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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着暗紫色大袖长袍的魔族浑身笼着一层淡淡的紫黑色烟雾,他右手的食指上戴着一枚狰狞的兽首戒指,修长的手指上,指甲形状尖锐,呈不祥的紫灰色。
他摘掉了面具,一双深紫色的眸子静默地看着风且吟。
而风且吟眼底的警惕随着对方面具的摘下,渐渐变作了震惊。眼前这个魔族,生了一张与风五一模一样的脸!.
即使气质不同,连种族都变了,可是风且吟依然能从眼前这张脸上,找到自己熟悉的东西。他松开剑柄上前几步,欣喜道:“风五!你是风五!”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问:“这些年你去哪了?我找了你好久!怎么会变成魔族?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
然而眼前的魔族只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同当年默默站在他和风六身后的青年一样,安静、冷淡而从容。风且吟疑惑地看着他,“风五,你怎么……”
“我不是风五。”魔族青年开口了,声音也同当年的风五一模一样。
风且吟一愣,他后面一步仔细地打量着对方,这个魔族看着他的眼神并不陌生,却……没有当年风五的温情。
像是被人从头到尾泼了一身冷水,风且吟脸上的欣喜渐渐退去,他冷静地看着对方,“怎么回事?”
“我是司无忌。魔族这一代的魔尊。”司无忌开口解释。魔族并不是人类,他们生于极渊,与修真界隔着一道无尽河遥遥相望。修真界的修士追求得道成仙,飞升后晋入仙界,而极渊的魔修则吸收魔气,修炼到一定境界后堕入魔界。不同于修真界以四大仙门为首,其下混乱割据的局面,生活在极渊的魔族世代以纯血真魔为尊,魔尊统治他们,便如同人间帝王统治平民百姓。
风且吟却不在意他魔尊的身份,只将“无忌”这两个字咀嚼了一遍又一遍,风五的的名字,也是无忌啊!他看着司无忌,等着对方继续说下去。如果他真的跟风五没有任何关系,怎么会生了同样的脸,拥有相同的名字,又怎么出现在他面前?
司无忌继续道:“我虽然不是风五,但风五却是我的一部分。五十年前,我诞生的那一刻起,便知自己少了一部分魂魄。因而神智时常陷入混沌之中,族中长老自我出生起一直派人外出寻找我缺失的一部分,一直到十六年前,他们找到风五,我和他融合,得到了他的记忆。但你所认识的那个风五,只能存在于你的记忆之中了。”
闻言,风且吟沉默了片刻,这个结果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但对方身上魔息翻滚不休,显然已在突破的边缘,实力比起自己更强出不少,根本没有必要欺骗自己,可既然风五成了对方的一部分,那么风六呢?
“风六呢?你的人当时为什么不救他?”风且吟不敢想象,如果风六还活着的时候,看见风五被人救走,只有自己冷冰冰地被人埋在地下,他会是什么心情?绝望、痛苦、怨恨还是后悔?他还那么年轻,还不到十八岁啊!
听到风六这个名字,面上冰冷漠然的司无忌眼底却有了几分恍惚,即便他一直强调自己不是风五,风五只是他的一部分,但是连他自己亦无法否认,当和风五的灵魂融合之后,风五就是他,他拥有风五的一切记忆和情感,而风五心疼了一辈子的弟弟,对他不可能没有影响。
“当时我的人到的时候,风六已经死了。”司无忌道:“当年的凡界承受不了太强的魔压,能过去的都是一些修为低下的魔族。他们除了将风五的尸体带回来,根本做不了什么。”说到这里,司无忌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经一片漠然。
“我们需要合作。”司无忌道,“你需要为家族报仇,我需要为风六报仇。”
“你还将风六当做弟弟?”风且吟脱口而出。
司无忌不答,只冷冷地看着他。
见状,风且吟沉重的心情忽然缓和了几分。他说风五只是他的一部分,可他难道就不是一个完整的风五么?
心情一好,所思所想亦比平时明晰几分。风且吟目光一动,忽然道:“五年前那件事情,是你做的?”
五年前,十年一次的仙门大比在灵宗召开,大比之上,风且吟拿出搜集来的证据,当着所有大小门派的面,力陈家族被灭、又被千里追杀的冤屈,因着证据确凿,又有宗门为他张目,灵宗迫于形势,不得不认下,最后却只推出了一个叫贾玄通的弟子,声称一切都是贾玄通的私人恩怨,与灵宗无关。当时陪着风且吟一起去的师兄弟有不少人经历过当年的追杀,一听灵宗将一切都推到了一个弟子身上,都气得火冒三丈。
风且吟却并不意外,他早知道事情没那么容易。当年灵宗扫尾扫得干净,纵使有宗门相助,他也查不到多少有力的证据。能逼得灵宗承认,还是靠的一个魔族提供的证明。那个魔族说当年灵宗的人从他那里买去魔器陷害风且吟等人,结果东西对方拿走了却违反约定,没有付出原先说好叫唤的法器,那魔族实在气不过,阴差阳错下得知风且吟等人在搜寻当年的证据,便打定主意前来相助,为了表示诚意,他还放出了当年与灵宗那些人交易的影像。
“当年那个魔族,是受你指使?”风且吟问。当年他一直心怀疑惑,既然那个魔族手里握有证据,灵宗那些人怎么敢不守约?况且,以灵宗的财力,又怎么会吝惜几个法器?但如果这件事情背后有魔尊推动,那就不足为奇了。
司无忌点头,承认了此事。遂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风且吟说出了他的打算,“我这次的任务是带同门师弟出来历练,今天在青铜镇休息一晚,明日就带他们去凤鸣山。”
“凤鸣山?”司无忌看他道:“你是去找那样东西。”
风且吟眉峰一动,“你听说过?我是在血脉传承中得知那样东西的,若是能找到,对推倒灵宗绝对大有裨益!”
司无忌手掌一翻,掌心忽然多出一枚黑色的珠子,拇指大小,看起来与寻常琉璃珠没什么不同。
将手里的珠子递给风且吟,司无忌道:“你带着这个,也许能有些作用。”
风且吟有些意外地接过手里的珠子,“多谢。”
“不必谢。这是合作。”司无忌将面具扣在脸上,负手道:“这些年,我放了些探子进修真界,发觉近年来灵宗行事愈发嚣张,似乎有什么了不得的依仗,同前些年龟缩在太阿山的样子大不相同。应当是又有了什么变故。我会派人再好好查查。只是仅仅有了灵宗那些行事荒唐的证据还不够,必须有什么东西能将灵宗变成威胁到整个修真界的存在,这个祸害,才能彻底清除。”
“这个我自然清楚。”风且吟道。
司无忌闻言勾了勾嘴角,身体却渐渐变淡,而后完全消失。
风且吟看了那枚珠子一眼,将之收进乾坤袋。遂要转身离开。然而没走两步,远处就传来一个妇人凄厉的惨嚎,“天哪!这是谁干的!”
风且吟脚步一顿。紧接着又听到一个老人家的呼喊:“前面那个站住!你把我家花都踩烂了!赔钱!”
风且吟的身体彻底僵住了,他看了看周围连绵出去几十亩的花海,又看了看脚下零落的残红,脸上闪过几分愧疚,缓缓回身。
只见一对年过花甲的老夫妻手里各提着把锄头,飞也似地冲过来,在一轮圆月的辉映下,像两只身形矫健的动物。
他们在花田中央的小道上不停奔跑,眨眼间就到了风且吟面前,两人气喘吁吁地一人一边按住风且吟的手,龇牙咧嘴地朝风且吟咆哮,“好你个小伙子!我家种了恁多日子的花,你二话不说就踩个稀巴烂!你们这是要弄死我们两个老家伙啊!”
老妇人死死扯着风且吟的衣服,把那件干净整洁仙气飘飘的白袍揪得皱巴巴的,口里还不住哀嚎着:“夭寿咯!这些花明天就可以收了!过两天就要送到青辰派贺寿了!这下完了,全完了!”
风且吟任由两位才练气中期的老人家扯着他的衣服,想了许久还是没想起来青辰派是哪里的门派,只好道:“两位老人家勿慌,这些花我全买了。”
老人的哀嚎声立刻停了,老夫妻俩怀疑地看向风且吟,“这花可贵着呢!小伙子可别想着哐我们。”
风且吟心道这些花虽然漂亮,却不过是普通的品种,连灵植都算不上,当然,这句话他没提,只从乾坤袋里掏出一枚灵石递给他们,“你们看这个够吗?”
见到风且吟手里拳头大小,灵光湛湛又清透无比的灵石,两位老人眼睛都直了,他们使劲擦了擦眼睛,才小心地把那枚灵石接过来。再一抬眼,眼前却早就没了年轻人的身影。
清淡的月光下,老妇人看着丈夫手里的宝贝,小心翼翼道:“老头子,这真是灵石?”
老头子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感觉到那上面澎湃的灵气,叹息一句,“那还能有假?这肯定还是一枚上品灵石,有了这个,咱们就能买一颗好点的筑基丹给咱乖娃,到时候他肯定能筑基成功,然后当上青辰派的长老,到时候,咱们乖娃就不用再看别人脸色过日子了啊,老婆子。”
老婆子感叹一句,“等乖娃筑基以后,咱们到下面也能安心了。真好。”
老头子看着天上的满月,也跟着感叹,“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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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些年来灵宗行事真是愈发嚣张了!”客似云来的大堂内,一个身着银纹白袍,身负长剑的少年拍了一下桌子。周围坐着的其他少年纷纷附和。
这个小镇来往的人不多,客栈的生意也冷清,原平干脆就将整间客栈一起包下来,此刻那十三个少年就将几张方桌拼在一起,众人围坐成一圈,将灵宗近些年的嚣张行径一件件拎出来数落了一遍。
“上个月我去造化宗订几百枚凝神丹,他们本来有的,叫我在大厅等着,结果灵宗的人一来就没有了,肯定是被灵宗的人截胡了!可恶,明明是我先去的!”
“这有什么?出发之前我去天工门取两个月前就定下的护身软甲,都拿到手里了,结果灵宗那个姜维一来,就直接从我手里抢走了!大家都是四大仙门的内门弟子,谁比谁高贵多少?凭什么他一来就抢我东西?”
“那被抢了没?”
“当然没有!”少年得意洋洋道:“刚好风师兄在附近,我给风师兄传了讯,风师兄一来那小子就萎了!”
“做得好!”
大堂内气氛正好,少年们热热闹闹地在说话,原平则和纪珩坐在另一张桌。
“这些年,风师兄在宗门里的声望越来越高,都快赶上掌门了。”原平笑着道:“纪大哥你呢?当年你是怎么从千金峰下活过来的?风师兄他一直觉得你还活着,一直念着你。”
纪珩没法同他们解释自己只在千金峰下面过了六十五分钟,结果一出来外界已经过了十六年,只含糊地说了一句“说来话长”,就将话题转到了风且吟身上,“你说风且吟一直在念着我?”
原平叹息道:“自然。风师兄一直忘不了你,我们都劝他,可他完全不听。幸好,如今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他看着纪珩道:“纪大哥,我想,你应该也明白风师兄的心意了吧?”
纪珩点头道:“是的。风且吟把我当成兄弟,当成亲人。他以为我死了所以很难过。”
原平闻言一愣,连忙摆手道:“不,纪大哥你误会了,不是这样的。”
“不是怎样?”正好这时风且吟回来了,他一走进客栈,就见到原平对着纪珩喊不是这样,不由移步过去。
原平看向风且吟,用目光示意他向纪珩解释,眼睛就完全钉在纪珩身上了,连一丝一毫都没有分给他,他暗示了半天结果完全是无用功。而没过一会儿,他就被风且吟不动声色地赶到另一桌跟那些少年们坐一起了。原平气呼呼地想,算了,让风且吟吃吃苦头吧!他不管了!
风且吟将桌子上的果酒推到一边,从乾坤袋里拿出他这些年从各地收来的美酒,倒出一杯放到了纪珩面前,笑道:“这些年走过许多地方,每过一处就收集一些当地的佳酿美食,总想着等你回来就给你尝尝。”
纪珩道了声谢,拿起杯子一口喝了。
喝完就对上风且吟期待的双眼,“如何?酒水的味道尝得出来吗?”他至今都不知道纪珩没有味觉的真正原因,仍是将自觉滋味不错的东西带到纪珩面前一样样让他尝。
纪珩这回终于不负所望,在系统分析出成分后,就结合结果道:“尝出来了,辛辣中带着微甜,酿造的工艺很不错。”在纪珩所在的星际时代,真正酿酒的技术早已遗失在历史之中,就算从考古中发现酿酒的方法后研究酿造出来,也没有古代来得纯粹了。当然,这番见解来自于纪珩的父亲,他一个机器人是尝不出一杯水和一杯酒的区别的。
但是风且吟并不清楚缘由,他以为纪珩是真的能尝出酒水的味道,高兴得眉眼飞扬,仿佛是他自己得到了天降的宝物,他看向纪珩的双眼里浮起细细碎碎的柔光,嘴角勾起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住。于是从乾坤袋里一连取出了十瓶小酒,一瓶倒了一小杯,“今天就喝这一点,以后我带你到处走,每到一个地方就喝遍那里的好酒!如何?”
一个人类要请他喝酒?纪珩无法拒绝这个善意的请求,因而即使尝不出味道,依然应了一句“好。”
然而共享视角的阿宝忽然爆了句脏话,【我靠!】
纪珩:【怎么了?】
阿宝:【阿珩,你刚才……】
纪珩:【刚才?】
阿宝:【没什么。】陪着人类喝酒?纪珩以前是不会做这种浪费能量的事情的。恩,也许是因为病毒的原因,肯定是!
五六杯酒下肚,纪珩面色不变,风且吟的耳根和脖子却红了。
纪珩看着他,核心程序里一遍一遍地回放当时他掉下千金峰,风且吟趴在船上伸手抓向他的影像,忽然问他,“你这十六年,过得怎么样?”
风且吟闻言一愣,顿了顿,才露出一个笑容:“这些年,我过得很好。”
纪珩:他在说谎!
要拆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