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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子玄畏畏缩缩地从桌案下面爬出来,神色甚是羞恼。
妈的,居然是个丫鬟,老子还以为那个白胡子又回来了……
他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尘,一本正经地说道:“本公子昨晚读书读得倦了,便趴在桌案之上歇息,没想到居然给滑下去了……”
他的表情十分淡定,再加上花梨木几案之上还真的摆放了几本摊开的书籍,叫小丫头一时间也有点摸不着头脑。
自己家的主人吃错药了?
还是想要追求某位知书达理的小娘子,结果被人家嘲讽,受了刺激?
自己侍奉他的时日也不短了,从来没见他认真读过书。所谓“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一个人只有在独自相处的时候,才能展现出自己真正的道德素养。
自己家的公子平日里装模作样地“手不释卷”,不过是为了勾引天真年少的小娘子,哪里是为了格物修身?因此少女根本不相信他会一个人抱着经书认真钻研,这和他的人品不符。
萧子玄看到对面少女一脸狐疑的神情,不禁心生不满。他端起桌上的瓷碗抿了一口,正是少女为他带来的漱口茶。
“俊生啊……”
他责怪的话语还没说出口,就见少女一脸震惊,柔嫩的小嘴能塞进去一颗鸡蛋。
小妮子青葱玉指绞在一起,眼睛里已经荡漾了委屈的泪花:“公、公子,您把人家忘了么,人家不是俊生啊……”
萧子玄嘴里漱口茶“噗嗤”一声喷在地上,然后又连续咳嗽了几下,他捂着胸脯,嘴角止不住地抽搐。
妈的,怎么到处都是地雷,还叫老子一踩一个准呢?!
他讪讪地笑道:“嘿嘿,我的话不是还没说完呢么,我是想问,俊生啊,他……他、他去哪里了呢?”
萧子玄擦了一把额头的汗,表情甚为诚恳,叫对面的小丫鬟不禁羞得粉脸烫红。
小妮子揪着衣角,小声地说道:“公子前两日不是跟奴家说过么,俊生他去给您买货物了,还有好一阵子才能回来呢……”
萧子玄恍然大悟,干笑道:“哈哈哈,嗨,我怎么把这茬忘记了,对对对,就是这么一回事!”
少女大眼睛水灵灵地转了一圈,然后甜甜地笑道:“公子,旺仔今天给你准备了燕窝炖雪梨,还有杏仁豆腐……”
“还有,还有什么来着……”少女扳着白嫩柔软的手指,喃喃地思索着:“对了!还有紫薯莲花酥!”
少女得意地扬起小脑袋,精致的脸蛋在眼光下美得刺眼,像是在等待萧子玄的夸奖。
萧子玄不自主地撇过头,不敢再盯着少女的脸蛋。
旺仔?听着像是个男丁,说不准是专门给萧子玄备置早膳的厨师。
萧子玄想到这里,顿时有点迫不及待,他内心馋得一阵痒痒:“哈哈哈,好!快叫旺仔把早膳端进来吧!本公子快要饿坏了!”
只听“啪擦”一声,少女手中的茶壶顺势跌落在地上,汤汤水水飞洒一地。
少女难以置信地望着公子,白嫩的脸蛋上瞬间流下两道泪痕,委屈心酸地抹了把眼睛,便跪在地上拿袖子擦起地来。
那副可怜的模样叫萧子玄头都快要炸了,又他娘的怎么了?!老子又说错什么话了?!
却听少女哽咽着说道:“公子,奴家就是旺仔啊……呜呜呜,您果真把奴家忘了……”
萧子玄一口老血吐在地上,他愤怒地咆哮道:“旺仔!带我去见你爹,老子要和他拼命,又这么给女儿起名的?!还是不是亲生闺女了?!”
跪在地上的旺仔一个劲地抽泣,委屈地说道:“公子,求求您别责怪爹爹了,旺仔的名字是奴家自己起的,您要打要骂,就冲着奴家来吧!”
旺仔挺起了自己含苞欲放的胸脯,鼓鼓囊囊的弧度叫萧子玄忍不住吞口水。看到旺仔一副要杀要剐随你便的模样,他只能摆摆手,干笑道:“呵呵,我也只不过是开个玩笑,旺仔这个名字好啊!”
萧子玄在内心暗自腹诽:“妈的,旺仔旺仔,旺就是兴旺,仔就是男丁,连在一起分明就是希望生个男孩的意思,自己怎么这么愚蠢,连这都没有想到……”
少女依旧止不住辛酸的泪水,她赌气似的撕下一截袖子,狠狠在地面上擦拭,茶水都擦干净了还不停手:“主人果真把奴家忘了,前两天还跟人家说要对人家好一辈子,现在就忘到了九霄云外!”
萧子玄心里比谁都苦,他赶快把少女从地上扶起来,轻声安抚道:“旺仔旺仔,本公子错了,我一定对你好一辈子,这样的事情绝对没有下次!”
少女嘟着嘴,眉毛耷拉着:“哼,奴家就是不开心。奴家问公子,伺候三小姐的贴身丫鬟叫什么?”
妈的,这是谁?莫非是萧子玄以前的姘头?他苦着脸说道:“唉,我忘了……”
少女又问:“那伺候四小姐的丫鬟呢?”
萧子玄冷汗扑簌簌地流:“我、我也忘了……”
少女竭力忍住眼角的泪滴,哽咽地问道:“那、那五少爷的奶娘呢?”
萧子玄内心卷起了惊涛骇浪,他恨不得把已经死去的“萧子玄”揪出来鞭尸,不对,是鞭笞灵魂。简直是丧尽天良啊,连小孩子的奶娘都要搞!
他颤颤巍巍地说道:“老天爷啊,我居然也忘记了……”
少女却是“噗嗤”一声破涕为笑,一张俏脸乐开了花:“那就好,公子既然把她们全都忘了,奴家就心满意足啦!”
萧子玄默默无语,嘴角猛地一抽。
好吧,我服,旺仔你赢了,我不是你的主人,你是我的主人……
他忍着眼泪儿,右手伸向了少女的脑袋,想要摸一摸她的头。
没想到少女警惕地缩了回去,委屈地说道:“公子,您说过不碰人家的……”
“公子,你的脸怎么这么白?”
“公子?您怎么啦,您别吓我啊!呜呜呜,来人啊,救命啊,公子的癫痫病又犯啦!”
————
萧妖人归来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柳府。
毕竟是柳维鼎老爷唯一的干儿子,他的地位在府中有目共睹。
仗着义父的威风,凡是丫鬟、女婢,甭管二八年华青春正茂,还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也甭管思春不思春、寂寞不寂寞,见着了都得被他调戏一番。
躲躲不开,逃逃不了的,只能咬着银牙忍着眼泪儿,叫萧子玄浑身上下摸个遍。
不光如此,此人还独断专权、大肆克扣家丁们的工薪,把手下的几十名马倌折腾得生不如死。
因此当听说萧子玄归来的时候,所有人的内心都是一片凄风苦雨。
没有要紧事宜的丫鬟们,都躲在房里不敢出门;不得已抛头露面的,只能比往日多穿几件衣服,天可怜见,要是这样还能被萧妖人调戏,侍女们真的只能绝望了……
于是乎,萧子玄来柳府还没半天呢,就已经被所有的男仆女婢们记恨上了。
此时正值晌午,两名长工经过了萧妖人的院落,不禁小声地交谈了几句。
“唉,这个魔头居然从倾月坊里回来了,这下子咱们又要遭殃了啊……”
“可不是嘛,他都已经半个月不曾回府了,我原先还盼着他死在女人肚皮上呢,没想到这妖人如此命大!”
“妈的,大老爷和两位长老怎么也不说管一管,任由这样的恶霸祸害柳府,莫不成真的是被妖人蒙蔽了双眼?”
另一人大惊失色,赶快捂住同伴的嘴:“你这小子不要如此泼浪,一直有传闻说萧子玄是二老爷的私生子,所以才这般得宠……”
“不对啊,萧子玄不是还有一个爷爷叫做萧短笛么,就在咱们柳府中做一名柴夫啊。按你的说法,柳维鼎的父亲岂不是成了一名柴夫?哈哈哈……”
“唉,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劝你还是收收心吧。你也不想想萧短笛都多久没出现过了?估计就是用来掩人耳目的棋子罢了,和萧子玄根本就没有什么血缘关系……”
另一人神色顿时变得肃穆,思索了片刻后,不禁感到后怕:“大家族的勾心斗角太复杂了,咱们这种贱人理解不了啊!”
“可不是嘛……”
两人哀叹几句,尽皆感慨命运的不公,相挽着胳膊向远方走去了,却不料身后的草丛里突然窜出一个身影。
萧短笛、柳维鼎……
这个身影望着远去的两名长工,缓缓地摇了摇头:“我还有一个爷爷,难不成就是早上遇到的白胡子老头?”
他抿了抿嘴,神色很是凝重。
“萧子玄”的身份比他想象得更为复杂,这柳府之中可谓步步暗藏杀机。
他本不过是一名低贱的马倌,能成为柳维鼎的义子已经足够骇人听闻了,谁曾想居然还比一般的嫡亲子弟更为嚣张。
柳家是豪门大族,历史上也曾出过几位弃商从政的庙堂高官。家产丰盈到这种地步了,柳家早就不再贪图金银珠宝,为了获取更高的政治地位,他们断然不会像一般土豪那样,横行霸道、不知收敛。
正因如此,萧子玄的存在才变得格外诡异。萧家的大人物凭什么默许他曾经的纨绔恶行?
这些都是她现在看不透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