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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船悄无声息地穿过层层芦苇丛,很快靠了岸。岸边早有备好的十数匹骏马和两辆马车。
明达就坐在第辆车里,他一直巴着车窗朝湖面上张望,见他们一行人归来,兴奋之极地从车上爬下来,却又记起林景生不许他下车乱跑的叮嘱,只好站在那里朝着他们拼命挥手,嘴里小声地叫着,“叔叔叔叔,”
燕承锦精神却不是很好,他脸色微微发白,有气无力地朝着明达勉强笑了笑。
林景生小心翼翼地扶着他下得船来,对着忧心忡忡地赶过来的天麻解释道,“没什么事,就是又有点儿晕船。”
其余船上的人也不知是林景生从哪儿找来的帮手,一个个都和林景生称兄道弟的,闻言纷纷围过来叫着“大嫂”“弟妹”的表达了一番关切问候。
从前便是陆世青,也只恭恭敬敬地称燕承锦为少君。此时被一群人七嘴八舌地“大嫂”“弟妹”一通亲切问候,燕承锦窘迫的同时更多的却是不知所措,况且两人如今连有名无实都还算不上,一时之间讪讪地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原本发白的脸色微微涨红,倒把晕船的不适给压了下去。
还是林景生替他向众人解释了两句无妨,又道:“此处不可久留,咱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详谈”催着众人赶路。
又把围着自己打转的明达赶去和天麻许维等人坐第二辆车。小家伙有点不大情愿却还是很听话地让许维把自己抱上了第二辆马车。
没了这许多人围着自己大嫂弟妹的叫,燕承锦也稍稍自在了一些,挑开车帘朝外盾去,只见一行人迅速脱去身上外衣,换上一身寻常装束,一个个都成了老实良民模样,迅速离开河岸上了大道,燕承锦只见他们踏鞍上马的动作十分流畅,一个个骑术显然都很好。
燕承锦正看着,方才替自己撑船的那名汉子却打马凑到马车边。他的目光和燕承锦对上,先是笑眯眯地叫了声弟妹,又转眼朝着马车里张望。
燕承锦被他这一声弟妹叫得全身僵直,梗着脖子万分艰难地点了点头,又见他显然不是来找自己说话的,忙扯了扯一旁也在翻找衣服的林景生,自己缩回车厢里头。
林景生同这人十分熟稔,往车厢上一趴,正好有意无意地挡住了燕承锦。朝他笑道:“……孙大哥,有什么事?”
被叫作孙大哥的这人也不矫情,开门见山就道:“林兄弟,哥哥家里的两个小子你也见过,若是不嫌弃,咱们先定个儿女亲家如何,若是你家得了个女儿……”
他说这番话时倒是压低了声音,但燕承锦仍像被个霹雳打了正着,也顾不得听他再说什么,不知所措地连忙低头去看自己肚子,左看右看都觉得根本没有明显到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地步,只想是林景生说漏了嘴,恨恨地伸手悄悄往林景生胳膊上重重掐了一把。
林景生听得那人的话也是发了会儿呆,被燕承锦这一掐在掐得醒过神来,轻啐了一声笑道:“……咱们家要生儿子,谁说是女儿了……”,
却听得叭嗒一声,却是燕承锦抬手将车帘子放了下来。
外头姓孙的汉子一怔,哈哈一笑掉转了马头,只嘀咕了一句‘你怎么知道一定是儿子……’,倒也不多做纠缠。
林景生回过头来,只见燕承锦抿着嘴睁圆了眼睛看着自己,也不说话。他脸上绯红一片,像是要滴出血来,惹得林景生不禁想要伸手去摸摸他脸上烫不烫,却被燕承锦一把拍开。他鼓着脸沉默着,露出一付既委屈又慌张的神情,拿眼神无声地责备着林景生。
林景生自己也有些不明不白,数年来他与这些人情同手足,早没有了上下之分。但什么话当说不当说他心里自有分寸。他只说自己与个贵族家的哥儿要好上了,可惜对方家里觉得门不当户不对的死活不同意,要求助于这帮兄弟帮他将人带出来。就连燕承锦的真正身分都没有透露半分,更不会贸然提及燕承锦有身孕一事。
他只得努力地回想一番,从自己小心翼翼地扶着燕承锦上船下船,又拦着明达不让他扑到燕承锦身上——他身旁这位显然不像寻常怀孕哥儿一般有身为孕夫的自觉,平时大大咧咧倒不容易让人看出什么破绽,只是他今天险些被何均一掌打中的事把林景生狠狠吓一大跳,有意无意的就忍不住要替他顾着点儿肚子。
而那姓孙的汉子已做了两个孩子的爹,又是个眼光毒的,竟叫他从这些微小的细节里看出了端倪……
把这番解释一说,燕承锦摸着肚子倒是恼怒不起来,只是想到叫人知晓了,难免有些尴尬窘迫,林景生又许诺定然与孙大哥商量,让他别把这事说出去云云,将燕承锦安抚了下来。只是这下也不好意思再朝外张望了,生怕再和那人打照面。
林景生倒是一直留意着外头。过得片刻回头与燕承锦笑道:“何大人解开绳索了。”
燕承锦还在心不在焉地想着方才的事,巴不得有眯儿什么事来分散下精力,闻言道:“你怎么知道?他怎么用了这么半天?”
林景生略略让开身子,挑着边帘示意他看天际还没消散的橙色烟花,一边道:“我把船上兵器全藏起来了。给他留的小刀本来是买给明达玩的,不过是柄装饰,连锋刃都没有……要是让他太快脱身,咱们可就不好走了。如今他想再找到咱们,可就不太容易。”
燕承锦点了点头,终于想起自己一行人的目的地,拽了林景生道:“咱们去哪里?我虽然给皇兄写信说只要他不反对我的婚事自己做主我才回去,也向太后坦陈了此事情由。太后那儿倒不会有什么问题,只是我皇兄那人的性子十分固执,从来不肯轻易低头,如今我又偷偷跑了,他只怕越发恼怒得很,不会立即答应的。”
林景生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一闪而过的顾虑,知道他心里担忧。虽然他义无反顾地做出这种近似于私奔的事来,但毕竟若是可能,他还是希望两人能得到亲人的谅解和接纳,而不是就此和皇兄反止成仇。
林景生如何不明白他心里所想,况且今天有人瞧出来了是人家眼光毒辣,但再过些时日,燕承锦这身子可就想瞒也瞒不住了。他心里怜惜,将自己一番计划又默想了一遍,虽然有些行险,却是无论如何也希望能给燕承锦堂堂正正一个名分,而不是这样没着没落的就跟了自己。当下牵过燕承锦一只手来,抚着他的掌心道:“你不用担心。我决不会让你就此跟着我落草为寇,总有让皇上接受的方法。至于我们的去向,定然叫你皇兄想不到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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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之中,御书房里,
皇帝在得到不第几次仍未找到郡王下落的消息之后,燕承锦那封被揉得皱巴巴的信终于遭到了粉身碎肯的下场。
皇帝红着眼睛,九天!何均传来急报都已经九天了!他那忤逆不孝的劣弟跟着人一跑就再没了音信!
那日何均一旦脱身之后,立即动用了手中的权力加强了各处边关的防守,只是燕承锦是身份高贵的郡王,而不是什么逃犯,要搜寻也只能悄悄地暗地里进行,终究不能挂出画像来大肆捉拿。因此几日下来何均卫彻等人四处奔波人仰马翻,却仍旧是没头没脑连根人毛都不捞着。
皇上也从一开始的咬牙切齿暴躁如雷渐渐变得恼恨不已忧心忡忡。一方面还得应付宫里太后一日十数遍的重询,安抚她老人家的情绪。他甚至疑心他那叫人拐骗的弟弟已经被带出关外,在那不毛之地牧羊放马,过那茹毛饮血的日子,只是这话却是万万不敢和太后提起。
皇上不得不稍稍服了软。仍让何均暗地里加紧搜寻的同时,面目狰狞地让人笔墨伺候着,写了封和他表情完全不符的信件。心道如今当务之急是先缓和姿态将燕承锦哄回京城,到时再翻脸要你好看!
至于这信如何送到燕承锦手中,也只有放出训养的信鸽出去找寻,只望那禽鸟还识得燕承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