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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越陵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先探探公主口风,否则不知道发生了情况,就这样贸然答应前往的话,恐怕到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遂道:“既然如此,那麻烦你替我给皇后娘娘说一声,就说孙越陵很感激她的良苦用心,但是,我在这里住惯了,已经没有了什么雄心壮志,要是皇帝陛下没有将我官复原职,我就算是被凌迟处死,也不愿意再出去了。”
顿了顿,施施然道,“我们读书人都很拧的,这一点想必你应该明白!”说完又走回牢房内,在草席上躺了下去。
朱徽妍看他这样,反而有些怒了,气呼呼说道:“读书人,亏你还说得出口!你忘记你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的吗,你真是一个读书人吗?”
这句话捅到了孙越陵的痛处,他的出身问题在许显纯的捏造之下,朝廷之上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连后宫中许多人也已经知道了他是一个出身卑微的市井中人。
他对着朱徽妍翻着怪眼,说道:“是啊,我不是读书人,那又怎么了?既然不肯对我说实话,我又为何要跟你出去?反正我在这里一时半会也不会死,干嘛非要你救不可?”
“你……”朱徽妍被他气的不轻,她一番好意前来,原以为孙越陵必定会答应她,没想到他还是如此孤拧,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不可。
无奈之下,朱徽妍只得忍着这口气,再次踏入了牢房,掩上牢门,然后蹲了下来,挨着他的脸庞,将一双柔唇凑到他耳边,耳语道:“宫内客氏愈发跋扈,横行后宫,所有人包括皇后在内都不能将之奈何。在客氏淫威之下,整个后宫居然留不下任何一丝帝王血脉,范慧妃为皇帝哥哥生有一女,近日忽然离奇死亡,皇后娘娘和我都怀疑是客氏所为,这一次香山还愿,看似无事,实则暗藏凶险,谁也不能保证,客氏不敢在皇后娘娘头上动土,皇后娘娘有所忧虑,所以才特意劝说天子将你放出,由你保驾护航,还愿香山!”
孙越陵听得心中惊惧,没想到后宫中的情势,已经严重到了如此地步,客氏简直无法无天,居然连皇后都敢染指冒犯?
……
孙越陵出狱了,在当朝皇后娘娘张嫣的劝说之下,天启终于答应将这个关了数月的东林后进给放了出去。
在大明公主朱徽妍的照拂之下,孙越陵顺利出狱,乘着朱徽妍给他准备好的软轿,一路穿街过市,回到了关心堂东堂住地。
皇后娘娘前往香山还愿的日子,就在三日之后,所以孙越陵的时间也不多。
他之所以决定先回东堂,而不是直接前往总堂见厉若冰,一是因为被困牢笼太久,总的洗漱干净一番才好见人;二是他离开东堂也有段日子,需得找到韩弱水和易飞二人,了解一番他不在的日子里所发生的一些事情。
他现在已经是一个白身,没有官职在身,所以无须去官府衙门内报道,但纵然如此,他出狱的消息,在他回到东堂的时候,已经传遍了整个朝廷的六部监司,所有人都惊诧不已,想不到他居然还能够得到后宫皇后娘娘的青睐,亲自出面为他说情。整个东林党人更是十分雀跃高兴,这表明着东林党和勋贵势力的一番较量,又是以东林党人的获胜而告终。
孙越陵回到东堂的时候,韩弱水和风易飞喜不自胜,连忙将他迎进了东堂主厅之内,并立刻遣人飞报厉若冰,告之东堂主孙越陵已经脱困而出。
孙越陵回到东堂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好好洗了个澡,洗去了数月牢困带来的脏污与颓气,换上了一袭崭新的紫红色湖州丝绸长袍,晚上又美美地睡上了一觉,第二日清晨起床后,感觉神清气爽,精神焕发,整个天地之间似乎都充溢着美好。
接下来,他从韩弱水和易飞那里了解到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好在他离开的这段日子里,东堂内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只是和花旗社起了一点小小的冲动,被他们收回了几个在东城经营的茶楼、书店,人员方面更是没有什么损伤。
他从韩弱水处也得知到,他不在的时候,耶稣会的徐光启曾上门找过他,打算和他商讨一些事情,但得知他入狱的消息后,无比惆怅,只能黯然离去。
孙越陵此刻才猛然记起,他和徐光启还有一个约定,只能怪他公务繁忙,又时运不佳导致入狱,才把这茬给忘了。但此刻马上就要陪着皇后娘娘还愿香山了,更是没有功夫与他探讨科学精要,心中十分无奈,只能遣人向徐光启传话致歉,等他从香山回来之后,一定会亲自登门造访,再表歉意。
他出狱后的第二日正午,厉若冰在关心堂总堂布下酒宴,为他接风洗尘。参与此次接风宴的都是关心堂的高层,除了总堂主厉若冰和军师汪文言之外,大总管老何,连同两名堂主方逸尘和黄天来都来了,为他出狱表示祝贺。
他和众人多日不见,自然是畅怀大聚了一番,这一桌酒席直吃到申时才散,他也是喝的七七八八舌头发直,满脸红晕,这可是他自来大明后所喝的最多的一场酒,也是最为开心的一次。
当然,这些关心堂的首脑们,在酒桌上不光是喝酒吃菜,他们也商讨了最近的一些情势和议定了接下来的部署。酒桌之上,对于上次发生在西四楼牌的一些诡异事情,也进行了详尽的分析。
当日帮助徐鸿儒牵制住禁军的人马,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并非是京师势力,但据方逸尘和黄天来所说,极有可能是花旗社或三十六道的人,方逸尘更是直接认定与他交手的一定就是花旗社的社主熊思飞,众人联想到当日发生在南海子杀北堂主秦风和在承天门下救下徐鸿儒这两件事,更是对此深信不疑。
黄天来却仍有怀疑,小心翼翼地问道:“厉老,当日与我交手之人,出手诡异,虽然有所遮掩,但我在北城已久,与三十六道接触的最多,我感觉这人也有可能是三十六道的妖帅李夜寻。”
厉若冰听后沉思良久,方作决断,道:“当日在柳泉居上,徐鸿儒曾矢口否认对秦风痛下杀手,他那日所言似乎并未作假,看来,杀死秦风的神秘人,极有可能便是熊思飞,但是,也不排除是三十六道的袁天罡所为。今后我等关心堂众人,一定要小心为上,尤其是对上花旗社和三十六道的人,更是要千万慎重,重大决断,一定要禀于我知。”
众人都点头应命。
方逸尘眉头一挑,说道:“厉老,闻香会在京师势力,已被我等彻底扫平,就连花旗社也如过街老鼠般惶恐不已,我不相信他熊思飞还真敢在此时与我关心堂为敌,这简直就是不知死活。厉老,此事不如救交予我来办,让我亲赴花旗社,当面质问熊思飞,他倘若不识时务的话,就算将他花旗社彻底铲除又有何不可?”
厉若冰闻言皱紧了眉头,道:“方堂主,切勿意气用事,近日首辅告诫与我,我等东林中人揽尽朝纲、坐震京师,已经惹得了朝廷中众多勋贵权要的不满,凡事点到为止、见好就收,不可在此时不知进退、赶尽杀绝,如此下去,恐怕将要引起天子的不满。毕竟此乃大明天下,并非东林天下,我等还是秉承天意,顺乎大道才好。”
方逸尘嗤笑一声,说道:“厉老何必太作优柔之态,所谓君子与小人不两立,东林党魁赵大人更是向来主张对京师的邪佞之辈大加打击,扫平奸邪,难道厉老忘记了赵大人的淳淳教诲了吗?”
此言一出,众人都默不作声,就连孙越陵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方逸尘虽为南堂主,但在关心堂的地位仅次于厉若冰,就连平时关心堂的很多决断厉若冰也是赞成于他,可如今他们二人起了冲突,其他人登时觉得十分为难。
厉若冰沉着脸说道:“方堂主,此事兹事体大,非是厉某不愿宣战,而是一旦贸然开战,恐怕会于我不利,凡事,总得在最佳的场合、最佳的局势下动手,方是善策。此时,断不是开战的时候。”
既然师傅如此说话,孙越陵觉得有必要在此时为他撑一撑场面,也大声说道:“总堂主所说言之有理,此时局势未明,断不可轻启战端。”
方逸尘哼了一声,一双亮眼瞪向孙越陵,冷笑道:“孙堂主果然是得了厉老的亲传衣钵,连想法都是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孙越陵感觉到了他眼中的愤怒和敌意,却不甘退缩,迎上他的目光,说道:“方堂主多虑了,此乃非常之时,宫内的斗争愈加激烈,连皇后娘娘都被魏忠贤和客氏欺压,我等倘若在此时贸然行事,恐怕更会落人口舌。”
方逸尘似乎十分愤怒,气道:“魏忠贤一介阉人,又有何惧哉?客氏更是扰乱后宫,不知检点,迟早要被赶出宫闱。”气愤了一阵,似乎渐渐平复了下来,慢慢说道,“皇后娘娘将在后日赴香山还愿,左都御史大人居然命我随驾护行,我就不相信,他们还真敢对皇后娘娘无礼?”
这次轮到孙越陵大感惊讶,说道:“方堂主,你居然也要去为皇后娘娘保驾护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