普通的人情。我知晓你们晴雪谷有一条号称能解百毒的灵狐,而这灵狐是被你带大的,能顺着你的气味寻到你,刚巧你这次出走准备的甚是充分,怕你爹和谷中人寻到你,便顺手牵羊的将这只灵狐也一同偷了出来。”
少年郎一脸防备的道:“干嘛调查我调查的这么清楚?小白可不能给你,那可是我的心肝宝贝,就是卖了我也不能卖了它。”
“放心,我拿你这宝贝没用,”林世卿道,“我只想要它点血——我听说你这宝贝不仅能循着你的气味找到你,还能循着它自己的血的气味找来。我只想拿它的血做个信使,至于你这人情我也不会拖得太久,只要你在这场仗打完前不走得太远,让我能通过这法子寻到你便是。”
“你还真是物尽其用啊……”少年郎没好气的道,“谁知道你这仗要打到哪个猴年马月去?给个差不多点的时间,要不然不答应。”
林世卿道:“这样吧,明年开春前,这边的战况一稳定,若是一直无事,你便可以走了。”
少年郎想了想,咬咬牙应了下来:“行,这条我答应了,不过听你的意思这只是第一条,应该还有别的条件吧。”
“别忙着生气,我的条件其实一共就两条,”林世卿摸摸鼻梁,“我要一张孟惊羽的面具。”
既然近来有人想对孟惊羽下手,他又不了解这股势力,不能保证替孟惊羽规避所有可能遭受的风险,那便不如提前做好补救措施——人情,面具,就是有朝一日亡羊补牢时最好的两块挡板。
“面具?”少年郎一愣,笑了,“还以为你打算问我要什么稀奇玩意呢!原来是这个,这简单,不过这事有两个做法,一个是做得好的,一个是做得糙的,你自己选。”
林世卿问道:“做得好的和做得糙的?这话要怎么说?”
少年郎自信答道:“做得好的需要模子,就是说你得把他领到我面前,我得借着他的脸做,保证做出来的是这世上的顶级水准,以假乱真一点问题都没有!要说做得糙的话就更简单了,你让我仔细瞧上他一圈,之后按着我的记忆来就是了,只要不离近看或是糊弄一下不常见到的人,外人应该是瞧不出来什么破绽的。”
“以假乱真……”听到这个词,林世卿忽然想起来了老侯爷的事情,问道,“易容术真的可以以假乱真么?你可知有没有人可以将一个人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
“以假乱真当然可以,你不就是个不太典型的例子么?”少年郎一边套鞋子一边道,“不过要是说将一个人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可就难了。一个人有一个人特殊的习惯、动作、神态、声音、语气,要想将一个人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光靠易容变脸是不行的。”
“那假如完全不考虑习惯、动作、神态、声音、语气这些外在因素呢?”林世卿追问道,“有没有人比你易容术更好,或者是能通过易容术将一个人的外貌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呢?”
少年郎听他这话问得正式,话里又似乎有些别的意思,便一边思索一边认真回道:“我只知道在这方面月汐没我强——不过这世界太大了,谁又能肯定不会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一个比我厉害的?我的易容术是我爹这门外汉按照我娘留下来的秘法教我的,若不是我还算天生对这方面有些天赋,估计也没法在这个年纪就有了这么一门还说得过去的手艺。”
“对了,”少年郎顿了一顿,又道,“我好像听谷中人说过,我娘在年轻时收过一个徒弟,只是后来这徒弟偷溜走了,我出生那会儿没赶上,长大些后没在意,也就没再打听过,迄今为止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如果真有这么个人,那么按我所知,易容术这一方面比我强的,最有可能就是这个人了。”
林世卿问道:“假如说真的存在这样一个人,他有没有可能将一个人的容貌变成另一个人的容貌?”
“怕是有可能的,”少年郎答道,“其实这份功力我虽然还达不到,但若是发挥的好了,便是我也有可能做到的。至于如何将一个人的容貌变成另外一个人的容貌的方法……”
少年郎沉吟道:“如你这般削皮挫骨雕肉已然是最好的办法,不过是若两人差别太大不好在脸上动手,也可将原主的脸扒下来再安到另一个人的脸上,倒也不是不可能真的在容貌上变成另外一个人的——只是这两个法子都有违人道,尤其是那个扒人脸皮再套到自己脸上的,我还没试过,只是听说可行。”
“扒人脸皮……”听了这法子,饶是林世卿沉稳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悄悄攥紧了拳头,“如何扒人脸皮?又如何……安到另一个人的脸上?”
“你真要听?”少年郎瞥了一眼林世卿,有些犹豫道,“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只是这法子实在算是易容术之中的禁术了。看你这样子……若是你有什么亲朋好友不幸遭了这样的毒手的话,你还是不知道得好。”
林世卿默了片刻,道:“说吧,我受得住。我还想知道,若是原主的脸被、被扒了下来,原主会怎么样?会……死吗?”
少年郎快走两步坐到他对面,拿起笔在纸上划了几道,抬眼向他看了一下,扔了笔,叹气道:“你别盯着我看,大半夜说这事本来就怪瘆人的——唉,实话跟你说了吧,我原本还在琢磨着怎么能给你换个让你好受点的说法,但是这事……我还真一时想不出来有什么好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