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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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到了月末，明天晚上又是家宴，但程翊一点也不想参加，反正都被老爷子发配边疆了，他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有本事让他守着工地过一辈子，他反正死猪不怕开水烫。

    不过程翊想想觉得不对，他不能这样骂自己。

    他反正无所畏惧了，换了一种措辞，听起来顺耳多了。

    他不提这个事儿，周以泽根本忘了有家宴这么一回事儿。那什么家宴他就随着周国华去过一次，而且还挨了一顿史上最丢脸的一顿揍，毫无反手之力。

    要是他想起那件事，周以泽估计想把程翊按床上给这小犊子两拳，而且还得和程翊商量好不能还手，不过这些也是想想，周以泽自认自己没有掉价到那个地步。

    不过程翊心上到底是放不下另一件事儿……

    “去哪儿？”周以泽洗完澡，看早他一步洗完的程翊收拾妥帖像是要出门。

    程翊目光有些躲闪，“那个，我回家拿点衣服。”

    周以泽看了一眼柜子，给了程翊一个你仿佛在逗我的眼神儿。

    要知道，整个衣柜基本全是程翊的衣服，有些衣服至今没看程翊穿过。而他就往背包里随便塞了几件带了过来，三套衣服轮着临幸，也算做到了雨露均沾。

    不过他想想也明白程翊是为了什么回去了，再看看程翊智商下线，一脸尴尬的模样，他索性假装不知道。

    周以泽点点头，“早点回来。”

    “好。”程翊点点头要出门，不过想起来什么又对周以泽说道：“你吃什么吗？”

    周以泽吧嗒了一下嘴，觉得自己确实想吃东西了，只不过他也不忍心让程翊小公主去人家烧烤摊闻着烟味被火光烤的黑红给自己带点串儿回来。

    他边擦着头发边往里面走，“想吃的多了，不过带回来就凉了，我不吃凉的。”

    “那我走了，你早点休息。”程翊关上门走了。

    坐上出租车，程翊就一个劲儿给自己做心理辅导，他就是回家拿衣服的，可这么暗示了一路程翊自己都不相信这个傻逼借口。

    等到了家拿钥匙开了门，一进门就看见他爸端坐在餐桌旁看报纸。他爸听到动静看了过来一看他回来，父子俩对视一眼。

    程东城看到儿子回来本来心里一阵激动的，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颤的太厉害了导致嘴都不利索了，张口就说道：“你过来干嘛？”

    程东城一张口就知道要麻烦了。

    果然，程翊脸色一变，他坐了快一个小时的车回来就是为了看看他老子到底怎么样了，没想到换来这么一句话，别提多窝火了，就觉得自己是个傻逼。

    “和你没关系，反正不是看你的。”程翊冷冷说道，看也不看他爸一眼就往楼上去。

    程东城看儿子也不给自己好脸色，想着自己又自作多情了，这混小子怎么可能会想着回来看他，一时间也有点生气，这儿子算白养了。

    程东城阴沉着脸，把报纸抖得哗啦啦的，就是不知道看进去几个字。

    这时，刘阿姨从后院收了衣服，刚回到客厅就看见程翊回来了，她惊喜地叫道：“少爷您怎么回来啦？吃饭了吗？要不要我再弄点吃的给您？这次回来还过去吗？……”

    程翊本来要上楼听见声音回头又看了一眼他爸，那天听刘阿姨的语气他还以为他爸病的多重呢，可现在看他爸屁事没有，估计还有精气神儿能和他上演全武行，一时间对刘阿姨也有点气恼，这不谎报军情吗？

    可听着刘阿姨一连串的问题，程翊心头的火气也消散个干净，刘阿姨只是太担心他父子俩了。

    虽然他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一种精神支撑着刘阿姨致力于缓和他们父子俩的关系，但是这份心意他心领了。

    程翊缓和下脸色乖乖叫了声阿姨，“我就回来收拾一些东西，收拾了就走。”

    一旁的程东城闻言从报纸后偷偷看自己儿子，嗯，黑了，瘦了……

    “这样啊。”刘阿姨一听刚才的喜悦一扫而空。

    程翊：“没事，我再过一个月就回来了。”

    “也是。”刘阿姨又凑近了些，“瘦了，真瘦了。”

    程翊伸手抱了抱她，“您不用担心，工作哪有不瘦的？回家补补就好了。不说了，我先上去收拾几件衣服。”

    刘阿姨现在虽然不像刚开始那样每天跟他打电话，但好歹三四天去一个电话，今儿又看到人已经很开心了。

    “行，不耽误你事儿。您赶紧收拾，用我帮你吗？”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成了。”程翊说着上了楼。

    程东城看着程翊消失在二楼，想着刚才他对刘阿姨的动作，心里有些发酸，他苦笑一声继续看报纸，养儿防老，他养儿子干嘛？干嘛呢？

    程翊在自己房间转了一圈儿，随便拿了两套衣服用包装了起来。

    他又看了看他妈的照片，只是突然有一瞬间，他觉得照片上的那个人太过陌生，举手投足之间都那么陌生，仿佛她只是一个外人。

    程翊心尖一颤，他一把捞过照片把照片也放到了背包里，他可能是太久没有看到他妈了，所以才会有这种感觉，一定是……

    程翊下楼的时候，发现他爸依旧坐在餐桌旁，连姿势都没换一下，只不过他脸上已然没有了刚才的恼怒，反而带着一种茕茕孑立的悲凉。

    程翊微微一怔，心里有些难受，但他很快撇开眼，他大概看错了。

    程翊没有多待，和刘阿姨道了别就走了。他出了门没有叫车顺着道儿慢慢地走，他翻来覆去地想他爸刚刚那个神情，想的心头发堵。

    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心硬的人，心硬心软是对人的，倘若在乎，心再硬的人怕是也能找到破绽。

    外人看来，他对他爸简直不孝顺到了极点，可他却明白他再闹，那个人始终是他爸，他们之间有些始终无法割舍的亲情。

    程翊迎着夜风终于把自己吹醒了，他自嘲地笑笑，傻逼，又他妈矫情。

    程翊掏出手机叫了一辆车，准备回去。

    周以泽等程翊一走躺床上怎么也不能入眠，满脑子飘得都是烤串二字，最后想的实在受不了，刚投食没多久的肚子都开始练声音了。

    周以泽一翻身就从床上起来了，他穿上衣服拿了钱就出门了。

    他是懒，懒得一天到晚瘫在床上他都毫无压力，可要是和吃比，他还是觉得吃重要。

    民以食为天，而他就属于那种彻底臣服于美食脚下的。

    程翊坐出租车上接到了周以泽的电话。

    “怎么了？没睡？”

    周以泽下了车已经到了市区了，“就告诉你一声，我出去撸个串儿，省的你要是回去看不到我又给我打电话。”

    “现在？来市区？”程翊真不知道该作何表情，说实话他知道他表哥挺随性的，可他这实在想象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样的脑回路让他表哥大半夜坐那么久的时间来市区只为撸个串儿。

    “对啊。行了，我先挂了。”

    程翊有点不放心他一个人大晚上在外面游荡，“你告诉我在哪儿，我现在去找你。”

    周以泽想了想烧烤摊的干净程度，再想想程翊每次吃沙县的表情，他就拒绝了。

    “行了，你又不吃凑什么热闹。赶紧回去洗个澡睡觉。我吃完了就回去。”

    程翊对他这个任性的表哥简直无奈，他表哥拳头不够硬惹人的本事倒是有一手，这要是出去又招惹别人连个帮手都没有，他实在有些放心不下。

    程翊：“我怕你出去惹事。”他这话说出口颇有种老父操心混账的儿子的感觉，想想还真是，他爸以前也这样总怕他出去惹事，当然他绝对不是那个混账。

    “不是程翊，你这话我可不爱听了，我上小学的时候好歹也当过三好标兵，也算是祖国的花骨朵，没你想的那么暴力吧。”

    虽然混蛋是混蛋了几年吧，但后来不是又改邪归正，成为社会的接班人了吗？程翊这把他当惹事精儿的态度是几个意思？

    程翊暗自腹诽，你也说那是小学了？越长大越歪。

    “那花骨朵不更得呵护了，那么娇弱万一就凋了……”

    “凋你大爷！没空跟你胡咧咧，老子就出去撸个串你至于吗？”周以泽说完就挂了，他现在是挺弱的，但是他也不乐意程翊真的把他当娇花。

    程翊听着电话里忙音有些气恼，毛病，不管了！妈的就应该让他挨几顿揍知道疼。

    周以泽凭借着记忆找到了自己原来最喜欢去的一个烧烤摊。

    人不少，每张桌子都坐满了人，一大群老爷们儿吆五喝六光着膀子对吹牛逼。

    不过有一张桌子是个例外，那只有一个人。

    那人姿态随意，不紧不慢地喝着啤酒，仿佛一切喧嚣与他无关。

    周以泽站在原地良久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