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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化宗跟剑宗之间的距离隔得太远, 当裴钰驾着云舟从造化宗请来董敬之时, 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
隔了半个月再回来,却见风且吟的脸色不但没有好上半分, 反而愈发苍白憔悴,眼下还泛着一层青灰,一眼望过去触目惊心。
董敬之一见之下也吓了一跳,无论如何都没法将眼前这个病鬼一样的人和当日战场上势如破竹、俊美夺目的青年联系在一起。
风且吟这些时日过得浑浑噩噩,连疗伤都提不起兴致, 只每日吃了半月前裴钰给他带的药将养着身子。。
见到董敬之和裴钰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他想起自己现在的形容,也颇不好意思, 更多的却是昏沉茫然。
董敬之眉头一竖,“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鬼样子?哪个金丹期的修士是你这副样子?就没人数落你一句?”
长醉峰上原先还有纪珩和阿宝在,现在就只剩下风且吟一个人了,他这些日子一直待在峰上养伤, 便没遇见过其他同门。
风且吟笑道:“不过是脸色差些, 也不甚紧要的,修养个一两年也就痊愈了。”
董敬之却不听他的, 自己捉了他的手腕把脉。越探眉头皱得越紧。
裴钰见状不由开始越来越忐忑。
董敬之道:“身体可有感觉到哪里不适?”
风且吟摇头。
董敬之沉吟道:“这就奇怪了, 我这里有几枚养元丹, 你先吃几天, 我再去查查典籍。”
“董先生, 能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吗?”见董敬之还要去查典籍, 裴钰顿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董敬之摇头, 面上看不出任何异样,他道:“没什么大碍,就是太虚了,一个金丹修士身体虚成这样也太古怪了。”顿了顿,他又问风且吟,“真没察觉到哪里不适?”
风且吟摇头,肤色苍白如纸,看着似乎下一刻就会虚弱倒地。
裴钰看着实在担忧,可风且吟又一直说他没有任何不适,也是叫他纠结。他看了风且吟一眼,忽的想起纪珩,便问道:“对了,这已经过了好几个月了,纪珩什么时候回来?”
哪料听了这句话,刚刚精神尚可的风且吟面色一变,捂着心口痛苦地皱紧了眉。
裴钰和董敬之都是吓了一跳,连忙扶住他,“这是怎么了?”
风且吟痛苦地喘了口气,一只手仍然按在阵阵紧缩的心口,“不知道,一提起纪珩,心脏就疼得不行。”
董敬之眉头一跳,“多久了?”
风且吟看上去倒不是很在意,道:“一直都有,不过从半个多月前起就特别厉害。”
董敬之皱眉道:“怎么不早说?”
风且吟此时已经慢慢缓了过来,见董敬之满脸厉色,还有点懵,他脑子有点混沌,闻言有些难为情道:“也不是多严重,就是在想到纪珩时才会犯,约莫是得了传说中的相思病吧?”
一个大男人,倒跟个小姑娘似的会想另一个人想到犯心疾,也真是够难为情的,饶是裴钰和董先生都不算外人,风且吟说出来时也怪害臊的。
“相思个屁!”听了这话,素来文雅的董敬之大声骂了一句,“你这是叫人下了毒,怎么这么糊涂!”
“下毒?”风且吟的反应比以往慢了许多,闻言愣了片刻,好半晌才明白过来。“可我早已辟谷,这些时日根本没有吃任何东西,又一直待在长醉峰上,谁能给我下毒?”
董敬之追问:“你好好想想,真的没有吃过什么东西?”
风且吟摇头,越想脑子越混沌。
裴钰拧着眉,忧心忡忡道:“有的。阿吟这些日子一直有吃我给他带的丹药。”
“不可能。”风且吟摇头道:“那丹药我一直在吃,是上好的疗伤药,怎会有毒?”
董敬之道:“有些毒甚是古怪,就连元婴修士也未必瞧得出来。你把那丹药拿出来给我看看。”
风且吟:“吃完了。”
董敬之看一眼他苍白憔悴,浑浑噩噩的模样,气得恨不得给他一巴掌将他打醒过来,却也知道现在他的神智被毒素侵蚀,自己根本瞧不出有什么问题。
只得喂了他几颗丹药,让他先去休息,自己则和裴钰走到了外头商量。
看了一眼神色有些不对劲的裴钰,他疑惑道:“给风且吟的丹药你是从何处拿来的?”
裴钰如实答道:“从宗门内的药堂拿的,那一批药都是去年从造化宗购来的。其他同门也拿了,并无问题。”
董敬之目光锐利地望着他,“你拿了丹药后,都经了谁的手?”
裴钰毫不犹豫道:“只有连心拿过去看了一眼。不过她家世清白,和阿吟又无冤无仇,有什么动机加害他?”
董敬之道:“有没有动机你说了不算。我去找一趟你们掌门,此事需严加核查,以免其他弟子受害。另,趁着此事还未传扬开,你找机会试探一下你那位未婚妻吧!”
裴钰眉间聚满忧色,听了这话却没半点犹豫,直接点头道:“好,我这就去找连心。”
他心里根本不相信连心会暗害风且吟,因而答应起来十分痛快。
董敬之冷眼看着,心中却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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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钰离开长醉峰时,裴羽衣闭关半个月终于突破筑基中期破关而出,她本来想找风师兄报喜的,但在前来长醉峰的路上见清妙峰上方云雾蒸腾,便想起半个月前见到的那个清丽如天上闲云的女子,又想到她快要和大师兄成婚了,往后都是一家人了,于是顺路来清妙峰看她。
剑宗女修本来就少,尤其是像连心这样貌美的。她刚刚进剑宗的那几天甚至引起了一番轰动,若不是早就被大师兄定下了,只怕追求她的人都要从绝尘峰排到剑宗大门口了。
裴羽衣上了清妙峰,悄悄进了连心的居所,本想看看这位大美人独自一人时会做些什么,却见她独自坐在凉亭里,手里攥着一件正红色的喜服,眼中却没有半分喜色,反而泛着无尽凄楚。
滚圆的泪珠从她那双欲语还休的美眸中垂落,寂静无声地顺着凝脂般光洁的脸蛋滑下,像是一朵在晨雾中凝着清露的洁净白花……那模样美到让人心碎。
裴羽衣一下子脸红了。红着脸,她不由想到自己哭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还往师兄身上抹的样子,刹那间又羞又窘。
真美啊!她心中想,难怪大师兄谁都不要就带了她回来,要是自己也是个男的就好了。
呸呸呸!裴羽衣唾弃了自己一把。再抬起头时,却见连心收了泪,笑意盈盈地站起身来,原来是大师兄回来了!
裴钰见到连心,眉头立时舒展开,他低头笑道:“还在绣嫁衣?离婚期还有好几个月呢,不要太辛苦了。”
连心抿嘴一笑,摇头柔声道:“不辛苦。”
裴钰道:“对了,我上次从药堂那里拿了一批疗伤丹药,现在还有吗?你去拿两盒过来,我带去给风师弟用。”
连心眉头微蹙,担忧道:“风师弟的伤还没好吗?你不是去造化宗请了董先生,他怎么看?”
裴钰看着连心面上真切的担忧,心头一松,面上却有些遗憾道:“不巧董先生出了趟远门,我没能请到,只能让风师弟多用些丹药了。”
连心点头道:“你上次带的药还剩一些,你先等会儿,我这就去拿。”
裴钰点头,见她捧着嫁衣进了房,犹豫了一下,还是收敛气息跟了上去。
裴羽衣在后面看得满脸茫然。大师兄也要悄悄看美人一个人在做什么吗?
裴钰如今已是金丹中期的修为,他若真想不被人察觉,连心根本不可能发现他。
跟着连心进了穿过长廊,进了她的屋子。裴钰站在离她二十步远的地方,神识展开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同时用灵力催动了留影石。
他并不怀疑连心,只是既然答应了董先生要前来试探就须尽责守诺。启动留影石也只是为了留下证据,见到连心从内室中取出两盒丹药,一打开清香浮动,粒粒滚圆,果然是上品的疗伤丹药,当下就不由露出笑容来。
只是下一刻,他的脸色就变了。
只见连心打开那两盒丹药后,宽大的袖摆里忽的爬出一只呈半透明状的金色蜘蛛,那只巴掌大的蜘蛛顺着连心白皙的手心爬进了那装着丹药的盒子里。
然后,从口器中伸出一根细如毫毛的东西,快速地探进丹药内。
裴钰透过神识,分明看见那根东西是中空的,里头挤满了绿色的不明液体。
他觉得身上发冷,眼前也开始阵阵发黑。
见到连心收起那只金色的蜘蛛,捧着两盒子丹药就要出来。他立刻清醒过来,闪身退回了原来的地方。
连心捧着丹药出来,见裴钰还站在亭子里等她,微微一笑,将丹药递了过去。
裴钰垂着眸子接过盒子,他打开来看,一盒子丹药共九粒,每粒都浑圆饱满,微微一嗅,药香扑鼻,他拿起一粒掰开来看,亦瞧不出任何破绽。
见裴钰竟将丹丸掰开,连心眼皮子一颤,维持着镇定道:“你这是作甚?好好的丹药怎么掰开了?”
裴钰第一次对她冷下脸来,“你为什么要害风师弟?”
连心动了动唇,下意识想要辩解,却在接触到裴钰眼底的冷意时彻底明白了过来。见已经被识破,她也不再做出柔顺可人的模样,嘴角下垂,冷冷道:“没错,是我动的手!不止是今天,在你去造化宗的这半个月里,我又给他送了两回药,不出所料,现在他已经毒入肺腑,就算是化神尊者来了也救不了了!怎样?他现在是不是形容憔悴,魂不附体?”
“你……”裴钰又失望又痛心,“为什么?风师弟他对你那么好,当初你刚刚来剑宗不认得回清妙峰的路,还是他带着你回来的。听说你夜里睡不好,他还拿出了这些年积攒的天材地宝供你调理,你怎么能……”
连心冷言打断,“杀亲之仇,岂是这点殷勤就能放下的?”
裴钰一怔,道:“你说什么?”
“你自己去问问他,他可曾去过映岚山,可曾打死凶兽夺过灵药?”
裴钰想起连心来自御兽世家,厉声道:“不过是一头凶兽一株灵药,你记恨至此,为此害我风师弟性命!”
连心红着眼,指着他恨声道:“只是一头凶兽一株灵药?裴钰,刀子不砍在你心上你不知道痛!那株灵药是我千方百计才寻到给家姐治伤的药引,派了收服的凶兽过去守护,谁料刚刚成熟就被风且吟强行夺走!可怜我姐姐病入膏肓,没了那株灵草入药,一夕之间便一命呜呼!临死前,她一遍又一遍地跟我说剑宗势大,叮嘱我不要想着报仇,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我是她自己命苦,叫我不要去找风且吟……我们父母双亡,是姐姐含辛茹苦教养我长大,你叫我怎么不恨?这毒无药可解!我不但要风且吟死,还要他死无全尸,不得入轮回只能在地狱永受苦楚!”
裴钰得知真相,惊得后退了两步,竟是不敢对上连心愤怒的双眼。
“啪!”的一声脆响。
裴钰眼皮一跳,这才发现裴羽衣不知从哪里冲了出来,扬手就甩了连心一巴掌。
连心被她打得脸一歪,唇角流下一缕血丝。
“贱人!你勾引我大师兄,毒害我风师兄!我要打死你!”未等她拔出腰间灵剑,手腕就被裴钰一把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