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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墨易明躲在山洞里, 面色难看地吐出了一口血。
他伤势沉重, 丹田又被人废了,身边没有任何疗伤丹药, 眼看就要活不成了。
今日之前,他从父亲为他准备的安身之所出来时,修仙界已经完全变了个样子。
昔日人人敬畏的引灵仙宗遭万夫所指,人人都说引灵仙宗屠杀千万人炼制邪器,害死万千无辜百姓, 落到被覆灭的下场实属罪有应得。
当时他坐在一座茶楼的大堂上, 听见那些人一口一句灵宗如何如何邪恶残忍滥杀无辜,气得胸膛起伏, 把茶杯一摔就冲上去跟人理论。
但他不知道,像这种能开在城中供修士闲坐谈天的茶楼背后都有上流仙门支撑,维护治安的通常就有两三个筑基修士。
而他自幼在灵宗处处受人追捧,空有筑基巅峰的修为, 与人斗法的经验却不足, 不过几下就被人瞧出破绽,打了个半死扔了出去。
而后在出城时又被几个散修打劫, 劫走了他身上最后一点丹药灵石, 为了防止他日后报复甚至阴毒地废掉了他的丹田和灵根!
勉强爬进这间山洞后, 他的力气已经差不多耗尽, 因为丹田灵根被废, 甚至提不起灵气疗伤, 只能躺在这间潮湿阴暗的山洞里苟延残喘。
可恨的是, 他明明能感知到哪些人对他怀有恶意,却因修为太低无力避开。
伤口疼得厉害,他却再没有心思去理会,脑子里总是一遍遍地回放温泽最后对他说过的一句话:杀了风且吟报仇!
可是这真的跟风且吟有关吗?
墨易明悲哀地想着,从他出生起,父亲和宗门的长老就一再告诉他,自己是仙人转世将来成就必定不可限量,因为这点他向来自视甚高,谁都敢得罪,嚣张跋扈不可一世。可实际上,自己除了天生有看穿他人恶意和气运的神通外,在修行上根本没有多少天分。
不到弱冠的年纪就能有筑基巅峰的修为,在外人眼里是天才,可他自己清楚,这是动用了无数资源后堆积起来的,只是看着漂亮,内里其实不过一团败絮。
二十多年前,他还没出生,他父亲就算出宗门会有覆灭之劫,而引动劫难的是那个风且吟。
十几年前,他父亲打算布下夺运大阵,让当时才三岁的他选了地方作为布阵的地基。他一直以为那个投入阵法内的邪物是用凶兽血炼制出来的,可是等宗门没了以后,所有人都告诉他,血阵是用千万无辜百姓的血炼制出来的。灵宗辉煌的宝座上沾满了无辜之人的冤魂,他们享受的一切都浸透了那些冤魂的血肉。
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相,他们灵宗是修仙界第一仙门,光风霁月举世无双,怎么可能残害人命呢?可是他与生俱来的本事又清楚地知道他们没有骗他,宗门的一切光明与美好都不过是他臆想出来的。
他们还说各大宗门对此事保持缄默不过是碍于渡厄老祖化神期的修为。
他们说这样一个夺人气运、残害无辜的门派已经堕入邪道,不配留在世上,斩草除根才是正理。
他心里清楚这才是真相,他们宗门被灭根本就是罪有应得!既然如此,又关风且吟什么关系?难道不是他们自己作孽遭了报应吗?
温泽不知道吗?掌门师兄不知道吗?他爹也不知道吗?他们不知道这本来就是错的吗?为什么还要逆天而行?
宗门已经被灭了?就算真的杀了风且吟又有什么用?宗门能活过来吗?
墨易明心里清楚风且吟也算是宗门欠下的因果,但凡他心里还明白一点事理,就不该按着温泽说的报复他。
可是这点理智随着他渐渐模糊的意识变得越来越朦胧淡薄,随着身上越来越冷,伤口越来越疼,他开始疯狂地想念留在灵宗的那些日子,他爹的脸、灵宗各位长老的脸、还有温泽的脸一张张在他面前闪过,最后都变成了纪珩的脸。
初初见到纪珩时,他对他颇有好感,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个人,他身上的气是缥缈的白雾状,没有盘做任何形状,只袅袅腾起,又干净又自然,却比他在他爹身上看到的还要强大。
他还看到在他和风且吟身上,有一条特殊的姻缘线紧紧连着,怎么扯都扯不断。
他身上不沾染任何因果,不受任何束缚,比水更纯净,比风更自由……
这样一个人,不会介入任何势力的争斗,不会偏帮任何人。如果不是风且吟……
如果不是风且吟授意,纪珩怎么会冲进宗门大肆屠戮?没有纪珩,他爹现在还活得好好的,他们宗门也还好好的,他更不会受人羞辱,沦落到这个地方苟延残喘!
既然成王败寇,他们宗门被灭了是技不如人,是活该!那么风且吟死了也是活该,谁让他引来了纪珩!风且吟一死,以纪珩和他之间的关系,纪珩肯定会伤心欲绝。这样,也算是他为宗门做了贡献。
无关因果道义,全凭弱肉强食,正如他技不如人死在这荒废野洞里是活该,风且吟技不如人死了也是活该!
随着生命力的流逝,墨易明的想法越来越偏激,从一开始的理智到最后变成了风且吟非死不可。
弥留之际,他用尽最后的力气,诅咒道:“风且吟,我诅咒你终死在信任亲近之人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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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宗内,风且吟同裴钰带来的人打过招呼,眼见得裴羽衣带着连心去安排住所,才问裴钰道:“我看连姑娘的修为才堪堪筑基,怎么救得了你?”
裴钰当日被灵宗的一位元婴长老打伤,之后不知所踪。他当时的伤势一定极重,才会令他连给宗门传讯的力气都没有。
风且吟实在想不出来,一个刚刚筑基的女人,是怎么救下当时重伤的裴钰的?如果只是找个地方让裴钰自行痊愈的话,裴钰大可在外面解决了,就算是动了情想带她回来,也会先征得掌门同意而不会直接带回来。
裴钰明白风且吟的意思,他道:“连心修为虽然低,却懂药理,如果不是她一直为我疗伤,只怕我到现在还没法回到宗门。况且……”裴钰笑了笑,“她还是消失多年的御兽门的后人,擅长驾驭凶兽,我就是估摸着掌门会同意,才会直接将她带回来的。”
风且吟见裴钰满面春风,心知两人好事将近,连连道了两声恭喜。
裴钰温润一笑,问道:“对了,纪珩呢?我从回到宗门就没见到他。”
风且吟微微一僵,道:“他有事要办,一年后就会回来。”
“原是如此。”裴钰并没有多想,笑道:“先前掌门还问起你们呢!说是最近宗门内好好连连,便琢磨着要将咱们几个的婚事一起办了,来个四喜临门。”
“四喜?”风且吟一愣。
裴钰道:“裴清和海妖王,原平和季婉如,你和纪珩。还有……”他脸上一红,继续道:“我和连心。”
风且吟脸色白了白。
裴钰见状,关切道:“是不是身上的伤又发作了?我送你回去?”
风且吟摇头,勉强笑道:“我没事。只是觉得原平的事有些突然。”
裴钰道:“是有些突然。我之前还以为他会和桐青走在一起,没想到最后竟和一个外门女子成了一对。他们是在战场上相识的,那位季姑娘虽说只是一个三流小门派的弟子,相貌也只能算清秀,难得的是品性上佳。掌门见了之后也十分中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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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且吟辞别裴钰,回长醉峰时,路上遇到了两个修为还不到筑基的师弟。两人修为低,并没有发现风且吟来了,依旧站在树后小声地议论。
“……桐青师兄真的去了?”
“那还能有假,当时随着原平师兄去那个小门派提亲的几个师兄都看见了。”
“桐青师兄真的甘心看着原平师兄和那位季姑娘成双成对?”桐青追着原平也不止十年了,宗门里谁还不知道他的心思?
“那哪儿能啊!”另一人反驳道:“桐青师兄是过去砸场子的,他还扬言若是那位季姑娘敢嫁给原平师兄,就拿她们宗门上下所有人祭刀!”
“嘶!桐青师兄胆子真大啊!那后来呢?”
“后来,他被原平师兄打伤,原平师兄还发誓说以后跟他恩断义绝!”
“这也太狠了吧!那桐青师兄不得伤心死啊!”
“那又怎么了?原平师兄本来就不好龙阳,被桐青纠缠了这么多年也是可怜,世上又哪来那么多断袖?”
“这倒也是。男人毕竟还是得跟女人在一块的……”
后面的话风且吟已经没有去听了。他想起当年他还未拜入灵宗时的那个夜晚,他和纪珩借住在许娘子家里,那夜,许娘子一声又一声,殷殷切切地嘱咐原平千万不能跟男人在一块,当时他就站在门外,被夜风吹得心凉。
又想起拜入灵宗好几年之后,桐青笑嘻嘻地告诉他,“我爹跟我说了,当年他就是靠着死缠烂打这一招把我娘追到手的……原平十年不答应我就缠着他十年,百年不答应我就缠着他百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就不信他还能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