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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行至白水山半山坡时文绣院内就已经知道了太宜公主即将到达。
梧桐一如往常般拿着细如牛毫的针线看着周围的大小姐们穿针引线,愁到了极点。若她真要在这一直待下去,想必一定是整个文绣院垫底的。一直跟着君阡打架拆迁,虽说当年名义上是君阡的丫鬟,实则这些活什么都没做过。伺候好君阡只有一条原则,就是陪闹事。
文绣院不像尚武院那么随意,因为言太宜爱面子,所以她到的时候院内所有人都要出来迎驾。
梧桐随众人而出,在文绣院门口时姑娘们已经等候着,对于这些闺中弱质来说,在这里攀上言太宜是一件梦寐以求的事。
谁都知道言太宜是言坤立眼前的红人,谁都知道这个公主一手遮天。
唯独梧桐并不羡慕,因为她本该有这样的权力。
言太宜优雅的从马车中下来,火红色风衣在一片白茫之后似三途河边的曼珠沙华,如她本身的高贵和骄傲让人不得不臣服在她的脚下。
她斜眼飘过伏着的众人,经过梧桐身边时,停了下来。
那一眼突然发现,这张脸彷佛夜夜缠绕在心中的梦靥,即使不上妆,也美得让人惊讶。
言太宜本就是个大美人,与梧桐站在一起时,彷佛日月交错明珠争辉,说不清谁跟美艳,却让人无法忽视其中任何一个。
难怪言止义会那么伤心,言太宜想到言止义曾跟她讨要过这个女子,心下觉得从言止息那里出来的人都不可小觑。
“你,跟我来!”
言太宜抛下一句话便头也不回地走向里面,众人皆羡慕嫉妒恨地看向梧桐。梧桐在文绣院秉持着言止息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的低调,除了琴棋书画的成绩差的可怜,着实没有什么能引起人注意的地方。
因着平日里她素面朝天又往往坐在最后,院里的人从没发现原来这个女子是这样美丽。
可看着方才言太宜有些冷清的口气,众人又放下心来。女人善妒的居多,太宜公主在自己的地盘上发现这么一个可与她争这玄天之色的女子,怎会容得下。
她本就不那么大方。
想到此处,众人只觉得心神愉悦血脉通畅,想要去凑个热闹围观一下她二人,只可惜有贼心没贼胆,唯一能做的便是凑在一起嚼舌头。
这要是在尚武院言止义喊了君阡谈话,怕是半盏茶的时间内那屋子的门外窗下墙角屋顶都会被学生们团团围住,并且从四面八方射去窥视奸情的眼神。当然,这主要源于言止义男女通吃。
梧桐鼓着嘴跟了过去,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她二人从无交集,言太宜为何突然唤她过去?早知道言太宜是个不好惹的主,莫非是她和君阡露出了什么马脚?
梧桐一进去,言太宜的贴身丫鬟便知趣的退了下去关上门。
“你叫伍桐?”言太宜的声音毫无情感,这原本便不是什么有深度的问话,梧桐低着头搓揉着衣角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抬起头来我看看。”
梧桐吐了吐舌头半仰起脸,扑闪扑闪着睫毛翘成卷儿像是娃娃一般,因为刚从外头进来温差强烈的缘故,脸上泛着红晕甚是迷人。这副摸样,连言太宜都不由的一怔。
若只是长得漂亮也就罢了,言太宜分明感觉到面前这个女子对她毫无惧意,没有世人趋之若鹜的奉承阿谀,没有因为等级品阶太过悬殊的压抑,体现得分明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她故作调皮的眨眼和手上的小动作,那么随意,全然是一个见过世面的女子。
出征的时候面对千军万马兵戎相见生死离别,世上最为残酷的最为悲痛的日日浮现在眼前,梧桐早不是那个侑京城跟着小太妹狐假虎威的小丫头,自然比不出闺阁的女子多了分气势。
“你为什么会在三皇兄身边?”
梧桐侧着脑袋回忆了一会,顺溜道:“王爷在回昭平的途中见我孤苦无依,所以收留了我。”
“那君陌呢?”言太宜靠在椅子上玩弄着自己的指甲,这动作和言止息那么相似,梧桐几乎要怀疑是不是因为言氏一族天生甲片与常人不同的缘故导致他们都喜欢欣赏自己的指甲。
不同的是,言止息的指甲很干净,可以清晰的看见甲片的纹理和透明度,而言太宜的指甲上图了紫棠色珐琅,镶了雕琢成各种样式的宝石,甲尖有一层极细的锯齿形刀片,遮盖她整片的指甲。
“王爷在收留我之前他已经在王爷身边,我并不知道他是怎么和王爷认识的。”梧桐慢条斯理地回答,这自然是早就准备好的,回答越是精湛,越容易被言太宜怀疑,干脆全部推掉,让言太宜自己去找答案。
言太宜抬了眼皮在她脸上一扫而过,“我四皇兄对你挺有意思的,这女子啊,嫁得好才是最重要的,四皇兄虽然口味特殊了点,但身份尊贵,这可是你的福气。”她收回眼神微微露出一抹深不可测的笑意,继续打量自己一指千金的手指。
梧桐一时间现了些与刚才的镇定截然不同的慌乱,急得脸上的刚褪下不久的绯红又爬了上来,摇着双手道:“小女子人卑位贱,不敢高攀。”
看着她这般手忙脚乱,言太宜满意地一笑,这才是正常人应有的反应,那样淡然如水绝非常人,“这就怪了,来我这里的女子无一不想攀上高枝,怎么到你这儿就不一样了呢?你若是有什么苦衷,不妨说出来我听听。”
“没……小女子有心上人了。”
言太宜眼神的凌光一收,站了起来走到梧桐面前,一收捏住她的下巴托了起来,盯着她的目光变得煞气十足,“是君陌?”
梧桐张着嘴愣了一会,下巴被捏得生疼,心中开始窜起无名之火。言太宜提起君陌两个字的时候恐怖得要将人生吞活剥,这让她着实不爽。
她强忍着心中的反叛和脸上的疼痛,微微点了点头。点头时下巴那股被托起的力道越发沉重,她呲着牙倒吸了一口气,心中早已将言太宜骂了个遍。
言太宜收回手用袖子擦了擦,像是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撤出一抹邪笑,“那怕是有一个不好的消息要告诉你,你也知道我四皇兄好断袖……”
她故意停了停,意外的没有听见梧桐歇斯底里的喊叫。
常理来说,若是君陌是梧桐的心上人,言太宜的话说的很明白,言止义好那口,自然是被言止义糟蹋了的意思。这个时候作为一个心系爱人的女子,不是应该痛苦和愤怒吗?眼前这人的反应太违和。
梧桐之所以没有反应是因为君阡是女子,她知道言太宜想表达的意思,可若真出了什么事,言太宜一定知道了君阡的性别,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言太宜哪里还有时间来吓唬她。她很无所谓,却不知此事自己犯下了一个最大的错误。
“你倒真是有些与众不同,”言太宜转身背对梧桐的一刻一手在怀里摸索了一下。
“公主过奖。”
言太宜不回头,只是在离梧桐三丈远的地方抱胸而立,“你高兴地太早了,我想,三皇兄一定还没来得及告诉你那个君陌因为盗窃尚武院刘青山院长的重要机密被我拿下了吧?”
梧桐张嘴时冷不丁吸了一口冷气不住地咳嗽起来,言止息确实有阵子没来了,她不敢再擅自去往地道,所以对于君阡的消息一无所知。言太宜这一句君阡被她拿下,让梧桐再也控制不住从进屋到现在的隐忍。
明明两人本该有一样的身份一样的权利,凭什么她能受万人敬仰!
明明本是同根生,凭什么自己这样被侮辱!
明明她梧桐除了身份什么都不比言太宜差,凭什么要跪着见她!
明明……
梧桐一下子心中的小宇宙爆发出来,理智被混乱取代,心中只想着君阡的安全。是自己害了她,怎能一错再错。若君阡有什么三长两短,自己有什么脸面对言止息,面对羽战祁,面对这个世界!
当一个人愤怒到极点时,暴力战胜智慧,四肢操控大脑。
梧桐也是从小练武的,不比言太宜的娇贵,拳头握得咯咯作响,猛扑向言太宜。
文绣院是不准女子携带武器的,梧桐身上没有利刃除了蛮力。
她扑过去的时候双手便卡住了言太宜的脖子,意图用命来威胁言太宜,言太宜感觉到背上的重力和窒息感,本能的一手抓住梧桐的手背。
她指甲里的刀片嵌入到梧桐的手背上,一股腥稠的血从梧桐的手背流到她的皮肤渗入她和血一样妖红的风衣,而梧桐丝毫没有感到痛意。
“你把她怎么了?她要是有半点差池,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言太宜已经从刚才的惊慌中缓和了过来,尽管梧桐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给她带来极大的压迫感,但她言太宜若是个好惹的角色,就不会给言止息造成莫大的压力。
女人冲动起来,比魔鬼还恐怖。
若是梧桐早一点有这种反应,言太宜早就信了她。
只是,晚了一步。
言太宜一手抓住梧桐的手背,另一直留在衣服中的手如流星闪电猛然抽出执着匕首狠狠向后刺去。
只顾着上身力量的梧桐突然感到腹中一冷,撕心裂肺的疼痛弥漫全身,双手依旧没松开来。
“要死一起死!她说过,拉一个垫底的,死了不亏!哈哈!”
言太宜感到眼前一阵天昏地暗,那是因为缺氧而导致的,梧桐用了全身的力气在双手上,言太宜急促地呼吸,一把将匕首从她腹部抽出来,她还是低估了梧桐的战斗力,寻常女子哪里吃得消这致命的伤害。
那只执着匕首的手举了起来,想闸刀落地,再一次将要贯穿梧桐身体的时候,门被人一脚踹开。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