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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个晚上,天上的雪下得小了很多。
大雪像是有些收敛,好像老天爷也不希望天底下的狗都冻死,只是冻死老狗就可以了。
脚踩在雪地上沙沙作响,远处一片白茫茫的,根本看不见路。
但是走路的人却偏偏像是知道路在何方,所以虽然很冷,人走的却很慢,好似并记不着急,也不怕走错了路。
路上的当然是卓远,也只有卓远。
孤鸾呢?
当然不时不愿意来,只是卓远提前了三个时辰悄悄出发,并没有让孤鸾知道。
担心孤鸾回跟上来,所以便一路紧赶慢赶,现在也是有些累了,走的自然是慢了。
没有孤鸾,卓远倒也有些显得寂寞了,没有人说话的日子才是真的特别痛苦的。
这个时候卓远就很痛苦,一路上没有说一句话,没有跟一个人交流过,哪怕问路都没有。
连卓远自己都认为,再不说话可能他就不会说话了。
不过卓远今天肯定是会说话的,而且估计说的还不算少。
因为这时卓远一进看见远处的雪地里面躺着一个人,一个老人。
老人周围的雪都被老人的血染得鲜红,还冒着热气,老人口鼻之间也冒着热气,就想这个季节卓远口中也在冒着热气一样。
所以老人并没有死。
卓远飞一般地向前冲去,他当然要冲过去,他也必须要冲过去。【零↑九△小↓說△網】
因为这位倒下的老人不是别人,正是卓远在马华城中遇见的那位刘木匠,也是卓远的师傅——秦越。
老人口中还有气息,血也没有干,应该是刚刚受伤不久,卓远现在去追的话,应该能够追到凶手,但他没有去追。
他也不能去追,因为他知道,留给秦越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卓远将秦越抱起来,快步向离此最近的一处城里冲去。
卓远没有骑马,但是他现在的速度绝对比马还快。
来到一处城中,卓远将秦越带到一处医馆,给了大夫一两黄金,便在外面候着。
不多时,大夫便出来了。
卓远赶忙来到大夫跟前,道:“大夫,我师傅怎么样?”
大夫道:“人已经醒了。”
卓远赶忙向里面冲去,还没有冲进去,大夫就又道:“不过……”
卓远站住,转身向大夫问道:“不过什么?”
当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一般人就都有了心里准备,只是准备的好还是不好的区别,卓远准备的很好,所以他很平静。
大夫道:“人虽然醒了,不过,我能够做到的最好的结果,也只是醒过来,至于能醒多久,我就不知道了。”
卓远道:“你能知道什么?”
大夫道:“我唯一能够知道的是,他这时最后一次醒过来了。”
卓远道:“我知道了。”
卓远并没有多说,也不想多说,转身快步走了进去,并关好的门。
来到老人床前,静静地看着老人。
老人很虚弱,面如菜色,情况很不乐观,但是老人的表情很轻松,不太像是将死之人应该有的表现。
老人也静静地看着走过来的年轻人。
突然,老人笑了,卓远也笑了。
老人笑的有些开心,卓远笑的好像也有些开心。
老人道:“不错,老夫这些年并没有白教你。”
卓远道:“并不是你教的有多好,只是我还有些天分罢了。”
老人眯着眼,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脸上洋溢着骄傲的神色,道:“你不必问,我也不会答。”
卓远道:“你知道我会问什么?”
老人道:“我知道。”
卓远道:“你还是不答?”
老人道:“不错。”
不待卓远继续问,老人继续道:“我还是有东西可以告诉你的。”
卓远道:“你能告诉我什么?”
老人道:“你的身份。”
卓远道:“可我并不想知道。”
老人道:“我希望你知道。”
卓远道:“希望我知道什么?”
老人道:“我希望你知道,你是谁的徒弟。”
卓远便问道:“我是谁的徒弟?”
老人道:“你是我的徒弟。”
这好像是一句废话,但卓远不认为这时一句废话,他还是继续问道:“你是谁?”
老人看了一会卓远才道:“我是毒王。”
卓远有些惊讶,不过他也没有太惊讶,因为他本身也不知道自己的师傅是谁。
卓远道:“毒王已经死了。”
老人道:“快死了。”
卓远道:“我信。”
老人并没有多说什么,好像该告诉卓远的都已经告诉卓远了,不该说的,一句也不会说。
卓远也没有多问,因为他知道,就算自己问了,自己的这位师傅也不会告诉自己。
所以卓远没有问,所以老人没有说。
…………
一座无名的小山,小山上一片白,看不见别的颜色,却能看见泥土。
能看见,是因为这是新翻出来的泥土,这是一个坟堆,很小应该是埋得比较深。
坟前有块墓碑,上面刻着“家师秦越之墓”。
卓远站在坟前,看着墓碑,久久不语。
没有跪下去,只是轻轻的鞠了个躬,卓远便转身了。
并不是卓远不孝,只是他不想让师傅看见自己脆弱的一面。
因为师傅从小教导他,只要自己还活着,这世界上就没有什么能够让他流眼泪,他也没有流过,所以他没有磕头,因为一磕,可能就忍不住了。
毒王真的死了,最后知道自己快要死了,等死的时候是最难受的时候,特别是受了重伤的人,因为回光返照下,伤口反而会更加的疼痛。
所以他服下了百毒草,服下了之前用来对付魂主的毒,这种毒是真的会让人死的很痛快的,至少不会痛苦。
卓远虽然转身了,但是他还站在那里没有走。
不是因为不想走,也不是因为被什么东西困住了。
而是因为他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他很想看见,也很不想看见的人。
这个人自然是孤鸾。
孤鸾站在不远处,看着卓远,也看着卓远身后的那座坟。
孤鸾一身赤衣,这个人好像很喜欢赤红色,因为他身上除了头发意外,好像都是赤红色,包括那柄剑。
卓远好像很习惯赤红色的衣服了,准确的说好像已经习惯了孤鸾那一身赤红色的衣衫了。
两人什么都没有说,没有交流,甚至一个眼神都没有。
但是两人偏偏就很默契,很默契的选择着沉默,很默契的选择并肩下山,也很默契的选择了同一家酒楼的同一处位置。
俩人好像很早就有这样的默契了,又好像很久没有这么默契过了。
可偏偏两人都没有感到不习惯,好像还很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