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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梨花枪
这人所指的方向正是街角,裴云挣脱了这人拉扯,直走向药材行,却看到药店前的空地上乌泱泱挤着一片人。
飕飕飕的刀光剑影于人潮中穿梭,有人身上挂了重彩,有人已在垂死挣扎,若是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眼前场景,那只能说是——惨烈。
异常的惨烈。
这是一场参与者众多的乱斗,四下的空气中都弥漫着要人命的血腥味。
“我的天老爷啊,我就出镇子拉个客的功夫,这……这怎么就打起来了?!”刚刚那人吓地抱头鼠窜。
“一个个都想赢得佳人芳心,又一个个都眼睛长在脑瓜顶上,一语不合就动起了手!”另一个乡亲见势不妙,躲进犄角旮旯朝那人招呼。
这时候混乱争斗中的一人被对手击败,一具庞大的身躯简直就像泰山压顶般直撞向裴云。裴云敏捷地一闪而过,一步退入药铺,这人踉跄向前扑去,一头栽倒不省人事。
“哎呦,又倒一个!店铺在这临山镇上开了两月,今天才算是能真正赚上一笔!”药材行的老板从柜面后探着脑袋,脸上的表情既带着惊怕,又藏不住奸商独有的笑意。
他见裴云一个完好无损的人进店,露出半截身子,看着裴云在纸上速速写下了数味药材的名称。这些药材并非罕见,有外敷也有内服,但对调理伤况都极有助益。
“看不出来,兄弟倒是药材医理颇为熟识,难不成也是做咱们这一行的?”他像是生怕有人抢了他的生意。
裴云取过药品,摇摇头放下银两就出了门口。
外面仍然打得不可开交,被放倒的人比之刚才又多了不少。裴云不愿多做停留,飞快绕开这群纠斗不止的人便向镇外去。
谁知几个还在拼死拼活的人已延展了战线,一路兵刃相接朔风凛凛地朝他行走的方向冲来。这些人似乎早没了理智,只顾不住拼杀,眼瞧着要把对方杀个片甲不留。
裴云闪无可闪避无可避,只有身形向旁侧一拧,一手抵过来人刀风。可也是在这人刀光灼目时,他发现此人竟然正是唐门七公子唐天磊!
与唐天磊同行的几人中已有人倒在血泊中,另几人围在唐天磊左右,明显也已杀红了眼。唐天磊只把裴云当成了另一伙人的帮手,单刀狂啸着就劈向裴云。
裴云不得不再度招架,巧妙躲过唐天磊猛攻,急急展开轻功跃向镇外。
然而唐门一干几人竟穷追不舍,跟随唐天磊一同也向镇子外追赶,只是这几人轻功与裴云相比有所不及,很快被裴云甩开距离。
数以百计的人都聚在临山镇中心,镇子边缘已不见人迹。唐天磊与唐门众人见追击裴云不上,便摸出随身暗器,冽冽风响将暗器掷出。
裴云奔行在前,对身后状况便无法察知,待到暗器近身气流汹涌,已是千钧一发时。他急旋上身瞬息提足,足尖飞点路边树干,斜飞向另一株老树,这才未被暗器所伤。
唐门人的暗器手法也是天下独绝,数枚闪着幽光的铁翎在须臾间齐刷刷钉入树干。而在裴云躲避暗器攻击的这时间,唐天磊已抢先一步追至树下。没过片刻,剩余人等也围追而至。
唐天磊一甩单刀,掏出腰间的梨花枪,对准裴云就是一阵猛轰。裴云于巨木枝桠间飞纵闪避,身形诡变难觅,以至唐天磊枪枪瞄准他要害,却又枪枪放空。
唐门众人不甘示弱,在唐天磊枪射同时接连掷出铺天盖地的暗器,裴云如若只一味闪躲而不做反击,定会被几人逼至死境,再难走脱,而所用身法也未必不会被唐天磊认出。
他从巨木之上飞身而下,倏而缓转身形,看似放弃抵抗,实是偷取时机。唐门几人看他突然露出破绽,果然都有意外,暗器被掷出时也不自觉跟随他游走之势改变方向。
就在此时,他一个回身贴树干一纵上跃,足底蹬向老树树干。只听嘎吱断裂之音想起,钉入树干的幽寒铁翎在他足上之力驭使下竟从树干内飞一般脱出。
那老树此刻便像是发射无尽暗器的巨人,无间断地将铁翎回射向唐门众人。一众几人顿时惊心,慌忙避闪时皆被自己的暗器所伤。
唐天磊仍忙于以威力巨大的梨花火枪取裴云性命,却突见同伴痛哼连连,一双眼睛怒火中烧,手中的梨花枪发疯般狂扫。
说巧不巧,唐天磊同伴中的一人抵过一枚飞向自己的铁翎,手上的力道致使这铁翎飞向一侧,却刚好撞向了唐天磊的手腕。
唐天磊猝不及防,那铁翎飞窜的力道又极大,使得他手中梨花枪的枪口恐倏然调转。他正用手指扣死扳机,这一下枪口便全然失了准头。只听乓乓两声,站在他对面的同伴已应声而倒。
这两枪直中心头,那人脸上交错着惊惧与痛苦,一手捂住胸前一手伸向空中,就这样被唐天磊误杀。
此人倒地之时,唐天磊的枪却还没停火。他像是尚未感察到同伴阵亡,竟一跃而起飞冲向裴云,但唐门另几人却已目睹方才那人身死,个个面上悚然骤现。
他们不约而同看向彼此,在一刹那皆尽掠起,均想阻拦下唐天磊的身躯。奈何唐天磊的梨花枪仍砰砰扫射,又有两人尚未近身便被枪内射出的毒藜击中要害。
裴云并没想到情况会演变至此,更不曾想伤及人命,在巨树粗枝上一个回旋,一把擒住唐天磊执枪之手,欲夺过他手中的梨花枪。
唐天磊如今身在半空,身下还有唐门仅余的一人。他一条手臂被裴云之力所制,身体便被悬于枝桠下。时至此际,他似才意识到对手武功之精绝远非自己可比,脸上呈现羞辱之态,持枪之手的劲力也似卸去。
裴云见唐天磊不再狂暴,便不再强施力道于他手腕,岂料唐天磊另一只手忽然间抽出单刀,一个扬臂便将刀锋斩向裴云的腕部。
两人此时两手相缚,电光火石地一晃,那刀锋便已贴至裴云皮肤。裴云手腕急拧放开唐天磊,在这岌岌可危的瞬间避过刀锋,却使唐天磊的刀砍在了粗枝上。饶是如此,那异常锋利的刀刃还是在裴云手上腕上留下道隐隐渗血的痕迹。
而在同一时刻,粗枝咔嚓断裂,唐天磊连人带着枪刀直坠向地面。他身下那人来不及躲开,头部便被他猛然坠落的身躯压倒,颈骨断折即刻咽气。而唐天磊本人从至高处跌下,也已是奄奄一息。
裴云自巨树之上向下望去,但见唐门众人竟无一人生还。看那唐天磊模样,也是重伤难治。这惨况虽非他所想,他却知此地绝不宜久留。
可是此时路旁忽又闪现数条人影,只令他想走不能走。
他看那些人影速度逼近,赶忙掩身于巨木枝叶后。
只见前来之人均是二十余岁的青年,一个个束发戴冠,衣着一丝不苟,若道士装扮。他们惊见唐门众人横尸树下,皆有悸色在眼。唐天磊虽还未亡,但这几人也只将他当做了死尸一具。
当中的一人对另几人道:“看来适才传出枪响的地方就是这里。此地留一人看守,另有一人速去通禀掌门,其余的人随我到镇上去。”
另几人互相点头,各自快速离去。
不出多时,又有两束人影来到树下。当前的一人是去而复返的传话之人,而随在这人身后的,是一位玉树临风器宇不凡的青年文士。
文士看看树下惨况,对那人道:“此处境况我已知晓,那镇上骚乱却恐未停歇。你先去助师兄弟们平息纷乱,我随后就到。”
那传话道士走远后,文士在唐门众人尸首旁仔细绕了一周,最终驻足于唐天磊身侧,目光则凝注在从他手中脱出的梨花枪上。
唐天磊感到有人到来,半睁双目,发出声低糜的气喘:“花掌门……我知道了杀……杀莲华道长之人……”
文士听他垂死之语,表情似遽然凝结。但当他再看唐天磊时时,却又是种令人猜测不透的神思。他睨了睨唐天磊,足尖在梨花枪枪柄上一勾。梨花枪凌空而起,直落入他的左手。
“素闻唐门七公子唐天磊有一支火力惊人的梨花枪,今日我有幸得见,便也想亲自感受一番。”他似笑非笑地将枪颠了颠,“唐公子伤重之极,理应知晓自己已无活路。不过你大可放心,我会派人将你与其他人的尸首一并运回蜀中,定然会让你魂归故里。”
他说着话,竟将枪口瞄准了唐天磊的心脏。
裴云在树上窥觑文士之举,不禁暗暗心寒,却只见唐天磊胸前血如泉涌,一口气续接不上,惨然而亡。
文士笑看着唐天磊彻底断气,收枪入袖,转身走向镇子。
等青年文士走得瞧不见影子,裴云才自高树上落身。
一个镇子、一杯酒,竟可以引出这许多的流血纷争。他不懂这是为什么。
唐门众人死相凄凉,他默默哀痛稍许,终于转首远离了这块是非之地。
……
这一夜的星光稍显暗淡,荒原上吹过阵阵凉风。裴云奔走在途中,却突有种无形的脱力感。这感觉难以形容,就像是生命之力在一瞬流失。
他无力再走,只能靠在枯草堆旁低低喘息,过去好一会儿这感觉才渐渐消失。
他抬眸望望前方,仿佛已能看到远处孤零零矗立的毡房,那里还有一个人在等他归去。于是他站起了身,继续前行。
离得目的地近了,空气中却又不知怎的夹杂起浓烈的腥气。
毡房内黑漆漆的没有点灯,他发现毛毡外侧的马儿不见了,而那股难闻的腥气就是从毡房内传出。
接着,他便看见了地上零零落落的血点。这些血点沿着道不规则的轨迹蔓延,从毡外一点点深入毡内。
他再顾不了许多,一下子冲入毡中。
卓自清不在床榻上,凌乱的衣衫散落地上,黑暗的毡房内没有丝毫的声动。
若是他能言语,他一定早已喊出声,喊出数十遍卓自清的名字。
暗室里看什么都很废力,他蓦地一瞥,看到了角落地面上似有一大滩血迹。那里原本是这毡房中堆放废屋之处,但他现在看去,却觉得那里与先前有所不同。
他的眼睛以极快的速度适应了黑暗,他看出那里多了团东西。
那团东西,好似便是腥臭之气的源头,其上还隐约显露出一小节闪着微光的尖锐之物。
他一步跨上前,紧盯着这团毛皮样的大物。
继而,他看清了这是一匹狼的背脊,那尖锐之物是刺穿这狼脊的剑尖。狼已死去多时,地上的腥臭之血便是自这匹狼的身下淌出。
他认得那剑,那是卓自清的剑。震惊之下,他一把挪去狼的身体。
狼身下有人。
卓自清在狼身下。
她的双手紧握着剑柄,两肩正无助地瑟动。
“小云!”见他归来,她手中的剑咣当落地,热泪纵横扑入他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