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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V章
赵策算计着,秦楚豫如今都已是云定权天下,一旦落入他手中，绝无生机，北上晋州倒是一个不错选择。既可以躲开云定权追杀,也可以弄到一笔钱财。没有钱，莫说东山再起,便是衣食住行都会举步维艰。
于是，赵策带着云翡一路北上,直往晋州方向而去。
云翡脖子上那道伤口倒是很结了痂，但是手腕上伤口却有恶化趋势,因为赵策每晚依旧将她绑住双手,生怕她半夜逃掉。
清晨起来,赵策解开腰带时，手腕又红又肿，云翡疼咬住嘴唇，抬起头默默看着赵策。
赵策心里闪过一丝不忍，但一想到云定权对晓芙所做一切，想到父母深仇大恨，那一丝丝不忍立刻便被仇恨说覆盖，他只觉得这样对她已经很是仁慈。
云翡知道他心里恨意有多浓烈，也知道他是故意让她伤势加重，好无力逃跑。所以她也不去费口舌求他给自己找大夫买伤药，只是咬牙默默忍耐。
终于到了晋州地界，赵策城郊乡下找了一户农户住下来。这户人家老汉姓刘，四个儿子都出外谋生，家中只有年过半百夫妇俩。
赵策给了两人一点碎银，告诉夫妇倆云翡是他妻子，脑子有些不正常，来晋州投亲，顺便给她治病。
刘老汉见了银子，自然热情万分，准备了丰盛晚饭，请赵策和云翡一起用饭，席间，赵策便开始打听陆盛，谎称自己是陆盛远房亲戚，从晋城过来投亲。
这老两口是地地道道农民，住城郊，孤陋寡闻，竟然连陆盛这位山西首富都不知道。赵策很是失望，打算明日自己亲自去城中一趟探探究竟。
入秋之后，天黑很早，吃过晚饭，夜色便沉寂下来。赵策坐桌边，双手交叉，眯起妖娆桃花眼，将云翡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明明是一双风流倜傥，风华无双眼睛，云翡却被他看得心里发紧，胳膊上起了鸡皮疙瘩。
他问道：“你身上可有什么东西，是陆源送你？”
云翡松了口气，回答：“没有。”她身上首饰都已经早早地献给他换成银子了。
“那如何让陆源相信你我手中。”赵策敲了敲桌子，又问：“他可认识你笔迹？”
云翡摇头：“我不曾他面前写过字。他不会认得我笔迹。不如你把我带到他面前，让他看看我本人。”
赵策眼睛一瞪：“你想得倒美。”他拧起眉头，想了想道：“你将你与他之间发生过，唯有你们两人知晓事情写信笺上。”
这样一来，陆源就算不认识云翡笔迹，也知道写信之人是云翡。于是，他起身去找刘老汉要笔墨。
刘老汉大字不识，家中根本没有笔墨。赶紧打了灯笼去邻居王秀才家借来笔墨纸张，给他送到房里来。
赵策将云翡扯过来，喝道：“写。”
云翡想了想，自己与陆源之间发生过唯有两人知晓事情，自然就是让他去裙底拽匕首事了。
她只好提笔将这件事写上。
赵策她身后看着，酸溜溜地冷笑：“原来还有这么一出儿暧昧。给尉东霆带个绿帽子，也不错么。”
云翡气得脸色绯红，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赵策不知怎么回事，突然一脸怒气，拿出腰带便要来捆她手。
云翡莫名其妙，也不知道他为何突然翻脸，默默将手伸出来，一想到那种钻心疼痛，她闭上了眼睛。
赵策动作停住了。原本纤细白皙皓腕，溃烂红肿。她闭着眼睛，又长又密睫毛微微颤抖。一副准备忍受酷刑痛苦表情，坚韧而惹人怜爱。
他咬了咬牙，将腰带扔到她手臂上，冷声道：“睡觉。”
今夜居然不捆她了，云翡心里一喜，忙睁开眼睛，冲他轻轻一笑：“谢谢。”
这是相识以来，她第一次对他笑。
赵策怔了怔，转身灭了灯。
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但诡异还是，他面前一直浮现着她笑靥，仿佛一颗珍珠，漂浮他眼前空气里，散发着盈盈淡淡光，即使他闭上眼睛，那个笑靥依旧没有消失。
她竟然喜欢陆源。想到那个高傲俊俏少年，他从心里哼了一声，那人有什么好，不过是投了个好胎，家里有钱罢了，弱不禁风，毫无担当。他不屑地冷笑。
翌日一早，赵策吃过早饭，将云翡锁房中，对刘老汉道：“我媳妇儿脑子有些毛病，我这就去城里给她请大夫瞧病。房门锁着，无论她说什么都别开门，免得她犯病了发疯打人。我即刻便回来。”说着，又给了老汉一点碎银子，道：“我这衣服穿了几天也有些脏了，你给我拿套干净衣服过来，这件你与我洗洗。”
刘老汉笑嘻嘻接了银子，连声应好，忙不迭地去房里扒拉儿子衣服，勉强挑了一件半不旧粗布衣拿了过来，不好意思道：“请公子将就就将。”
赵策回屋换下自己身上锦袍，随手便将云翡捆床头，锁了房门，然后拿了云翡所写书信，骑马直奔城中而去。
老夫妻以为云翡脑子有病，所以赵策一走，两人便各自忙碌去了，压根也不理会云翡。云翡本想着说服两人放她出去，可惜连和两人说话机会都没有。
她房中度日如年，不知道赵策会不会找到陆源，不知道他会向陆源开口要多少银子。不过，只要能顺利脱身，这笔银子她一定会还给陆源。
赵策一大早出门，直到晌午时分才回来。
打开房门，云翡率先看他脸色，还好，看上去比较平静。他即便穿着一身粗布衣裳，也依旧有着风华无双卓尔不群气度，或许是刻意为了掩饰自己过人容貌，他这两日又留起了络腮胡子。
赵策走过来，解开她身上带子，动作比以往都轻柔许多。
云翡暗暗想，是因为她要被赎走了，所以对她客气一些？她揉了揉肩膀，问道：“世子可找到了陆源？”
赵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酸溜溜道：“他和你之间情义果然非同一般，答应赎你。”
云翡虽然没有说话，但明媚眼中闪着惊喜光芒。赵策一见她喜色，便脸一沉，哼道：“你高兴什么，我拿了钱，可没说要放你。”
云翡心里一沉，眼中惊喜都消失了，气得简直想要跳起来发飙。
赵策得意地笑，带着一股子莫名其妙幸灾乐祸。
云翡勉强压抑住心里火苗，挤出一丝干笑，小声小气地问：“陆源拿钱赎我，你不放人，他会给钱么？”
赵策瞥她一眼，“这个就不用你操心，我自有安排。”
这天，赵策待呆房间里哪儿也没去，除了沉思，便是擦拭他手中那柄宝剑。
云翡看着那柄曾经放她脖子下剑，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脖子，伤口已经好了，结痂也掉了，落下一条红痕，因为她肌肤特别白皙，那道红痕也就格外明显，一抬头便能看清清楚楚。还好，她没像赵策那样臭美，对此不以为意，生命和一道伤痕比起来，宝贵千万倍。
翌日，赵策依旧按兵不动，没有出门，云翡心里疑惑他到底是怎么和陆源交涉。但赵策不说，她也没问，以免激怒他。获救前夕被杀掉，那也太冤枉了，所以这一天，她格外好脾气，乖巧听话，简直像是他婢女一样。
吃过午饭，赵策终于行动。他带着她骑马往南而去。云翡一看不是往城中去，心里有点慌张，问道：“这是去哪儿？”
赵策坐她身后，双臂将她圈身前，回道：“去拿钱。”
云翡心里暗暗激动，终于等到这一刻了，她打定主意，一旦见到陆源人，她就拼却全力逃跑，不然就再也没有机会了。赵策拿了钱不打算放她走，谁知道还有什么别阴谋。
虽是秋日，午后阳光还很刺眼，马蹄下，开始慢慢变黄野草，阳光下铺开了一条无垠黄毯。野外人迹稀少，远处农田里偶尔走过几个扛着锄头农夫。
从村里土路拐上官道，走了不久，前面便是一条小河，云翡马上，远远看见桥上站着一个男子。
她心砰砰跳起来，不会是陆源吧。如果是他话，他手无缚鸡之力，她即便和他联手，也未必是赵策对手。而且赵策手中还有兵器。
等赵策骑马走近前，她一看那人是楼四安，顿时高兴起来，因为楼四安有武功，即便打不过赵策，她也可以趁机骑马逃走。她曾经救过楼四安，他一定会帮她。
楼四安见到她，也露出惊诧激动神色，当日云翡曾经救过他，他心里一直心存感激。两人眼神交汇之际，云翡越发确信，楼四安不会对自己置之不理。
赵策坐马上，戒备地看了看四周，问道：“钱呢？”
楼四安道：“我家公子说，如此大一笔银子，要亲眼见到是云小姐，才能支付。”
赵策脸色一冷：“陆源竟然出尔反尔。”
“公子莫急，赎金我家公子已经带来，他就等附近，等小人吹个信号，我家公子便亲自送钱过来。”说着，楼四安从袖中拿出一个竹笛，放唇边吹了一声。
突然间一阵马蹄声传来，赵策扭头一看，从远处树林中突然冲出来数十匹马，风卷狂云般涌了过来。
云翡又惊又喜，陆源果然是安排了人来救自己。
赵策见状，猛地一抽马臀，掉头便走。说时迟那时，楼四安飞扑过来，扬起手中暗器，狠狠地抛掷向赵策身下黑马。
一把银光闪过，黑马前腿上扎了两柄七星飞镖，双腿一曲，跪倒地，一股巨大冲力，将云翡和赵策从马背上甩了出去。
云翡跌到地上，全身都摔仿佛碎掉，疼要飙泪，她连着草地上翻了几个滚儿，才仰面朝天停下来。
午后日光猛然照到脸上，炫得眼睛一阵刺痛，她抬手挡住了眼，绚烂赤金色从指缝间一泄而入，刺得她眼前一片模糊，头晕目眩。她想爬起来，可是浑身都像是被摔得散了架，没有一丝力气。
昏昏沉沉中，马蹄声好似一下子涌到了身边。一匹马停了她面前，马上人一跃而下，高大身影挡住了耀眼夺目阳光。身上仿佛闪着一圈金色光环，一如初见尉东霆那一天。
一定是太过思念他，所以出现了幻觉，她闭上眼睛，昏迷过去。
迷迷蒙蒙中，好似有人缠绕她手腕，她疼抽了口气，清醒过来第一个念头就是赵策又捆她，她没有获救，还落他手里。她绝望甚至都不敢睁开眼睛，身子情不自禁地颤抖了一下。
“阿翡。”
耳边响起一声低沉温柔呼唤，为什么那样熟悉，像极了尉东霆声音。她疑惑睁开眼睛，难以置信地发现缠绕自己手腕那个人，是尉东霆。
她怔怔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手腕包好，肌肤上一股凉凉感觉，缓解了灼热疼痛。
怎么会是他？是摔坏了脑壳，出现了幻觉么但那温暖有力胳臂，熟悉想念怀抱，是如此真实，甚至他身上气息，都是思念里那股味道。
她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俊美容颜，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他脸，尉东霆握住她手：“阿翡，是我。”
确信这不是梦，云翡突然伸开双臂，紧紧抱住他脖子，痛哭起来。
尉东霆心里百感交集，紧紧将她搂怀里，轻柔地抚摸着她后背，安慰道：“没事了。”
云翡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眼泪竟然可以这样多，憋心里无人可倾诉委屈恐惧，此刻像是开了闸狂流，情地他怀里汹涌。
尉东霆默默搂着她，抚摸她头发，柔声道：“再哭，眼睛都肿了。”
是啊，肿眼泡难看了。她可不想让他看着自己难看样子。
云翡抽着鼻子，勉强忍住哭泣，毫不客气地扯起他胸前衣襟，擦了擦眼泪。然后抬起头看着他：“怎么是你？”
“你想是谁？陆源么？”尉东霆蹙了蹙眉，语气有点酸溜溜。
“我没想到你会晋州。也没想到你会来救我，你不是不要我了么。”云翡撅起嘴，眼圈又红了。
“谁说我不要你。”尉东霆定定地看着她，心里叹道，是你不肯要我。
“你就是不要我了，把我送走不闻不问，害我被赵策残害，险些丢命。”云翡越说越委屈，眼泪又稀里哗啦地冒出来，气呼呼去捶他胸部。
尉东霆心里一动，突然觉得情况有些出于他意料。
她这个表现，分明像是撒娇？
他怔怔看着她，有点难以置信。
她哭得鼻子尖都红了，“呜呜，都是你不好，要是我手留了伤疤，我一辈子都会恨你，呜呜”
确信无疑是撒娇，这是不是说明他心里一阵狂喜，猛地将她扑倒床上，含笑看着她：“我不会嫌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