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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充仪深吸口气,看着顾云羡冷笑着点了点头,转身离去。沈淑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紧随其后。
贞婕妤留到后,看着顾云羡含笑道:“恭喜顾娘子了。”
“何喜之有?”
“涅槃重生,难道不是一件大喜事?”
顾云羡垂下眼睫:“是。我有今日,还多亏了贞婕妤。”
贞婕妤笑笑:“看来以后我们会有许多机会打交道了,可得多亲近亲近。”
“那是自然。”
贞婕妤和叶才人一起离去,顾云羡看着她背影,知道她并没有听明白自己刚才那句话。
她说:“我有今日,还多亏了贞婕妤。”这句话指不是她将她挤下后位、害得她如今身份尴尬,而是指她上一世设计将她害死,终于令她大彻大悟,才有绝地重生这一日。
这两天她一直想,如果自己当初真想要躲开后宫争斗,根本就不会提出要去服侍太后。明明知道这一举动会让事情变得复杂,还是这么做了。说到底,她心底深处还是隐隐渴望着复仇吧。
对太后孝心是一方面,潜意识里希望绝地反击、一雪前耻也是一方面。
她根本就不能释怀那些事情。
顾云羡知道,长信殿前发生事情很便会传到皇帝耳中,这些日子以来宫中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好不容易她似乎犯了个错,大家绝不会让陛下错过。
当晚亥时,皇帝带着吕川,未乘轿辇,悄无声息地到了长安殿。
制止了宫人通传,他慢慢走到东殿外,却见顾云羡端坐案前,正专注地抄着什么。
阿瓷给她奉上一盏茶,轻声道:“小姐已经抄了两个时辰了,晚膳都不曾用,还是歇歇吧。”
顾云羡摇头:“不了,这些经文太多,我得些才好。”
皇帝蹙眉,母后那般疼她,就算让她抄经也知道分寸,绝不至于逼得她整日整夜地抄。
“小姐您也真是,太后娘娘交给您不过一本《华严经》,您先抄完它便是了,为何还要去抄别?”
顾云羡沉默一会儿:“我只是,想给那个枉死孩子心意。”
一室寂静。
“您是说,姜充仪那个孩子?”
顾云羡轻轻“嗯”了一声。
“既然您心中内疚,为何今日还要那般对姜充仪?”阿瓷低声道,“您可知今日事传出去,大家又该说您不好了。连陛下那边也……”
“他们爱说就说吧。”顾云羡口气索然,“我虽然对姜充仪有愧,但太后如今病重,她却她殿门前那般吵嚷,我实不能忍受。至于陛下,反正我他心中本就不是什么好人,随他怎么想。”
他听到后一句微微一愣。这话说得颇有几分小女孩任性,与她一贯表现大相径庭,竟让他有几分想笑。
吕川打量皇帝面上表情,压着嗓子试探道:“陛下可要进去?”
摇摇头,他再看一眼顾云羡细白如瓷侧脸,轻声道:“不了。”
听到脚步声逐渐远去,顾云羡长舒口气。
阿瓷还有些忐忑:“我们方才那么说一番话,陛下当真就会消气,不责怪小姐了?”
“自然。”顾云羡道,“陛下侍母至孝,我为了太后凤体安泰而斥责姜充仪,他绝不会怪罪,说不定还会觉得是姜充仪不晓事,不分场合地挑事儿。”
“既然如此,小姐只需要说前面就好了,何苦还要说后面那句?”什么‘随陛下怎么想’,这话说出来也不怕陛下恼!
“就是因为我说了那句话,他才会觉得我方才所言都是发自真心,而不是演给他看。”毕竟,哪个邀宠女子敢明知陛下还说这种话?何况她尺度把握得恰到好处,那句话只会加激起他对自己兴趣,而绝不会触怒他。
阿瓷这才恍然大悟,想了想又犹豫道:“那,小姐对姜充仪……”
顾云羡明白她意思,平静道:“我虽对她心存愧疚,却不可能一直容忍着她。如今我处境微妙,绝不可表现得软弱。否则就只有任人拿捏了。何况……”
何况,她早就赔过一条命给她了。
她们之间账,早已两清。
“对了,一会儿把这枚玉玦赏给黄中,今夜他可是立了大功。”顾云羡道,“我早告诉过你,太后不会把一个庸人派到我这里来。今次若没有他想法子及时通知我们陛下到了,这出戏可就没法演了。”
阿瓷接过玉玦,想了想又问道:“那小姐知不知道,陛下离开长安殿之后,会去哪里?”
顾云羡目光飘向远方,只见窗外夜色如黛:“不出意外,应该是咸池殿吧。”
咸池殿,那是姜充仪寝殿。
皇帝当夜确然去了咸池殿。
第二日整个后宫都知道了,昏定时顾氏才斥责了姜充仪,晚上陛下就去看了她,其中含义不言而喻。有人不免幸灾乐祸,觉得顾氏费了这么多心血好不容易重得圣宠,竟这般沉不住气,姜充仪面前耍那个威风。
然而就大家都以为顾氏会再次被冷落时候,却又传来消息:陛下与顾氏一起去了梅园,为太后折梅花。
正月里正是梅花开得热烈时候,粉白碧艳,一簇簇、一丛丛,看起来美得惑人,也让这冬日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几分热闹。顾云羡身着素色大氅,纤指落面前枝桠上,道:“这一枝陛下觉得如何?”
皇帝一脸严肃地审视半晌,摇摇头:“遒劲有余,失之柔婉。不好,不好。”
顾云羡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
打从他们进了梅园开始,他老人家就站那里什么也不做,净使唤她去折梅花。可她选每一枝他都能挑出各种各样毛病来,不是这里不行,就是那里不行,总之就是不配拿回长信殿供太后赏鉴。
“陛下,您到底想要什么样梅花,可否告知一二,臣妾也好比照您要求去选。”她转身,看着他无奈道。
“云娘你这么聪明,会不知道朕想要什么样梅花?”皇帝挑眉。
顾云羡叹口气:“臣妾也希望臣妾知道。”
她无可奈何模样大大取悦了他。眸中带笑,正打算就这么算了,不再捉弄她了,却忽然瞥见梅园某个角落里,一个小黄门鬼鬼祟祟地朝这边打量,形迹可疑。
懒洋洋地一挥手,他声音甚至还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却又重逾千钧:“拿下那个人。”
御前侍卫身手自然是顶尖,很就押了那个小黄门过来,跪他们脚下。
见皇帝没有开口意思,吕川率先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此偷窥?”
小黄门低头不语。
吕川给押着他侍卫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用力他肩膀处捏了一下。这些侍卫都是慎刑司历练过,那一捏看似轻描淡写,却正中穴位,痛得如同刀刃加身。
小黄门果然受不住了,惨呼一声连声道:“我说我说!小人是梅园侍弄花草内监,名唤阿木!小人方才没有偷窥,只是,只是听闻陛下至此,妄想见一见天颜,所以才会躲那里!陛下明察!”
“你又不是个女子,见朕干嘛?”皇帝慢悠悠道。
顾云羡见他这个关头还满嘴胡扯,只能苦笑。吕川似乎已经习惯了,眉毛都没动一下,只是对阿木道:“你现不说,过一阵自然什么都会吐出来了。”
这话说得阴恻恻,顾云羡都有些被吓到了。
当天下午,被囚寝殿多日薄氏忽然被带到了长乐宫。内监过去提人时候,与她同住一宫朱贵姬面无表情立廊下,不知想些什么。
六宫议论纷纷,紧接着众人又接到吩咐,当天长乐宫昏定太后请各位娘娘、娘子数前往,不可缺席。
黄昏时候,十几乘煖轿长乐宫门前停下,众人各怀心思,下轿时不忘打量一下旁人,都有些忐忑。
一进殿就发觉太后竟端坐上位,皇帝陪一侧,面上一丝表情也没有。顾氏伴他身侧,颔首低眉,看起来十分温顺。
这个情景不由让众人又想起从前,那时候帝后并肩高居上位,她们是低人一等妃妾,仿佛永远也越不过她去。
众人稽首而拜,然后各自席位上坐下。柳尚宫上前:“太后请诸位娘娘、娘子前来,主要是因为今日梅园发生了一件大事,需要诸位做个见证。”
使一个眼色,便见已被降为采女薄瑾柔由宫人架着走到殿中,跪了地上。
她身上并没有伤痕,但谁都知道她被折磨过一遭。
“太后,陛下,臣妾当真冤枉……”她语声微弱,泣不成声。
另一个小黄门也被带到了上来,比起薄瑾柔,他样子就要凄惨多了,脸上手上都是伤痕,十分可怖。
“事已至此,你竟还不认罪?”太后蹙眉,“这小黄门已将一切都招了,你还死撑着做什么!”
“没有做过事情,臣妾无论如何都不会认!”
“那好,”太后深吸口气,看着阿木,“你把适才禀报给哀家话再说一遍。”
阿木磕了个头:“回禀太后、陛下,小人原是梅园侍弄花草宫人,与薄采女身边宫女玉儿乃是老乡。一月前玉儿突然找到小人,说薄采女让小人帮她办一件事,作为回报,她会帮小人救治家乡病重老父老母。小人没有办法,只能答应她。”
“她让你做什么?”
阿木沉默了一会儿:“她让小人腊月初一那天,梅园某株梅树下泼一盆冷水,并保证其余打扫院子内监不要注意到这里。”
众人对视一眼,一些不明就里听到此处只觉得莫名其妙,心道这样命令算怎么回事。倒是沈淑仪与姜充仪眸光一动,神情变得感兴趣起来。
“腊月初一,那不就是邢才人梅园摔倒日子么?”令仪尹氏低声道,“梅树下泼水……呀,不会是邢才人摔倒那株树吧!”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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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这样或那样目,
这里每个人都争、都斗,
每个人,都想博帝王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