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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得了宝玉的消息,迎春即刻便寻了个机会,将那《太上感应篇》拿到手中,告诉玄明道长,不必再对她施以术法了,可他却解释说,这术法的功用不止一日,因而还需过个三两日,她才能不再发热。
这却就真应了病去如抽丝的说法,过了几日,待到绣橘发现迎春确实不再发热,她反倒是以为她家姑娘的病情又加重了,吵嚷着去请了太医来。太医诊过脉,除了久病体虚外,却也敢断定迎春并无大病了,于是开出了滋补的药方,依旧嘱咐她静养为上。
邢夫人那边,果然不再提起孙家的那门亲事。宝玉去求贾母时并不曾瞒着旁人,因而很快,园内一多半的人,均知道了大老爷夫妇竟是要把这么一个花朵儿一般的女儿用以抵债,这其中,自然多有对邢夫人不齿的,邢夫人亦有耳闻,多少还有几分的羞恼,因而也就不曾再进园子来查看迎春的病情,却真真就是不理不睬了。
迎春却趁了这个机会,安心将养起来,闲时便请玄明道长讲些仙家故事,又有众姐妹常来探望,却也好不快乐。只这一来二去的,未免说到婚嫁之事,此时园中探春、湘云、黛玉、惜春并迎春五人,除却赵姨娘尚在,其余皆是生母早已故去的,婚嫁上却都无人做主,未曾及笄的,也只剩下惜春一个,她却也十四岁了,于此事亦一知半解,便同着众姐妹皆感怀起各自的身世,又不知将来议婚,还会有几多坎坷。
迎春经了这么一遭事情,那心思却渐渐活络了起来,此时与姐妹聚到一起,想黛玉原有贾母疼爱,王夫人待探春本就不坏,她自己也还是个有勇有谋的人物,那湘云家中叔婶俱全,即便为了自家脸面,也断不会胡乱安排这一个孤女的婚事,至于惜春,原是东府的嫡女,总算也有个身份撑着,却只有她自己,一无所有,又生来懦弱,若不是有玄明道长相助,恐怕已是被这一对父母卖了出去,想到此时,未免心寒。
她却还记得当日里鸳鸯不肯嫁于贾赦做姨娘时,满园子都传说她这父亲对外面放出话来,说老太太必有归天的那一日,鸳鸯是家生女儿,到时必逃不出荣国府去。这一次他却又在自家女儿身上折了面子,恐怕依旧会有如此这般的念头,迎春想到此,于自己的婚事上,已然死了心,只道父母亲必不会花心思替她安排,过上些日子若再找出个什么人,没准儿也如那孙家一般。
好在此时她身边,还有那么一位玄明道长,一日与他闲谈起来,迎春便笑问道,“道长可否教我几招防身的法术,想来老爷太太未必能替我到个好人家了,我现在学会些法术,将来也有备无患。”
“姑娘言之有理,”那玄明一边说,一边却又摇头,“可修行并非是可以取巧的,姑娘现下并无任何养气锻体的基础,即便贫道愿意教姑娘,姑娘亦无法修习任何法术。”
迎春本已下定了决心,此时便紧接着笑道,“那道长便将养气锻体的本事也一并教与我吧。”
“姑娘想要学习什么法术呢?”这一回,玄明道人倒不曾拒绝,只是问道,“姑娘是只想学几个粗浅法术,去吓唬几个凡人,还是下定了决心要求大道,寻一个长生不老呢?”
迎春本就是想学几个法术便罢,此时被他一说,却又开不了口了。一时间犹豫起来,想来婚姻之事,全凭父母做主,她已然知道了自己那一对父母都是靠不住,若再等着他们随意把她配给个人家,即便自己会法术,只要进了人家的家门,公婆夫婿小姑妯娌之间,恐怕也没法落得个清净日子,倒真就不如趁早从这等恼人的事情中脱得身了。
但转而一想,玄明道长此时还困在书中,却并不能完全依靠,就连他所说的一切,其实亦不能全信,想到此,迎春索性便对他的问题避而不答,很随意的笑问道,“我听道长一直以来所说,不论是学法术,还是求大道,难道不都是要养气锻体的么?”
“那是自然,”玄明却也依旧不动声色,顿了一顿,方又笑道,“姑娘恐怕不知我道门的规矩,即便只是养气锻体,亦不能随便教授,姑娘若要学,就必定要拜入我蓬莱门下,贫道才能教姑娘养气之术。”
迎春只迟疑了一下,却又想自己小时候读书识字,亦拜过师,因而并不奇怪,却听那玄明道长又道,“据姑娘所说,此方世界修行者甚少,因而姑娘亦不知修行的好处,姑娘要知道我蓬莱派乃是九成大世界之中的第一大派,每十年才开一考试,收纳二百名弟子,九成大世界之中的修行者,都以能入我蓬莱派中为荣呢。”
迎春只当他是自夸,想了想,便笑问道,“我若拜入道长的蓬莱派,岂不就算是出家了么?”
“所谓出家在家,亦并非绝对而言,”玄明便答道,“蓬莱门下,亦有祖孙数代皆在门中修行的,于此辈而言,门派即为家,而修行多靠悟性,门下弟子若到了一定年岁,再无精进的,也多有将修行之事全盘放下,离开门派,回到凡间成家立业,亦可享受数年人世间繁华。”
迎春闻言,只是垂头不语,她其实想问这修行之人是如何婚嫁的,若换上一位仙姑,恐怕就已经开口了,但眼前的玄明道人是年轻男子,她却无论如何不敢开口的,亦不敢在那道长面前太过磨蹭,又过了片刻,便低声问道,“我这便是要拜道长为师么?”
“姑娘于贫道有救命之恩,贫道却不敢收姑娘为徒,”那玄明却又正色道,“若姑娘真有意入我蓬莱派,可拜我师荣华真君为师,便是贫道的师妹,贫道原是师父的首座弟子,眼下亦能做主代师收徒。”
对于修行界的事情,迎春也不过是听玄明道人说过那么一些,当下也不知这“代师收徒”有何特别之处,只觉有趣,她犹记得荣华真君乃是天仙大能,想来能有这样一位师父,自然也是一件好事,便点头道,“如此说来,这拜师之礼,该如何行呢?”
“姑娘只用明言愿意入我蓬莱派便可,”那玄明道人反倒叹了一口气,“贫道眼下只剩一缕元神,也没法受姑娘的礼……”
迎春却没料到如此简单,心下竟有几分不忍,便忙道,“等到了晚上,道长从书中出来,就如那日在水面上一样,我再对着道长行礼就是。”
他却摆了摆手,“你我是师兄妹,本就不必多礼,”复又笑了一下,“再者说,贫道现在身无长物,若是受了姑娘的礼,却并无什么仙丹法器之类可以赠予姑娘的,因而这礼却受不得。姑娘自可等到师父前来,却要跪下叩拜的,贫道却也正好看看师父会赐予你些什么见面礼。”
迎春闻言,便不再与他相争,想到他之前说要明言的,便笑问道,“那我现下便说与道长听?”
“姑娘且慢,”那玄明却又摆手,“这些日子贫道也对姑娘说了不少修行界的事情,姑娘现下真是要修道了,却不知姑娘对于修道之事,究竟明白了多少?”
迎春只当他是要考她,想了想,便先从求长生,逆天改命等等说起,她记性自来不坏,但凡道长说过的,她大都记的住,因而说起来也就不慌不忙,连说了快一炷香的时间,才停了下来。
“姑娘果然用心,”玄明道人便又笑了笑,“那么等有朝一日师父要带你离开此间世界的时候,莫要舍不得父母姐妹了。”
可迎春方才说了那么一大篇,她那原本只是偶然而生的道心,居然就又坚定了几分,此时听他这么说,便皱起了眉,“道长何出此言,我已下定了决心拜入蓬莱门下修行,又怎会再多犹豫?”
“如此甚好,”那玄明赞了一声,复又道,“贫道还需提醒姑娘,现下看来,此方世界并非是没有修行者,姑娘只是不知而已,当日贫道已对姑娘说过,姑娘身上有些许的仙灵之气,贫道觉得就是哪位修行之人留下的,虽不知有什么用意,但如今姑娘已是蓬莱门下的弟子,本门历来以弟子为重,若真有什么旁的修行者找上门来,若对姑娘不利,门派自然也会为姑娘出这个头。”
迎春连忙道谢,又道,“我在见到道长之前,从未见过任何的异事,道长所说的仙灵之气,怕也只是巧合,不必太多计较。倒是门派中的规矩,还望道长不吝赐教。”
“师妹,你我现下已是同辈,不可再叫我道长了,”他却又笑道,“你当叫我一声师兄,我却依旧还欠你一份同门之礼。”
迎春闻言,便鼓起勇气叫了他一声,他便连连点头,才把蓬莱门下的种种规矩,都说与迎春听,又笑道,“我蓬莱派最重修身养性,因而规矩也少,但师妹的辈分却极高,等师父过来,请她赐给你一个道号,将来门下弟子拜见你,也好有个称呼。”
迎春此时,就不免想象着如山水画轴上一般的一座云蒸霞蔚的仙山之上,有无数修行的弟子,不免心下又紧张起来,勉强笑道,“我并无一星半点的法力,若见了那些弟子,岂不被他们嘲笑。”
“怎会有弟子敢嘲笑你?”那玄明大笑了起来,继而又道,“修行之事,本就讲究水到渠成,师妹倒是不用着急,且先随我从吐纳功夫学起,等师父来了,再做分晓。”
作者有话要说: 道长……乃大功告成了……道侣已经骗到手了……于是……本文难道已经可以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