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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次更是惊讶,两臂向左用力一拧,只听“吱吱”几声磨响,那石板却被他推向一边,那石板不过有两寸来厚,正可推动。(〔 这不足两尺的洞头若钻入一人,绰绰有余。心中暗想:“在这里呆着,也难活长,索性进去瞧瞧,死在里面倒比死在这儿强得多,或许里头有诸多宝藏,亦是难论。若真有,不妨取些出去,把欠池美矜的一万两银子给还上,再给鲁德一些报恩。”又一想拿了许多金银出来,可荷香对己亦有大恩,却不能来报答她了。即使拿了些金银财宝,又怎生出得洞去?
低头看了眼荷香,又不禁痛哭流泪起来。想道:“我俩生不能在一起,死却要在一起,此也是至欢至快之事。”便把她抱起,先推入洞内,然后自己也攀了进去。
进得洞去,借微光一瞧,见这洞有一人来高,向右延伸,两壁皆为石砌,可双人横行,就不知深有几许。想到自己若同荷香死在里面,恐洞下涨水,灌入洞里会把二人的尸身泡膀浸烂,便向右视了视路径。见铺石平滑,台阶分明,无甚绊碍,于是复将石板依旧盖上。洞内霎时漆黑,若夜间闭眼一般。
他把荷香背在身上,试径前行,这洞内路径忽高忽低,或右拐右转,亦不知走有多少平石台阶,蓦见前面有处光亮,心中一喜,暗想:“这洞原来可通山外,定是当地民众躲避战乱而建。否则,如此规模,绝非三五人可力及。”
循光行,下得一坡,只听“噗嚓”一声大响,一人一尸尽栽入一潭水里。那水异常冰冷,厉之华大惊,正欲泅渡,只感那水不深,唯没至脖颈,行有三五丈,才至水沿。冻得浑身哆嗦,牙齿打战,暗讶洞内不冷,这水却冷得分外侵人,不知在此挖一水池何为。循阶登上,方感憬然。心想当年难众为防敌追,故掘此池,人在池上严守,当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利。如今世外战乱纷呈,于此洞中避难,却是安隐之极。又想荷香已死,唯自己一个活人在此,不免又凄恸起来。
又行有几十丈许,渐感身子奇冷,好似入了三九严寒之季,所见的微亮亦莫名消失。心里讶惑不解,暗忖道:“敢莫是入了魔窟?那片魔光故将我诱至,方擒我命的。”想到自己若与荷香在一起,也是至快之事,不禁惧意登消,迈足大进。只听“扑嗵当啷”几声,不知撞倒了何物。自己亦被绊倒在地。触手一摸,竟是一个死尸。厉之华骇得毛皆竖,重新背起荷香,摸索谨行。心想这些死人无怪尸身完好,显然与这寒冷有关,定是当年被民众打死的战俘,逃不出去,留尸于此。
又行了一阵,一路不知撞翻多少具死尸,亦无数可数。下了一道坡,更将寒冷,所撞到的死尸亦更多,这些死尸虽被碰着,却然不倒,伸手去摸,触之冰凉僵硬。一不小心,猛感脚下一滑,摔倒在地,地上却是冻了一层厚冰,诸些死尸原来俱冻结冰上。又行过一弯,右方光亮复现,回头一瞧,那处竟是个宽广阔坦的洞厅,数百具尸体或立或坐,或倚或卧,均手持凿山开洞之械。心下又想:“这或许是赫官豪绅避暑避难之所,抓来这些人丁开山凿洞,又恐他们出去宣扬,故此困毙洞中灭口,这些人也忒得草菅人命,凶狠之至。”
走近亮处,原那亮处竟是一大块冰反射的微光。见左处亦有一块冰对映,心中稍喜,想到即有光亮,定可出洞而去。走至该处,心里暗苦,原来已达尽头,四处虽冰熠生辉,却看不出是从何方引光而来。又暗忖绝非尽头,冰外若有阳光照射,岂不化却?
苦思琢磨半晌,终无可通之法。这时衣上俱结了冰,冻得手脚生疼,心里暗悲道:“无路可行得出去,看来只有和那些死鬼一样被冻毙这里,不期此处又添了两位新成员。死于此处,倒能落个不朽不坏的尸身,我与满姑娘皆属善人,理应斯终。”
绝望之余,抱着荷香倚壁而立,唯待冻死。突感背后触一硬物,刚欲伸手去摸,只听“喀啦”几声大响,厉之华闻声大骇,只道是冰层塌裂,慌地向隅处躲闪,但见前方不远,果然是冰壁开裂,豁啦掉下一大块来,却从中显出一道石门。厉之华又惊又喜,走至近前,用手力推,那石门纹丝不动。暗想这里定设有机括等类部件,刚才所触的硬物也许便是。念及此,返回去按,只听“吱吱”几声闷响,那石门果然退开,闪出两尺来宽的缝来。此时,身处大亮,可见石门外光亮甚强。恐石门复闭,机括失灵,抱着荷香忙不迭地穿缝而过。
过了该门,却见地下用一块巨石凿成的八卦图,直径约有两丈,向前一看,见又有一道石门,门的上端书写着“仙俦冰府”四个大红篆字。心下暗讶:“原来是到了神仙的府地,这‘仙俦’二字,当是一对男女仙人。可那处死尸稠众,这四个字未免叫得忒是虚伪,应改‘魔俦冰窟’之谓方对。”走近去推石门,见门面冰霜凝盖,固不能动,突见手掌下显出两个字来,仔细端辩,是“复位”二字。心中不解,推敲字意,便即恍然,回身走到第一扇石门前,用手试推,那石门竟毫不费力地关闭。此门刚闭,却听那道石门“格呀”一声打开。厉之华又慌地钻入。
入内即闻一股浓香钻脑,赫见迎面一丈远的石台上盘坐两人。这两人果是一男一女,均鹤童颜,肤色红润,慈模善态,亦瞧不出龄约几何。见此形容慈善,不似原初所想之象。忙把荷香放下,就上拜台,俯囟跪倒,礼拜道:“凡夫厉之华不意轻造檀府,扰了两位仙长清修,还祈谅过。”说完,咚咚磕了三个响头。磕罢,抬头上看,见这两人仍是无动于衷,不禁走近端视,原这两人早已坐化,只是形态栩栩若生,呼之欲动。
厉之华心道:“此室温祥如春,大殊前洞异冷,这两位前辈不知有甚妙法,可令尸身不腐?”见洞上有一特大的菱形玉石,高有数丈,玉石透明,引日光四处照射,左右壁隅处各有一孔,日光透孔穿射。见之恍然,无怪前洞里隐有亮光,原是日光照在冰上,冰冻之间相互映射,故此也。心想这座洞府设构奇特高异,非胸中大有邱壑者焉能及此?这两位老人定非寻常人物。
绕到二位法体背后,更大奇怪。只见两人身后各放一个红木所就的木箱,箱盖均被打开,老翁身后的箱内放有几卷经书,上有一小纸条,写着“潜心悟此,功德成焉”八字。那婆婆身后的箱里竟真的黄金珍物满堆,上面亦写有八字,是“缘赐访者,携之东行”。厉之华向东一瞧,果见有一道石门。他不敢擅动珠宝等物,便侧身用手指去触动那几卷经书,见无异样,才放心取出。见这几本经书分别是“楞严经”、“瑜伽经”、“金刚经”和“具舍论经”四部佛经僧卷。先翻开“楞严经”页,见上写道:“不教而善,非圣而何!教而后善,非贤而何!教亦不善,非愚而何!若好侠善,观经如何?无善放经,取金行也。”
再翻开另一本,见偈云:
《摩诃般若修空无尘经》念彼释迦牟尼,度一切苦厄,无有恐怖伤苦。诸相原无才得生,以无所得故。摩诃般若波罗三千揭谛,法却三涂六贼清静,扫三心四相,慧达过十地升双林极乐。求摩尼智度般若止,有优婆夷、塞、阿傩迦叶诸海会聚法,皆隐芥纳须弥中。渡空、我、物涅槃,依般若修性无尘咒,空色皆无,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念彼释迦力,无挂无碍,无颤无倒,无梦无欲,至无意识界,即大大无上咒,念无伤害。比丘优婆塞夷诃,揭谛!揭谛!……”
又翻了那部“具舍论经”,见后半部兼录“未曾有经”。打开一瞧,心中大讶。原这后半部竟空无经文,全为白页。“未曾有经”乃一佛卷经名,可这满纸空文,真可谓是“未曾有经”了。
厉之华甚感怪异,瞅着一张张空纸愣,正欲合上,突见一张空页竟显出几个字来,借光下一瞧,是“西门诵经,悟可大乘”八字。向西瞧去,见西处并无石门,走近细察,猛见墙角的不显眼处有一指纹,暗想:“这指纹也许就是打开西门的机括按键。常人至此,骇也害怕死了,谁还有心思在这里诵经念佛,不携金溜之才怪。即拿了那些财宝,亦恐怕难出得洞去,或许是试探入洞者贪滥于否,假若拿得金银东去,石门突闭,困死里面也很难说。”他对些佛经僧卷毫无兴趣,对那些金银财宝更是视若无睹,不过感到诸节稀奇新鲜。就手试按墙上指纹,只听得一声磨响,墙壁果然闪开一个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