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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州君家也算小有名气,玉举人玉兆祥与君家大老爷君吉是多年同窗好友,又是同一年考中举人,两家同在安平村里住,玉兆祥待君吉比对自家兄长还要亲厚一些。君吉生下长子君笑不久,玉夫人也怀了身孕,两家那会便约定,若是男孩便让他们结拜为兄弟,若是女孩便让二人结为夫妻。所以,玉琳琅还未出生,便已经许了君笑,十里八乡的人都是晓得的。
后来君吉举家搬迁至镇上,那宅子还是请王二麻子相的,王二麻子当时花了一个月功夫才给他选了一块风水宝地,君家住进去之后果真一年过得比一年好,君家添丁跳财,喜事连连,君笑八岁便考中了秀才,前些年又中了举人,旁人都说君笑是神童,王二麻子却是逢人就说,脑子聪明也得看祖宗庇佑,风水滋养。
君家也感激王二麻子,每每有人乔迁或是开店选址,仍旧请王二麻子出山帮忙相看,君家大老爷如今身价不同往日,瞧见王二麻子也是客气有加。
王二家的这般想着,连连点头道:“爹您说的对呀!玉琳琅旁人的面子不给,君夫人和君少爷的面子她总要给的!若是君夫人肯开口,咱们这事儿可就成了一半了!”
“君夫人哪是这么容易见的,再者,毕竟是你们欺负人家在先,君夫人卖不卖咱们这个面子还是两说……且试试吧。”王二麻子悠悠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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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分两头,这一厢,宋正将玉琳琅一路推回家中,刚进家门口便察觉不对,屋子里那好几个侍卫都在各自忙碌,周明站在院子当中指挥众人收拾东西,周子安却不见踪影。
张妈妈站在院子里,看到玉琳琅坐在板车上,赶忙迎上来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扭着了,不打紧!”玉琳琅摆摆手,又问:“他们这是做什么呢!”
“周公子要走啦,”张妈妈回道,“好像是家中出了点急事,让他赶紧回去!周公子就等着跟您道声别就启程呢!”
“这么急?”宋正和玉琳琅两人异口同声道,话音刚落,玉琳琅就从班车上跳下来,因着只有一只脚站不稳,身子打了个趔趄,宋正顺势扶了一把,正好挽住了她的胳膊。
玉琳琅怔了一怔,周子安的喜悦的声音扬起来:“琳琅妹妹,你可算回来了!”
两人双双抬头,只见周子安从屋子里窜出来,正要冲上来,见两人站在一块,脸上的笑容忽而一僵。
他的琳琅哟!周子安暗念一句,再看看眼前的场景,宋正玉树临风地站着,手边就这么挽着玉琳琅,一个是着墨色长衫,一个着月白衣袄子,一高一矮,一黑一白,一俊一美,当真是说不出的和谐自然。
许是周子安的眼神太过直白,让玉琳琅有些尴尬,她略略仰头望宋正,恰在此刻宋正也低头看她,两人对望一眼,玉琳琅微微低下头来,面色不自觉泛上嫣红,宋正的嘴角扬起来,柔声道:“累了吧?我扶你进屋?”
那声音柔情似水,让云琳琅心肝儿一颤,抬了头好奇地打量宋正:先前还嫌弃她说她是笨蛋,说她是猪的,这会是怎么了?换了个人?
哪知便是玉琳琅这么一打量,周子安越发心如刀绞,心中酸水直冒:看看,看看,这才几天呢!他就不在这么一会,两人的感情就突飞猛进了,这么眉来眼去下去还得了!
面上不动声色,带了笑上前问道:“宋老板和琳琅妹妹这是打哪儿来?”一低头,见玉琳琅的身子略偏,一只脚一直未落地,赶忙又问:“妹妹这脚是怎么了?”
“不碍事!”玉琳琅回过神来,赶忙将胳膊从宋正手中抽回来。
张妈妈道:“周公子急着要走,我好说歹说才将他说动再留一夜,好歹要等您回来,一块吃顿践行酒才是。”
玉琳琅忙点头道:“那是自然,”顿了顿又问,“周大哥今早上才说要看看安平的山水,怎么这就要走?不能多留自己日么?”
“我也想多留几日,只是家中出了点事儿,实在没法子,”周子安嘴巴一咧,露出一口白牙,“怎的,妹妹舍不得我?”
“周大哥帮了我大忙,是我和小满的恩人,我自然是舍不得的!”玉琳琅笑道。
“能让妹妹舍不得,那可真是我的荣幸!”周子安自动忽略前半句,挑衅地朝宋正挑挑眉,宋正只做没看到,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
因着要给周子安践行,玉琳琅早早便开始备菜。到了月上柳梢头的时候,小满也下了学,进屋的时候正好宋正和周子安坐在院子里对弈,周子安视线一抬,就见小满走路分外艰难,每走一步腿似乎都在打颤,进门时扶了一下门,当下痛得眉心直皱,周子安“嚯”了一声,压低了声音道:“你别是拿当年老将军训练咱们的方法训练小满吧?这才第一天呢,他就去了半条命了!我真是怕他熬不住。”
“你放心,他死不了,”宋正回头看看玉小满,淡淡道:“你回来啦,”复又转头对周子安道:“你都能熬得住,他又有什么不行。”
“那可不是,”周子安摇头道:“我有句话憋在心里不敢说……”
“那就继续憋着。”宋正淡淡道。
“别闹!”周子安一蹙眉,嗔道:“认真点!当年我一直不敢说,老将军那会训练咱们,真是把咱们当牲口练,每天我都怀疑我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夜里做恶梦都能梦见他,我爹来看望我的时候,我差点跪在他跟前让他带我回家!”
“你还有人能带你回家,那我呢?”宋正略抬了眼,不咸不淡问,周子安脸上一僵,得意道:“这么一说,我爹似乎比较像亲爹!”
“哼,”宋正冷笑一声,将最后一子落下:“你输了!”
“啥!”周子安看看桌上棋子,又抬头看看宋正,“不能啊,方才我分明就要赢了,怎么会……”再仔细看看桌上形势,懊恼地捶胸:这只披着狼皮的狐狸!
“我看你呀,只会比当年老将军更厉害,小满可有苦头吃了!”周子安呸了一口,跃起来冲到玉小满跟前,看看他的掌心,心疼得“哟哟哟”直叫,扬了声音道:“小满呐,你葫芦哥这么虐待你,你怎么受得住?不然你跟我进京城去,好吃好喝不说,你想上哪个学堂都可以!不然让我爹收你做门生,保管你升官发财!怎么样,明儿就走!”
“啊?”玉小满怔了怔,“周大哥你要走了呀?”
周子安点点头,玉小满纠结了片刻,抬头看,只见宋正也饶有兴趣地望着自己,他思忖了片刻,摇头道:“周大哥,谢谢你的好意呀,京城虽好,可是我的姐姐还在这呢,做人也得有始有终,我既答应了姐姐要跟着葫芦哥习武,便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龇着牙倒抽了一口凉气,撇撇嘴道:“这前途还得自己挣,旁人给的不稳当。”
“哟,还教训上我了!”周子安笑着,小满却又一瘸一拐地走进自己屋子里去了。
宋正闲适地呷了一口茶道:“别看他年纪小,他的心性却很坚定。”就如她姐姐一般,有着莫名其妙的倔强。
他的口吻里带着中奇妙的自傲,就像是提起自家弟弟一般。周子安一口气堵在喉咙口,道:“我的左相大人,您这是不打算回京了?”
“急什么。”宋正轻挑了眉毛,喝一口茶,闲适道:“媳妇儿还没到手呢!”
“趁人之危,不是君子所为!说好了各凭本事,你不能在我不在的时候下黑手!”周子安强烈抗议着。
宋正一口茶没咽下去险些呛到,似笑非笑看他,问道:“你同我说君子?”
正好玉琳琅备好了菜,站在门口扬声道:“开饭啦!”他遥遥回了句“来了”,站起来伸伸懒腰,看着周子安道:“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君子。再者,我拼死拼活走到今日这个位置,可不是为了和你讲道理的。”
拍拍周子安的肩膀,像是宽慰又像是嘲讽,而后笑笑着走开。周子安欲哭无泪,咬着牙恨不能立刻将他揪回来打一顿,转念一想,即便是凭武力,似乎也不足以胜他,当下越发无望,捏着拳头转身对一旁面无表情的周明道:“咱们半夜里一块偷袭他成么?”
周明好生看了他两眼,依旧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认真回道:“打不赢。”
周子安:“……”
周子安这种失落的情绪一直延续到上桌吃饭,当张妈妈将一道又一道菜摆在跟前时,饭香扑鼻,他只觉饥肠辘辘,等菜上齐,玉小满对周子安道:“自从娘亲去世后,姐姐就甚少下厨做这么多菜了!你瞧,这道红烧狮子头,就是姐姐的拿手菜,还有这红烧排骨、酱香肘子、清拌粉皮儿、烩银耳、黄鱼锅子……都是娘手把手教姐姐烧的呐!”
玉小满说着说着不由砸吧嘴,就听身后玉琳琅道:“许久没做了这些菜了,也不晓得合不合大家的胃口。”
周子安回头看,只见玉琳琅身上还穿着粗麻布围裙,脸上挂着浅浅的笑,他赶忙起身道:“合合合,妹妹做的菜色香味俱全,哪有不合胃口的!”起身迎上去道:“妹妹累了一天了,快来坐下……”
还未伸手,宋正已经沉了脸将她拉过去,低声道:“腿脚不好就别舍近求远了,坐这吧。”
玉琳琅浑然未觉哪儿不对劲,顺势坐了下去。周子安却傻了眼:怪不得宋正一进门就挨着门边坐呢,敢情这是一早就想好了的!
这一厢是悔不当初,赶忙喝一口酒,入口甘甜醇厚,还带着微酸,她“咦”了一声,问:“这是……杨梅酒?”
玉琳琅笑道:“周大哥舌头好厉害,这确实是杨梅酒。建州盛产杨梅,每到盛产杨梅的时候,家家都会用做一些杨梅酒,留着待客用的。”
周子安高兴起来,道:“我很小时候随父亲来过一回建州,主人家便是拿杨梅酒招待我的,当时我年纪小,见那酒红红的,入口很是香甜,一时贪嘴喝了一碗,结果醉了一天一夜,把父亲都给吓着了!过了这么多年,我还记得这味儿呢!”
当下又喝了一口,抬头见张妈妈、周明等人还站着,又招呼着他们一同入席,张妈妈还要再推,被周子安一顿劝,玉琳琅又道无妨,这才坐下。
席间推杯换盏,周子安几乎不停,杯杯见底,玉琳琅也陪着喝了两杯,趁着间隙,只见宋正从头至尾都在喝水,不由低了声问:“你咋不喝点?”
不等宋正回答,已然有些醉意的周子安抢了话头道:“你别劝他喝酒,他滴酒不沾!”
滴酒不沾?这回换玉琳琅吃了一惊,宋正点点头,低声道:“酒量不好。”
张妈妈笑道:“这可不行,男子汉大丈夫若是没有半点酒量,当新姑爷那天可如何是好?”
周子安“嚯”地一声笑,道:“洞房花烛夜,醉卧新房前……人生一大憾事呐!”话音落,发现宋正一双眼睛黑黝黝地望着自己,他只觉得背后生风,一阵寒意,赶忙又转了话头道:“不打紧!你当新姑爷那天,兄弟我替你喝!”说着举起杯子,道:“兄弟我先干为敬!”
落了杯子,自顾自念了句“喝多了”,起身要去茅房,周明要起身时,被宋正一个眼神制住了,玉琳琅担忧道:“周大哥喝了不少,大夜里的别醉了跌着了……周明大哥你……”环绕一圈,周明亦是醉眼朦胧。
宋正道:“子安酒量一向不差,你若是不放心,就去看看吧。”
“姐,我陪你去!”玉小满也道。
玉琳琅点点头,带着玉小满一同出门,哪知绕着茅房走了一圈也没见着人,她唯恐周子安出事,便和玉小满分头找,寻了一圈没找见,正心急如焚,忽而听见不知从哪个角落传来幽幽的声音:“琳琅妹妹,你随我回京城可好?”
玉琳琅当下吓了一跳,定了心一看,墙根下坐着的人不是周子安又是谁?红色灯笼摇摇晃晃,他坐在黑暗里,模模糊糊地看不清他的脸,一双眼睛却异常光亮。挣扎着站起来,倒也不见醉意,只是脸颊两团红,莫名让人觉得“娇俏”。
“周大哥?”玉琳琅低低唤他,周子安“嗯”了一声,站到她的跟前,又一字一句,十分诚恳地说——
“琳琅妹妹,你随我回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