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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常汐虽然没有受到什么皮肉伤,但到底还是被吓着了。虽然朱翊钧已经下了旨意,增添了侍卫的人手,可他还是不敢再出宫门,连陈太后的丧事也没再露面。

    虽然先前朱常汐遇危的事让不少人心里觉得可怜,可连皇祖母哭丧都不见人,却是极大地违背了孝道。碍于帝后的脸面,大家不敢在宫里头说嘴,可出了宫门,就是连菩萨都管不着这天下人的嘴。

    朱常汐出阁听学这么些年,为了和朱常洛一较高下,还是用了心去读书的。兼之朱常溆常年在一旁细心督导,他已不再会有当年类“何不食肉糜”这样的言行。朱常汐并非不知自己如今的举措不妥当,可舆论没愈演愈烈,传到跟前来,他便全装不知,闭目塞耳。

    小命要紧,哪里还顾得上这许多。

    王喜姐忙活着丧礼,根本无心去管儿子。等她略空了一空,便想着宣儿子过来相见,却听皇太子的贴身内监回话说朱常汐现在连内殿都不敢出来。

    当下不由大怒。

    太子是国之储君,日后的帝皇。这样的胆子,这样的气量,日后怎能担起国之重任?

    幸而朱轩媖一直在宫里陪着,见母亲气得眼角都快裂开了,赶忙替她拍抚着后背安慰。“既然太子不便前来,那不妨我们去见一见吧。”她低声同母亲道,“兴许太子真的是怕着了。听说连守门的侍卫同内监都着了道,受了伤。他虽学了武艺,却都是些唬人的花架子,到底不精,难免发虚。”

    有了女儿给的台阶,王喜姐便顺着下了来,“既如此,那就去慈庆宫瞧瞧吧。”

    这个儿子真是再不被敲打就不行了!

    内监不敢多话,在皇后前头领路,只步子迈得极小。朱轩媖横了一眼,“做什么呢?若是病了就上屋子里去躺着,没来的将病气传给了主子。”

    内监喏喏地点着头,再不敢耍什么鬼花招,迈开了步子将她们母女二人带去朱常汐的跟前。

    此时已黄昏,余晖最后的一点黄不着痕迹地飞快藏在宫檐的下面,青色的夜幕却并不肯依,执意追赶着,要将那道晚霞揽入怀中。

    慈庆宫的门口挂上了灯笼,可里面的正殿还是黑漆漆的一片。

    王喜姐站在门口,皱着眉,“怎得也不点灯。”脚步不停顿地往里头走,也不在意宫人们到底有没有回应自己。

    外殿没有朱常汐,这点王喜姐和朱轩媖早就已经想到了。

    朱轩媖扫了一眼外殿,“点灯。”她的声音清脆,而又坚定。宫人们不敢造次,只得将烛灯一一点上。

    一个不知什么的东西飞快地从内殿砸了出来。朱轩媖眼疾手快地拉过母亲避开。圆柱状的铜质的灯盏落在地上,顺着青砖地滚了几圈,最后停下,边缘被砸出一个凹进去的坑。

    朱轩媖阴沉着脸,信手取了两盏烛灯,两只小脚频率飞快地往里殿走进去。王喜姐在她身后跟不上也叫不住。

    烛灯微弱的光照不亮偌大的内殿,但却足以让朱轩媖看到缩在角落里的弟弟。她冷笑一声,吹灭了手上的一盏灯,借着另一盏的光走向他,而后飞快地将灯盏砸过去。

    并没砸着人,朱轩媖本就没想伤着弟弟。她高高地扬起下巴,自上而下地俯视着朱常汐,“你闹够了没有。”

    王喜姐在都人的搀扶下进来,一抬眼就看到女儿往儿子身上砸东西,吓得她一声尖叫,朝朱轩媖扑了过去。“媖儿,但有话,且好好说。莫要做这等事。”她恨铁不成钢地瞪着朱常汐,“到底是你的弟弟。”

    “如果太子想要永远都是现在这个模样,我宁愿不要这个弟弟。”朱轩媖的冷漠与绝然,就连王喜姐这个亲生母亲都是第一次看到。“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觉得我嫁去徐家很丢脸子。你觉着我很乐意是不是?如果不是你没用,我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

    王喜姐不可置信地看看女儿,再看看抱着头将身子蜷缩地更紧的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无论哪一个她都舍不得打骂。

    朱轩媖慢慢蹲下身,将手里的烛灯靠近弟弟。朱常汐从缝隙间望见姐姐的狰狞笑容,用手掌遮住了眼睛。除了指缝间透出来的极微弱的一点亮,都是黑漆漆的,看不清任何东西,但是朱常汐却觉得自己很安全,好像不会有任何人攻破自己筑起的这堡垒。

    “父皇有意徐家的时候,你做过什么?”朱轩媖残忍地将弟弟的双手抓下来,强迫他直视自己。面对朱常汐恐慌的眼神,她逼着自己硬起心肠,“你什么都没做,甚至没有求一求父皇。反倒是皇贵妃,反倒是姝儿,不知道在父皇跟前替我说了多少好话。虽然事情最后没成,但我心里还是高兴的,愿意承这份情。”

    “你呢?!你是我一母同胞的嫡亲弟弟!却只顾着想自己,丝毫没有顾念到我!”

    朱轩媖的眼睛睁地大大的,一滴泪都没有落下。她将烛灯放在朱常汐的身边,站了起来,照旧用那种逼人的目光望着他。“你就这样做个废人吧。皇太子?呵。”

    “大明朝不需要一个废物来继承大统。你就等着洛儿把你给挤下去吧。”

    声音随着朱轩媖袅袅的声音越渐飘渺,她也没有管朱常汐到底听进去几分,将自己想说的话都给说完后就走了。

    王喜姐让人把烛灯从朱常汐的身边拿开——人已经叫吓得不会动了。宫人们鱼贯而入,将里殿所有的灯都给点亮。将儿子扶起来,王喜姐打量着儿子现在的模样。

    的确是吓得不轻。王喜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傻呆呆的朱常汐。本来孝中就不得沾荤腥,人就会清减。已然瘦了的朱常汐现在更是越发没了人形,两颊凹陷了下去,两只眼倒是往外凸得厉害,面色青黑,身上的衣服皱皱的,还散发出一股臭味。

    “准备热水,带太子去洗洗。”王喜姐想要掩鼻,又怕伤了儿子的心,还是忍住了,“这身衣服换下来就烧了。”

    宫人们迅速地动作起来,将如木头人一般的朱常汐带去洗漱。

    王喜姐揉着泛疼的额际,只觉得对这个儿子头痛不已。该教的,该打的,该骂的,她都试过了,可没有一样儿是成功的。孩子还小的时候,尚且能用以后长大了就能明白懂事的借口来放过自己的焦虑。可现在呢?

    王喜姐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当初不该生下这个儿子的。兴许,当初生个女儿,虽然会有遗憾,但还能同媖儿做个伴,也不会有现在这样操不完的心。

    中宫不在场,所有的事儿就全压在了郑梦境的身上。好不容易等王喜姐料理完了皇太子的事儿回来,她就忙不迭地告了假回宫去歇一会儿。

    “溆儿呢?”郑梦境刚坐下,喝了一口水,看看殿中坐着的几个孩子里头唯独少了朱常溆,不免奇怪,“他上哪儿去了?可是累着了在屋子里歇着?”

    朱常溆一身灰地从外头走进来,“没,我上父皇那儿去了。”

    郑梦境一拍脑袋,“看我这记性,你先前同我提过。你父皇可好些了?如今宿在何处?”

    “在启祥宫里住着。”朱常溆从姐姐手里接过了杯子,一饮而尽,“还有吗?渴死我了,启祥宫里乱的很,都忙着审案子,我进去只转了一圈,连口水都没讨不着。”

    朱轩姝赶紧又倒了一杯递过去。朱常溆连着牛饮了三杯才觉得火烧火燎的喉咙舒服了些。他一屁股坐下,从都人的手里抢过扇子使劲地扇着,“今儿天真是热的没边儿了。”

    “这会儿还好些呢,都夜里了,总比白日的大太阳晒着好。”郑梦境歇了一会儿,觉着自己身上也有了些力气,起身走到儿子身边替他打扇。她便用丝帕擦着儿子的汗,便道,“是跑着回来的?怎么汗出得这般多。”

    朱常溆把折扇往母亲怀里一塞,从都人手里接过用冰水浸湿的手巾擦了一把脸。“我想知道究竟是谁有那么大的胆子,竟敢上慈庆宫要伤太子。”他将擦过的手巾往都人手里一丢,“今日去问,倒是知道了那人的名字。”

    郑梦境的心开始躁动起来,打扇的手也停了下来,“叫什么?”

    “张差。”

    哄地一声,郑梦境只觉得自己整个脑子都炸开了。

    张差,张差。竟是梃击案吗?!

    朱常溆看似不经意地望着母亲的表情,接着道:“这事儿同二皇姐还有点干系。”他笑着指了指朱轩姝,“二皇姐还记着当年母妃病着的时候,叫你管宫里头的庶务,那个叫你给赶出宫去的景氏吗?”

    “景氏?”朱轩姝皱着眉,想了半晌,点头,“好像是有这么个人。”

    朱常溆的身子微微前倾,“这个张差,就是景氏在宫外的姘头。”

    “竟还和我有那么点子关系。”朱轩姝哑然失笑,旋即道,“父皇该不会要叫我过去问话吧?”

    “怎么可能。”朱常溆笑道,“二皇姐都同景氏多少年不来往了,哪里还有什么关系?莫不是还要攀咬说是咱们翊坤宫想法子从内阁偷了牌子去给人家的吗?”

    朱轩姝点头,“倒也是,我瞧着呀,这事儿就是大学士们的不对。自家的东西不看好了,叫人取了去,险些酿成大祸。若是他们想要攀扯咱们,我可同他们没完。什么好的事都不往我们头上来,脏的臭的偏想着我们。”

    郑梦境听着儿女们的笑谈,心里却极不安宁。她想着,会不会又和前世一样,自己宫里的庞保和刘成作了替罪羊,而自己要平白无故地背着这个莫须有的罪名一直到死都洗刷不掉。

    越想越心惊、越后怕。郑梦境不由自主地腾地一下站起来。

    “母妃?”几个孩子纷纷出声。

    郑梦境勉强扯了扯嘴角,“无事。”又缓缓坐下。

    “母妃,你出了好多汗。怎么了?”朱常溆替她一点点地擦了额际密密的汗。

    郑梦境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只能摇头。

    朱轩姝默不作声地斜了一眼弟弟,“母妃大约是累着了。刘都人,扶母妃去里殿歪着吧。等会儿要是仁寿宫来叫人,再让她起来。”

    刘带金福了福身,上前将郑梦境搀扶进去。

    朱常溆望着母亲的身影,心下有些犹疑。在重生之后,关于当年本就有诸多疑点的梃击案,他就心存疑虑。无他,不管怎么看,朱常溆都觉得自己母亲的性子不像是会干出这种事的人。

    退一步讲,按照当时的情况而言,朱常洛已经成了皇太子,甚至连未经册封的皇太孙朱由校都出生了。即便朱常洛死了,很有可能这皇太子的位置也落不到皇贵妃所出的朱常洵身上。当初拥立朱常洛为国本的朝臣们,会依循前例,如太|祖一般,要求正式册立皇太孙。

    无论当年的郑梦境怎么努力,都不大可能达成自己想要让朱常洵继承大统的目标。

    何况现在,皇太子是中宫所出的嫡子,连皇长子朱常洛都没分。弄死了朱常汐,最能得利的人只有朱常洛,而非翊坤宫中的任何一个皇子。

    郑梦境不蠢,不会做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近段时候来,宫里的事一出接一出,她也不会有那份闲心去做。

    可方才母亲的表现却让原本很坚定的朱常溆起了疑心。如果不是母亲做的,那为什么她要这样惊慌失措呢?莫非里面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朱常溆失笑。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发现朱轩姝走到了自己的身边。“溆儿。”朱常溆反应过来,“二皇姐,有事儿?”他眼睛瞄了瞄朱常洵,后者朝他摇摇头。

    “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们?”朱轩姝上下打量着弟弟,面色有些不虞,“你知不知道母妃这般模样,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朱常溆自己也奇怪着呢,一问三不知,“我知道的全都说了,至于母妃,”他往里探了探头,见刘带金正给躺在榻上的郑梦境盖上薄被,“我也不知道母妃是怎么了。”

    朱轩姝一挑眉,拎着弟弟就往外头走。他俩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两个小尾巴。

    “说。”朱轩姝把人丢进自己屋子,吩咐宫人们,“你们全都出去。”她在方坐好的朱常溆身边坐下,“好端端的,怎么会有人潜入慈庆宫?是不是你同洵儿一同捣的鬼?”

    朱常治一开始还没意会过来。他两眼怔怔地望着自己最信赖、崇敬和喜欢的姐姐,不曾想到这样谋逆的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旋即醒过神来,看看朱常溆,又往朱常洵身上扫了几眼。

    朱常洵叫他探究的目光看得不耐烦,一巴掌拍上他的后脑勺,“有什么好看,敢情我们一同在翊坤宫住了那么些年,你连两个哥哥心里头在想什么都不知道?”他“啧啧”了两声,“就你这样还想着出宫去做生意?小心别叫人把骨头都给嚼碎了吞下去。商贾奸诈,可不是你能应付得了的。”

    朱轩姝颇有些不耐地朝弟弟摆摆手,“这事儿我一会儿再同你细说。”她目光灼灼地盯着朱常溆,还嫌不够地拉过来朱常洵,一同给他们施加压力。

    长姐如母,朱轩姝是翊坤宫几个孩子里头最大的。朱常溆纵是平日里觉得再有能耐,于姐姐跟前,心里还是觉着软了一头。

    “不是我们干的。”朱常洵比哥哥更不能忍,叫姐姐盯了几眼就怂了,缩着脖子巴巴地望着不知为何威严十足的朱轩媖。“便是我们有这胆子,也进不去内阁啊。大学士们哪里会将出入牌那种东西给我们?别说给,怕是连看都不会叫看上一眼。”

    朱常溆微微笑道:“可不是。上回赵大学士来讲学,不小心掉地上了。我想着他年事已高,腰不大好,欲帮着捡起来。谁知道他老人家的动作比我这小子还快,嗖地一下就给藏回去了。”

    “没骗我?”朱轩姝眯着眼。见二人点头,又问,“那……你们觉着会是谁?”

    兄弟两个面面相觑,一齐摇头。“这等事,怕是只有主谋才知道吧。”

    朱轩姝挑眉,“难道连张差都不会知道?”

    “说不好。”朱常溆理了理衣褶子,“景氏已经死了——方才这消息我没敢同母妃讲。”

    景氏在这个节骨眼上没了,不得不令人往毛骨悚然的方向去想。兴许就是怕她说漏嘴,所以才杀人灭口的。景氏那张嘴巴,朱轩姝可是领教过的。

    朱轩姝默了片刻。虽然人是她赶出去的,可到底带过自己,还是有几分感情的。“凶手没抓着?”

    朱常溆摇头,“怎么抓呢?景氏被发现的时候,就剩了半截身子,下半身都不知道上哪儿去。听说脸都烂了一半。要不是身上的胎记还在,怕是根本认不得。这样的案子,问谁去?总不能叫景氏自己开口,说是谁害了她吧。”

    朱常治皱着脸,拼命搓着自己的双臂,一副嫌弃的模样。“别说了,好恶心。”

    朱常溆头也不回,“这就叫恶心了?你不知道吧?咱们吃的米粮还都是人粪给沤出来的肥种的。”朱轩姝忙拦下,“你别吓治儿,他胆子小,不经吓的。”

    朱常治脸色一白就往外冲,扶着门框大吐特吐起来。

    “看吧。”朱轩姝瞪了一眼始作俑者,“你干的好事!”起身去安慰幺弟。

    朱常溆脸上挂着恶作剧成功的表情,颇有些得意。没曾想身边的朱常洵也白着脸,抖着声音问他,“皇兄……咱们吃的……米啊,什么的,真的是叫粪给……?”

    朱常溆没有一丝犹豫,大力地点头,生怕弟弟给会错了意。

    门框一左一右,都叫两个皇子给占了。朱轩姝哄这个也不是,哄那个也来不及,再也没心思去管朱常溆。

    成功得以脱身的朱常溆慢悠悠地回到自己的屋子,亲自斟了一杯茶。其实他自己现在也有点犯恶心,不过比起当年刚知道这事儿时候,现在可是好多了。

    不过也是奇怪,怎么反应最大的是两个弟弟,而不是唯一的女子呢?朱常溆百思不得其解。

    不仅朱常溆觉得这事儿可能是朱常洛干的,就连不少审案的朝臣私底下也这么认为。甚至连朱翊钧也抱着这样的念头,可涉事的到底是自己的孩子,他无论如何都不想相信自己的儿子会干出这样泯灭手足亲情的事来。

    即便这个儿子是自己最不喜欢的那个。

    朱翊钧有的时候会怀疑,自己这样无端的信任会不会在最终收到结果的时候有了一个极大的反转,让他痛苦。可心中的天平,最后还是让他选择了相信朱常洛。

    如果说朱轩媖是朱翊钧的第一个孩子,犹为看重的话。那作为第一个儿子的朱常洛,朱翊钧也没少怀抱希望。朱常洛小的时候,朱翊钧也想过,如果这个儿子的母亲不是王淑蓉,那该有多好。也许自己就能过接受他了,毕竟母亲那么喜欢他不是么。

    只是凡事并没有如果。父子俩的感情在十几年中渐行渐远,再也无法回头。

    张差可能是受了皇长子的指使而意图对皇太子不轨的消息不知怎的,传到了朱常汐的耳中。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自己这个大哥,从来就不曾对自己有过什么兄弟之情!往日里做出来的那副情深模样,统统都是假的!不过是做个父皇母后,做给朝臣先生们看的!

    幸好自己命大,若是真的叫人殴伤,或是就此丢了性命。他的大哥是不是会笑着参加他的丧事?毕竟心心念念的皇太子位终于到手了不是?

    朱常汐蜷缩着的身子一点点舒展开。他不能就此罢休,不给皇长子回敬点颜色看看,他眼里永远都不会有自己这个太子。

    正当朱常汐默默地将对兄长的恨意埋在心里的时候,一个不知哪儿来的传言渐渐席卷了整个京城,进而由入宫哭灵的外命妇带进了宫里,叫宫里头的各位贵人们知道。

    当然,这样的话却是不能当着皇贵妃说的。谁让这传言是同她有干系的呢。

    王喜姐望着久久不曾见的母亲,失笑道:“这样的无稽之言母亲怎得也会信?”她将头扭开,快速地眨了几下眼。身侧的朱轩媖抚着母亲的手,给予鼓励地一笑。

    朱轩媖平静地望着永年伯夫人,“外祖母,这等的话以后莫要再传了。如今因仁圣皇祖母崩逝,我们祖孙才能见着面,可万万别再叫父皇给恼了,日后都见不着人。”她望着母亲,“我倒还好,就住在宫外,想见面不过套个马车的事儿。可母后却是在宫里的,外祖母难道就忍心叫母后望眼欲穿吗?”

    永年伯夫人是真正地吃过教训,自不能入宫后,宫外的不少宴席都不曾请过自己了。外戚的名声本就不大好,现在更是落了下乘,叫人笑话了去。“好好,就听公主的,我再不说,再不说了。”说着打了几下自己的嘴,“我呀,就是管不住!”

    “好了。”王喜姐也舍不得母亲自虐,拦下她的手,“别人传,就叫别人传去,母亲可莫要再提起了。旁人若是同你说,你只当没听见。”

    永年伯夫人连连点头,“知道的,知道的。”她用手比着自己的耳朵,“这边儿进,这边儿出,再不当真。”

    王喜姐点点头,要母亲真能做到如此,可是少了许多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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