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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大去的消息传开来,苏子进和赵氏当即忙了起来。 ? 苏子进忙着去书房写书信去京城报丧,两个亲弟弟是要通知。再思量了一下,把庶出的人也算了进去。他提笔心中便思量着其他的事情,老太太死了,盯着他的眼睛便也没了,他等了这么多年,可不是为了这一个外放的官儿,永远的待在这里。
那些庶出的子女,老太太生前便是不喜欢,所以便早早的分了他们出去,这么多年也不肯见一见他们,虽然他们也是按着节气送来了节礼。老太太在这上面就是太固执,庶出的他虽然也瞧不上,可他若是回京了,也是一股助力。他苏子进,苦心孤诣多年,自然是放得开多。
于是,他在自己母亲刚刚咽气的时候,第一件事情不是跑去哭,而是提笔为自己的前程铺路。
赵氏忙着打理府中人的麻衣,下人们的可以先简单着,可是主子的却不可以,她一样样的算着,还要去买些素银的头面饰还有搭上棚子,唱经的也要请了来……一样样的说给了紫蕊和管事娘子听。这时候绘彤带着人进了来,她见赵氏忙着吩咐,便开口道:“母亲莫要着急。”
说着她让屋子里的人都出去,自己走到赵氏旁边坐下。
赵氏奇怪道:“宁儿,怎么了?你祖母大去,母亲还有很多事情要布置……”
她话未说完,便听得绘彤道:“我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母亲又急什么?丧服、饰灯笼、还有唱经的和尚我请的还是云台山的,智贤大和尚。”
“如此,母亲要忙的不是少了许多?可是不着急了?”绘彤含笑道。
赵氏听了心中原来是一喜,后来便是一惊她道:“你是准备多久了?苏家上上下下丧服灯笼备得好,也是需要时间的。再有,智贤和尚寻常便是需要提前一个月说好时间。绘彤,”她越想越不对,不自觉的伸手抓住了绘彤的手,也因为心中担忧害怕而用了几分力,“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祖母会大去?”
绘彤笑着,也不提醒赵氏将她的手抓疼了。
“家中祖母还未去世,你便备下丧事用具,这,这若是传出去,你今后可怎么嫁人啊!”
“母亲莫担忧,女儿都是顶了别人的名头去做的。至于智贤和尚,女儿不过是得了他的缘法,他才答应来的。再说了,”绘云嘴角一勾道:“祖母是怎么对母亲,母亲忘记了?您身边的跟着您陪嫁过来的瑶婆婆是怎么死的?母亲也忘了?您这些年小心翼翼,又是为了什么?”
“她死了,这苏家,才真正是您的。”
绘彤说着,老太太是提前死了。可是她死去的季节没有变,所以她按照心中所想,早早的准备好一切,如今,果然是派上了用场。
京城离这里快马也有半个月的路程,可近处的庶出还是有的。
绘兰给老太太跪着烧纸钱的时候便来了两个,老太太没有给她们多大的恩惠,她们对老太太也没有多深厚的感情。随便扯着嗓子哭一哭便和苏子进外面说话去了,来攀关系的心理比较大吧?
绘兰也不说话,叫了人之后依旧跪得挺直。其实老太太算是一个好的主母了,她没有随随便便的便把庶女嫁了,也没有为了苏家给庶子娶亲,都是问过他们之后按着庶出的分列给他们嫁娶。
绘兰跪了一天一夜都水米未进,梅姑和抱香惊风急得不行。她可是老太太心尖尖上的姑娘,老太太死后便这样折磨自己,若是老太太知道了,可不得多心疼。
梅姑去劝的时候,绘兰便会咬着唇道:“我想多陪陪祖母。”
那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看得梅姑也是一阵的心疼。
月光之下,江九寒掀开马车帘子,月光过水面,而小小的身子,小小的手确实是自己六岁的模样。他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重生,还是回到自己小时候,还老天要弥补自己的遗憾吗?
前世的自己,娶了贵女却不得善终。现在想起了却恍若梦一场,这次离开皇城跟着太子去处理灾情,离皇城越远,心中倒是越的平静了。
一天之后到了江南,他听说了苏家老太太大去消息的时候,脑海中不由的想起来那个女孩儿,给他吃烤红薯,他赠了她两尾红鱼的女孩儿。那笑起来便弯了的眉眼,眸中似涌入星辰。她跟着老太太长大,老太太大去了,她该是会很难过吧?
一想到那样温软的笑意便要消失,那灿若星辰的眼里会蓄满了泪,江九寒心中不知道怎么就有些难过。
于是他去了苏家。
江九寒去苏家带着侍卫前去老太太停灵的地方,这天下着雨,领路的管家一直说着侯爷小心脚下,侍卫给他打着伞。
走到园子的时候,他的脚顿住了。长廊的那边走来一个人。
她也是要走过这个院子,是和他同路,那个人是绘兰。
她穿着孝服,梳着两个包子头,挂着银流苏,也没有带着丫鬟婆子。一个人撑着一把青伞,自泠泠的春雨之中缓缓向他走来。走得近了,他瞧见那伞面绘着白色的眠霜花,走下台阶的时候,伞接住了被风吹弯了的桃树,桃枝上结着小小的青梅,就这样落在了她的伞上。
她瘦了许多,巴掌大的小脸,一双眼睛越的大了。乌黑的,银色的流苏,黑白分明。
江九寒的心底忽然闪过一丝极轻的疼意,他率先开口唤她:“绘兰?”
绘兰这才似回过神来一般对他道:“你来了?”
这句话似久别重逢似等待许久,终于等来归人。
江九寒心头一震,他下意识的开口:“我来了。”
江九寒后来想,他大抵是在这个时刻,爱上了绘兰。春雨青梅油纸伞,伞下素衣失神的小姑娘,走进了他的心底。
现在,他摸着下巴,老成的道:“太小了点儿啊,长大要好多年啊……”
他这样说着,旁边的侍卫,冷汗落下。这句话说得像是主子你多大了似的,你也只比人家大两岁好不好!
他当然不知道,自己的主子,已经是同个躯壳,许多年后的灵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