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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皇帝看着景馥姝,慢慢道。
景馥姝神情木然,“没有。”
“所以,这些罪名,你都认了?”
“臣妾还能不认么?”景馥姝凄然一笑,有些讽刺道。
一侧明充仪眉头一蹙,“你这是什么表情?你犯下大错,难道心里还委屈了不成?”
景馥姝闻言,居然认真地回答了她话,“不,臣妾没有委屈。臣妾只是后悔。”
“后悔?”皇帝不动声色。
“臣妾后悔,那一天,不应该跟着哥哥去城外骑马。”她看着他,眼中满是刻骨痴恋和深情,“这样,臣妾就不会遇到陛下你了。也就不用之后这些年,这么难过,这么痛苦……”
皇帝淡淡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陛下,您可不要又被她给骗了!”夏琼章见皇帝反应,担心他又对她心软,忙道,“方才大家可都看得明明白白。巧言令色、蛊惑人心这一套,就是贞贵姬擅长!从她口中说出来话,千万不能当真。”
夏琼章说完,期待地看着皇帝。奈何皇帝依旧看着景馥姝,没给她半点反应,也不知听进去没有。
“陛下,臣妾觉得,贞贵姬既然此事上可以蒙蔽众人,没准别方面也有不少秘密。为了防止真相被掩埋,理应彻查她身边人,看看还能挖出多少腌臜事来!”夏琼章毫不气馁,继续鼓吹。
皇帝终于转头看向她,“哦,蕊初你觉得应该彻查?”
“是。”夏琼章道。
他想了想,微微一笑,“自然是要查。朕也想知道,阿姝你究竟瞒了朕多少事情。”
景馥姝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皇帝视线看向玉柳和李和,“把这两个人关进永巷,严加看守,不许出一丝岔子。”顿了顿,“至于贞贵姬,送回成安殿,没有朕旨意,任何人不得前往探视。”
“诺。”宦侍应声道,随即上前将玉柳和李和拖了出去。
景馥姝宦侍拉扯她之前先起了身,四周宫嫔都幸灾乐祸地看着她,她却毫不意。
淡漠眼神从顾云羡身上滑过,唇边扬起一抹若有若无冷笑。
顾云羡以为她会说点什么,然而出乎意料,她只是这么看了她一瞬,便转身离去。
虽然后宫闹成这样,前朝事情却依旧是重要,皇帝处理了这边就去了骊霄殿与诸位大臣议事。众宫嫔也需要回各自宫中用膳,以备下午忙碌。
大家都散去之后,顾云羡独自一人太寅宫后面桃林里站了许久。
这个季节,桃树花和叶都消失无踪,只有光秃秃枝桠寒风中瑟瑟发抖。一层洁白积雪落上面,看起来如冰晶般动人。
顾云羡看着它们,脑中回忆起三月春日,桃林中纷繁热闹场景,忽然心生无奈。
花开花落,天命大过一切,从来都不是她们这些凡夫俗子可以左右。
等她回到殿内时,已经被冻得浑身冰凉了。
柳尚宫将热烘烘巾帕递给她,“娘娘捂一下脸。”
她接过,将帕子放脸颊处,这才觉得那冰寒感觉消退了不少。
“今日一切都很顺利,定美人给消息果然是可靠。”柳尚宫道。
她点头,“确实,不愧是跟景馥姝身边两年人。”
“陛下既然下了令彻查,后面事情也就好办了。”采葭问道,“如此一来,岂不是可以将贞贵姬彻底扳倒了?”
“应该吧。”顾云羡这么说着,脸上却没有露出欣喜神情。
“娘娘不高兴吗?”采葭试探道。
顾云羡用力握紧了手中雪白帕子,“不,我很高兴。”
“可是,娘娘您神情……”
“我只是有些遗憾。”顾云羡低声道。
“遗憾什么?”
顾云羡没有回答,柳尚宫却立刻明白过来。她还能遗憾什么?自然是到后也没能找到景馥姝谋害太后证据。
这件事采葭是不知道,此刻自然也不能当着她面谈论。这么想着,她便微微一笑,“娘娘补药还火上炖着,采葭姑娘去把它端来吧。马上就要用午膳了,娘娘用完膳喝了药,正好可以小睡一会儿。下午还有得忙呢!”
采葭点点头,“诺。奴婢这便去。”
等她出去之后,柳尚宫才压低了声音道:“娘娘还执著于太后之事?”
顾云羡听出她口气与以往不同,忍不住蹙眉,“自然。我们查来查去,费了这么多功夫,还拉上了薛长松一起,竟连一点把柄都没抓到。这也实太……”
“此事娘娘为何不问定美人呢?也许,她会知道些什么。”柳尚宫道。
为什么不问定美人?她当然希望可以问定美人。
她清楚地记得,那个梦中,定美人也是知晓贞贵姬计划。
上一世是这样,这一世多半也是这样。
然而她不可以问。
不管是玉柳还是李和,这两个人涉及大事无非是谋害皇裔,而且这个计划后还没有成功。但太后之事不同。如果真揭露出这么大事情来,皇帝必然暴怒。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
到那时,不仅贞贵姬,所有与她有关联人统统都逃不脱干系,包括定美人自己。
这样考虑下,定美人即使知道此事,也一定不会透漏半个字。
让顾云羡担忧是,如果定美人知道她有这样怀疑,也许根本就不敢与她合作。
顾云羡相信,定美人情愿贞贵姬以别罪名被处死,也绝不会希望她是因为谋害太后而死。
但顾云羡与她不同。
她心底,一直希望能用这件事来彻底摧毁景馥姝。只因为她看来,这才是景馥姝做下不可原谅事情。只有这件事被揭露出来,才能让皇帝明白,他究竟犯下了多大错误,也才算是彻底报了太后仇。别罪名都不够。
可是眼看时间一天天过去,她却迟迟找不到线索。无奈之下,她只好选择先从别方面入手。
不过她还没有放弃。皇帝如今下令彻查景馥姝,那么她只需要仔细审问她身边人,一定能问出些什么来!
柳尚宫见到她神情,立刻明白了她打算。那句话憋心里很久话终于被她说了出来,“可是娘娘,您有没有想过,也许从一开始,就是您想错了呢?”
顾云羡一愣,“什么意思?”
“您跟我说,您怀疑贞贵姬……谋害太后,可您怀疑究其根本,只是因为您做了一个梦。除此之外,什么根据都没有。”柳尚宫道,“其实,奴婢很早之前就揣测,会不会根本没有这么一回事……”
顾云羡怔怔地看着她。
柳尚宫自然不知道她曾梦见上一世时,贞贵姬与定美人密谋毒害太后。她会这么说,只是因为自己太后驾崩几日后,曾告诉她,说太后托梦于她,让她为她报仇。
柳尚宫信了她话,放弃了以身殉主,留她身边帮助她。
可是此刻,她忽然告诉她,也许景馥姝根本没有这么做。
毕竟,那只是一个梦而已。
“你觉得我骗你?”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眼神锐利如刀,“你觉得景馥姝没有做这样事情?”
“奴婢没有怀疑娘娘,奴婢只是觉得……”柳尚宫解释道,“正如今日庄婕妤所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许娘娘只是太担心太后了,才会有那样想法……”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觉得脑子越来越乱,许多事情都一起涌了上来。
难道真是她想错了?
可那个梦里,明明是这样。她不可能记错。
采葭门边轻声道:“娘娘,可以用膳了。”
柳尚宫见她眉头紧蹙,神情痛苦,心里也有些后悔,不该这么说出那一番话。为了转移她注意力,她连忙道:“娘娘还是先用午膳吧。这些事情,下午审问时候可以去仔细考虑。”
顾云羡却摇了摇头,“我没胃口。我现觉得很累,想睡一会儿。”
柳尚宫一愣,还是决定不要此时拂逆她意思,“好。那娘娘先休息,奴婢让厨下把这些菜温着,下午您要是饿了,随时可以吃。”
顾云羡疲惫地点点头。
这一觉顾云羡睡得很不踏实。
她做了一个梦。
梦开始有无数悬崖绝壁,她脚上穿着木履,踩崖边小路上,看着下面万丈深渊,吓得浑身直冒冷汗。她每一步都要费很大力气才能迈出,担心自己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这个梦不是她第一次做了。事实上这两年以来,她总是会做同样梦,次数太多,以至于她再见到同样情景,便清楚地知道自己身梦中。
至于这个梦含义,不需要去找人解释,她也能明白。
她这宫里生存,与行走悬崖峭壁之上,其实没什么差别。
一有行差踏错,便是粉身碎骨。
本以为梦境会和往常一样,她走到悬崖头便结束了。可就她一个恍惚间,周围景物却突然变换。
她使劲眨了眨眼睛,发觉自己已然置身于大正宫书房之内。
书房内没有多余下人,皇帝坐书桌之后,而跪他面前是……薛长松。
皇帝脸上仿佛罩了千年寒冰,一字一句都足以让人发抖,“你再说一次,你怀疑什么?”
薛长松额头有汗渗出,然而眼中执拗与坚定显示了他决心,“微臣怀疑,太后驾崩,不是因为听闻了废后顾氏之事而气急攻心,而是……另有隐情!”
废后,顾氏。
很久之前记忆忽然涌上来,顾云羡觉得自己浑身血液都停止了流动。
她明白自己看到是什么。
这是上一世,她与太后都死掉之后事情。
“什么隐情?”皇帝话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每一个字都重逾千钧。
薛长松深吸口气,“草乌、贝母,这二者药性相冲,若混食则会产生毒素。太后日常服用药中掺杂有少量草乌,以散寒止痛。微臣怀疑,有人偷偷太后膳食中,加入了贝母。”
皇帝放案几上手慢慢握紧,“何以证明?”
“张御医说,太后是因久病缠身,加之近气怒攻心,才会……张御医乃杏林国手,又一直负责照料太后,他诊断自然无人敢怀疑。”薛长松道,“可臣却觉得有些不对,暗中调阅了一系列病情记录,还查了长乐宫膳食。太后驾崩,确实不是张御医说得那么简单。陛下如果不信,可严审长乐宫宫人,以及,侍御医张显……”
重重拍上案几声音。
皇帝神情几乎是暴怒,两眼如同燃着一团火,一瞬不瞬地看着薛长松。
相识多年,顾云羡从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她眼中,他是风姿出众多情公子,是恣意妄为薄情帝王,是会说动听情话温柔夫君。即使发生再大事情,他都能从容面对。
他从未如此暴怒。
“吕川。”
听到他声音,吕川很跑了进来,跪了薛长松旁边。
皇帝慢慢道:“吩咐下去,将长乐宫宫人全部收押。朕要一个一个、仔仔细细地审问!”
吕川一惊,“可,太后梓宫尚停甘露殿,长乐宫宫人还有许多事情要做……”神情犹疑,“陛下想查些什么?”
皇帝冷冷一笑,“查查看这宫里,是不是真有人长着包天胆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顾云羡听见他说完这句话,周遭景物再次变换。
等她反应过来之后才发觉,这一回,她身处地方,是长信殿。
皇帝一身玄衣,独立窗边,看着远处树梢,久久没有说话。
身后传来脚步声,顾云羡回头,看到了脸色苍白景馥姝。
她不知道此刻距离薛长松与皇帝书房密谈过去了多久,因为景馥姝看起来十分憔悴,好像受了长时间精神折磨。
“戏演不下去了?”皇帝扬唇,笑意冰凉。
景馥姝跪厚厚地衣上,默然无语。
皇帝转身,冷冷地注视着她,“你收买梅园宦官李和,还有静生阁婢女,设计害死了柔婉仪腹中之子,并嫁祸给废后顾氏。你可承认?”
“臣妾承认。”景馥姝声音木然。
“朕明明封锁了消息,不准将柔婉仪失子一事告诉太后,你却还要暗中动手脚,给那边传话,并话中将这一切过错归咎于顾氏,害得太后大动肝火。你可承认?”
“臣妾承认。”景馥姝继续用那种木然声音说道
皇帝点点头,笑意深,“那后一桩,你勾结侍御医张显,太后膳食中混入贝母,使得她终丧命……”他一步步走近她,声音也越来越慢,“这一桩,你可承认?”
景馥姝没有说话。
皇帝忽然暴怒,一脚踹上她心窝。
景馥姝痛哼一声,软倒地。
那一脚力气太大,她面上本就不多血色瞬间褪了个干净。痛苦地咳嗽一声,呕出一口鲜血。
皇帝脸上满是肃杀之意,“回答朕,你认,还是不认?”
“我认!”景馥姝忽然尖声叫道。
她原本惨白唇染了鲜血,竟显出几分凄艳来,“是我害死她!顾云羡是我害死,太后也是我害死!通通都是我做!”
皇帝气极反笑,“好,你承认了就好!”蹲□子,一把掐住她下巴,“朕且问你,朕究竟是哪里对不起你了?以至于让你做出这种丧心病狂事来!”
景馥姝惨笑着摇头,“不!不是你错!是她们错!我恨她们!我这一辈子都是被她们姑侄俩给毁了!”
她一壁说着,一壁伸手去抓皇帝衣袖,“陛下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嫁给你弟弟?都是被你母后给害。其实我本来还是可以嫁给你。你还记得吗?那一年,宫中从民间采集家人子,说是给太子殿下当侧妃。我心里想着,即使当不了正妻,只要能够陪你身边,也甘愿了。所以我不顾家人反对,硬是去应选了。可是眼看都选到后了,你母后却一声令下,说不要了。”她说着,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你知道我当时有多痛苦吗?”
她有些说不下去,低着头哭个不停,好一会儿才控制住情绪,“后来我告诉自己,好吧,这一次不行,以后也许还有别机会。至少现我可以回家。可谁知紧接着,掖庭令就来通知我,说皇后发话,要将我赐给周王,赐给那个没几年活头周王……”声音忽然拔高,“我恨!你不是我,你不知道我有多恨!”
她声声控诉,犹如泣血,听得顾云羡一阵发愣。
仔细脑内回忆了一下,终于想了起来,景馥姝说,是麟庆二十六年事情。
那时候她嫁给太子不到一年,先帝觉得太子身边只有她这个太子妃和良娣沈氏、昭训叶氏,实是太过冷清,于是发话从民间甄选良家女为太子侧室。
可惜甄选进行了一大半之后,太后却与吏部侍郎姜魁达成了默契,选了他女儿姜月嫦和他好友女儿朱镜如入东宫,甄选家人子一事就此作罢。
原来那一年,景馥姝也参加了甄选,却终因为太后决定而无望东宫。
不仅如此,她还被指给了体弱多病周王。
“后来,我又多花了很长时间,才终于来到了你身边,实现了多年心愿。你答应迎我入宫那一刻,真是我这一辈高兴时候。”景馥姝说到这里,露出了一点笑容,只是配着满眼泪水,只能让人感受到满满悲伤,“我只是希望可以陪着你,我就只有这么一点心愿而已!可是她不放过我!她们都不肯放过我!你母后这般刁难我,她给我这样封号,这样不留情面羞辱,你以为我真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皇帝咬牙切齿,“母后不喜欢你,因为你曾经是朕弟妹。可当初是你先设计了我,让我答应迎你入宫。那时候我就告诉了你这点。如今你又来怨怪谁!”
“是,是我设计了你。我们打赌,我赢了你输了。你说可以答应我一个要求,所以我说希望能永远待你身边。这就是我唯一要求。”景馥姝凄然道,“我想要永远待你身边啊!可我知道,如果我不先害死她们,她们就一定会害死我。所以我只有先下手为强。”眼神中有决绝冷意,“我没选择。”
顾云羡听得浑身血气上涌,忘记了自己如今不过是个虚幻影子,立刻就想冲上去揪住她领子质问她。
究竟是谁一入宫便咄咄逼人,处处践踏自己尊严?又究竟是谁先利用皇裔、痛下杀手?
上一世,自己之所以会厌憎她到了极点,除了她饱受圣宠之外,重要一点,便是她暗地里对自己诸多挑衅!
可即使如此,她也没想过要主动去毒害皇裔、以此来害她性命!
她怎能如此颠倒黑白,用自己险恶心思来揣度旁人!
顾云羡还没有靠近,皇帝却已先她一步。
他双手攥住她肩膀,把她拉到自己眼前,一字一句道:“所以,你就害死了朕母亲。原因居然是因为你,爱着朕?”
景馥姝浑身不停地颤抖,“是。”
皇帝死死地瞪着她,良久大笑出声,“我当初居然会被你骗住,要迎你入宫!我就不应该和你多说一句话!不,不对。我那一年就不应该救下你。应该任由你从马上摔下来,摔死了才是好!”
他手一松开她,景馥姝就如同被抽去骨头偶人,软软地滑到地。
她两眼空洞地看着地衣上繁复花纹,轻轻一笑,“是啊。你当年就不应该救我。”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妮妮北鼻扔地雷!\)抱抱~
今天是两合并,所以晚了一点!这一章信息量很大啊!但是谜底还没揭示完!
太后为毛会把景馥姝赐给周王,还有景馥姝又是为毛能勾搭上侍御医张显,后面剧情很就要解释啦!
对啦,不是有菇凉好奇过,说上一世顾云羡死了之后,景馥姝是不是真得到了皇帝。事实证明,她没有……╮╭
前阵子有菇凉希望阿笙给云娘开金手指。我确实给她开了金手指,全做梦这方面了……
推文时间,基友宫斗文。量很有保证,欢迎大家包养!
身奴籍八年,眼看就要嫁人为妻。
孰料一夜变故生,她成了天子宫嫔。
后宫日子,注定是一条血路,
为了这样或那样目,
这里每个人都争、都斗,
每个人,都想博帝王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