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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与嫣儿重逢以来子离第一次感受到如此浓重的挫败感,可笑自己斗志昂扬大费周章煞费苦心精心算计一场,到头来却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这一刻,他突然想起司命星君的那句话:“你可千万不要试图去破坏他们的姻缘啊,那样只会自讨没趣!”
他说得果然没错,凌月也嘲笑他是“自取其辱”。看来,在嫣儿恢复前世记忆之前,他是真的没什么希望了,然而就这么放弃他又实在心有不甘。
在这种矛盾纠结的心态下,他一整晚都心绪不安,难以成眠,于是提着一壶酒跃上了殿顶。
沐浴着清冷月光,身躺在冰凉琉璃瓦上,当辛辣酒液一口一口地滑入喉咙,他心中的悲凉便在这无垠星空下被放得无限大。
他与嫣儿究竟是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呢?
初见那日,娇云瑞日,韶光正好,他陪同帝君去参加天后的寿诞。开席前,他独自漫步在瑶池湖畔,她迎面跑来,宝髻轻斜,霞衣微皱,与他错身而过时脚下一崴竟落入了池中。
彼时她年华锦瑟,美撼三界,入得他眼的那一刻,他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终于明白什么叫做怦然心动。便是这刹那的怔愣,在她失足之时他反应迟钝地伸出手去却只抓到了她的衣带。于是,她的衣衫就这样敞了开来。
瑶池之水,清可见底,她在水中的风光被岸上的他一览无遗。她羞愤地抬起头来,方想怒斥这个登徒子,却倏然怔住。她自小生长在天界,看遍了三十六重天的神仙,自认阅美无数,但如此俊美的男子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不由看得有些痴,竟是忘了遮挡那乍泄的春光。
他清咳了一声,提醒她道:“你要不要把衣服穿好了然后游上岸来?”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被他用目光占足了便宜,但心中不但不恼,反倒涌出几许甜蜜的娇羞。
她穿好衣裳游上岸来,本想问问他的来历,却碍于一身湿漉有失得体,只得心有不甘地跑了开去。身后却传来他的呼唤:“姑娘请留步!”
她心下一喜,停下脚步向他看来,便见他已经追了上来,然后脱下外袍披在她身上道:“当心着凉。”
他的体温经过衣衫传到她的身上,这种热度一直传到她的脸上,让她双颊滚烫,心跳如鼓。她虽然有些紧张,却仍不失时机地道:“多谢公子,待我洗干净了便还给你。请问公子如何称呼?”
他也很想结识她,但想到自己还有婚约在身,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声音清淡地道:“不必归还了。”
她并未听出他的拒绝之意,自此一直珍藏着那件外袍。她为此还很庆幸自己忘了带上给母后准备的生辰礼物,所以才有缘与他相识。
后来她打听出了他的身份,甚至还跑去千桐山找他。而他与她的爱情之路便是在无数的坎坷与不断的伤害中最终走到了尽头。如果他能勇敢一些,对她再好一些,也就不会有后来所发生的一切了。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这首诗便是他此刻心情的写照。
思绪纷乱间,一个身影翩然落于他的身前。他眸光一转正对上一双热切的眸子,惊诧之下弹坐而起,面色不善地道:“霓裳?你怎么会在这里?”
霓裳凄然一笑:“自从你离开千桐山那日起,我便在凡间四处寻找你的下落,皇天不负苦心人,总算被我找到了。”
“你怎么会找到这里?”
“你难道不知道吗?白日那场龙凤大战可是惊动了整个帝都呢。听说你引火**,我还担心得不得了,结果你却好好地躺在这里。”
子离闻言顿时懊恼不已,更是对凌月恨得咬牙切齿。他冷声道:“你找我做什么?”
“你是我的夫君,我为什么不能找你?”
“帝君难道没有告诉你吗?”
“告诉我什么?”
子离不由定定地看着她,从她的神情上看,她似乎什么都不知道。想来帝君并未将嫣儿便是她亲姐姐的事告诉她,也并未告诉她他们的婚姻已经不再作数。
他本想告诉她真相,又怕她失去理智会做出伤害嫣儿的事,何况嫣儿此刻就在皇宫中。他只得软了声道:“我又不是不回去了。”
“但在找到她之前你是不会回去的,是不是?”
对于这个问题,他不想撒谎,于是索性缄口不言。
她突然就来了气:“我才是与你拜过堂的结发之妻,你却为了另一个女人而将自己的妻子弃之不顾,你难道就没有一点愧疚之情吗?”
她的声音因气怒而不自觉地抬高,因此惊动了殿内值夜的宫人,他从廊檐下跑出来探头向上看来,见是子离与一名陌生女子在对月饮酒后又识趣地退了回去。
他的这个举动提醒了子离,此刻花缅和凌月就住在隔壁宫殿,若惊动了他们,让他们和霓裳打了照面的话,一来会暴露花缅的行踪,二来也会暴露她的身份。
当初花缅的魂魄初到千桐山时,他激动之下曾经当着霓裳的面问她是不是天照女皇,而她给出的答案亦是肯定的。若让霓裳见到如今的念儿,她必然就知道了念儿与花缅和嫣儿实乃一人,一旦她在姬云野面前拆穿念儿的身份,势必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为今之计便是先把她支走,让她远离花缅的活动范围。
他站起身来道:“我随你回去便是。”
霓裳没想到这么容易便将他说服,不敢置信道:“你的意思是不再找她了?”
他点了点头道:“我的羽毛被烧坏了,还劳烦你捎我一程。”
霓裳突然想起什么道:“对了,白日与你相斗的那只龙是谁啊?我怎么听说他被一只大鹏给灭了?”
子离避重就轻道:“巨龙和大鹏皆是道士用法术幻化出来的,不足为道。”
“谁说不足为道了?市井之人都说你们斗得不分高下呢。那道士一定是位得道高人,你帮我引荐一下可好?”
“那道士已经离开。”
“是吗?那道士可有道号?”
“偶然碰到而已,不曾问他道号。”
子离的刻意回避让霓裳疑窦顿生,她故作扫兴地道:“看来还真是无缘呢。另外,今日已晚,我们在此住宿一晚明日再走可好?”
子离反问道:“你真的不急?”
霓裳笑道:“反正你都已经答应我了,难道还会变卦不成?”
这一刻,子离虽知夜长梦多,但为免欲盖弥彰,只得顺从了她,心想着明日一定要在众人起床之前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这一夜,子离借口失眠让霓裳先回房睡觉,自己则守在门外以防意外。
子离的举动更加激起了霓裳的好奇心,她分身化作飞虫飞出了门外,趁子离不察溜出了宫殿。
是夜,一只小小飞虫在皇宫内一间房挨着一间房地钻进钻出,当它最终停在凌月和花缅的床前时,怔然看了他们许久。
她突然意识到方才子离似乎是在喝闷酒。这么说来,他虽然找到了赫连嫣,但赫连嫣却已经和别人在一起了,所以才发生了白日龙凤争斗的那一幕。
赫连嫣转世成为天照女皇花缅时,曾经被好几个男人深爱过,这其中就有熙和帝姬云野。可他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深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睡在一起而无动于衷,这只能说明他不知道赫连嫣就是花缅。
据她推测,赫连嫣很可能已经没有了这两世的记忆。一来,以她身为赫连嫣时对子离的执着,怎么可能会如此对他?二来,以她身为花缅时对熙和帝的感情,又怎么会不认他?
子离明知她已心有所属,却仍跟在她的身边,很可能是在寻找时机勾起她的记忆。而他向熙和帝隐瞒她的身份以期减少羁绊,也说明他对她并未死心。那么,她不妨把水搅得更浑一些,为他们制造更多的阻碍好了。
思及此,她飞出花缅的房间,直奔乾清宫而去。
到得姬云野的卧榻前,她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不要暴露自己为好,于是托梦于他,告诉他与凌月同床的女子便是他的皇后花缅的转世。
做完这一切后,她志得意满地返回了房中自己的身体上,而子离依然精神抖擞地坐在廊前对月饮酒。
第二日天未亮子离便将霓裳唤了起来,他向宫人交代了一声便带着霓裳匆匆离去。
他们走后没多久,凌月便带着花缅去向姬云野辞行,没想到他热心挽留道:“那只觊觎念儿姑娘的凤凰已经离开了,你们多住些时日又有何妨?”
凌月奇怪道:“他怎会不告而别?”这不符合他的作风。
“因为,有一个漂亮姑娘来找他,所以他便与她一起离开了。”
霓裳?凌月不由松了一口气,走了便好!却听花缅道:“果真是只好色的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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