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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燕不知春几分,宫城深处哀怨深。
数十丈高的城门外,刘希回首望了眼延绵不尽的皇城,终究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世上,不管身居何处,都有着别人不曾知晓的困苦,无论是地位显赫的皇家贵族,还是穷困潦倒的寻常百姓,家家都有着一本难念的经书。
不管如何,还是要尽力保护好李梦筱。
心里,刘希又是闪过刚才的承诺,既然已经决定了,他便会努力去做,可究竟如何才能从这复杂的两国角逐中保住柔弱的李梦筱,直到现在,刘希依旧是一筹莫展。
罢了,还是暂且回去再做商议。
正当刘希准备离去之时,一辆马车缓缓的驶了过来,高头黑马长毛裹蹄印,双辕飞金卯,乌木车身雕莲花朵朵。
最为奇妙的是驾车之人竟然是个绯色衣衫的女孩儿家,长发散在如刀剑削出的肩头上,腰间挂着一只翠绿色的药娄,一边驾车,一边用她那明珠玉眸盯着刘希,柳叶蛾眉微微蹙起,似乎正在回想着那被遗忘许久的记忆。
刘希有些下意识的低下了头,他自然是认出了眼前驾车的女孩儿是医家的雪绛,虽然当初‘诸子之约’时刘希是乔装打扮了一番,可难免不会被心思细巧的女孩家瞧出了端倪,更何况后来的草原上夺宝,二人也曾相遇过,刘希躲在了暗处,未让对方看见了模样,但保不齐在哪里留下了蛛丝马迹。
好在一阵幽香之下,马车缓缓的从刘希身边驶了过去,正当刘希打算继续前行时,身后却传来一道温若幽兰的声音,“可是状元郎刘希?”
听得这声音,刘希岂能不停下脚步,待转过身,只见一身素雅白色长裙的李云英下了马车缓缓走了过来。
或许是这段时间经历了太多痛楚与忧伤,李云英的眉宇间有着一抹散不去的哀伤,本是从容恬淡的脸上挂着一眼便能瞧出的疲惫之色。
再度遇见李云英,刘希伸手在胸口抚过,那里有着他一直带在身上的香囊,那个承载着叔父刘寒期盼了一生却不得不舍弃的香囊。
不知不觉间,刘希脑中再度浮现出来那些他想极力忘却的过往,放在胸前的右手也止不住的哆嗦了起来。
“状元郎!”
耳畔一声略带愠色的的声音传来,刘希忙回过了神,这才察觉出李云英的眼角处有丝许的恼怒,可能将刘希这出神当作盯着她看了。
如此,确实是刘希失了礼。
不作多想,刘希忙欠身微微施礼,故作不识得李云英的道,“先前在想些事儿,故有所冒犯,还请见谅,不过再容刘希唐突,阁下是……”
刘希这样开口,李云英倒也不好计较,毕竟刘希是刚从牢狱出来,又进了皇宫,这脑中想着事情走了神也是情有可原,遂收了愠色道,“李云英。”
听得这声音,刘希故作惊慌的再度行礼,“下官见过长公主。”
毕竟,明面里,刘希从未与这大唐的长公主见过面。
李云英摆了摆衣袖,略有哀叹的道,“免了吧,我本不是朝中人,你无需多礼了。”
稍作了停顿,李云英将唤住刘希的来意给径直道了出来,“你既然已经出狱,想必已经知晓发生了何事,筱儿虽说只是让你做护送之人,但何尝不是想救你脱离囹圄,所以我想你该明白怎么去做了……”
刘希苦笑着点了点头,“公主所言刘希岂能不知,刘希定当佑护兰瑾公主的周全,哪怕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听到了想要听的话语,李云英面色再度缓和,回眸瞧了眼身后幽深几许的宫院,“圣上找你说了什么?”
没有隐瞒,刘希将唐皇吩咐原原本本的道了出来,李云英听后眉黛间不禁拧在了一起,良久轻声叹了口气,“你可有何计较?”
刘希又是一番苦笑,摇了摇头,“这种事情刘希从未想过,如今听来,还觉得整个人晕乎乎的,犹如脚踩云端,前路迷忧,惶惶不安。”
说完这些,刘希自是察觉到了李云英面色上的失落,忙又是继续道,“不过还请公主放心,即便是丢了性命,下官也会竭力完成圣上所托。”
“唉……”
李云英轻叹了一声,长安城,那个无数次出现在她梦中的城池,她怎能不知刘希的任务是何等艰巨,犹如虎口拔牙,也无异于痴人说梦。
所有的一切,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希望你能言行合一,能将筱儿平安带回来……”
声音有些低,或许,在内心深处,李云英已经明白希望渺茫,说罢转身缓缓的离去。
可是她这黯然忧伤的模样却让刘希心莫名的难受了起来,脑中又一次浮现起抑郁了一生而不敢追求的感情的叔父刘寒,当即脱口唤住了李云英,“公主且留步!”
有些疑惑,李云英转过了身,待见到刘希手中拿着的香囊,那熟悉的金丝边香囊,那她在灯下一针一线绣出藏着她曾经很是甜蜜感情的并蒂莲。
将香囊抓过,李云英死死的盯着刘希,“你这是从何处得来!”
显然,因一时冲动取出香囊的刘希并未料到李云英会如此模样,内心挣扎了片刻,“回公主,这是下官在北地为官所遇一人之物,他托付下官见到公主时代为转交。”
努力经营了许久,刘希决不能感情用事将原委如实相告,否则被唐皇知晓,他所做的一切都将白费。
所以,别无他法之下,刘希便胡乱编纂了个借口,等日后时机成熟,再将真想告知眼前这同样为感情受了多年折磨的痴情人儿。
可李云英似乎控制不住她的情绪,伸手狠狠的抓住刘希的胳膊,“他现在可好?你又是在哪里见到了他?”
肩头好生的疼痛,刘希从未觉得这般柔弱的女子会有如此令人惊奇的力道,他有些吃痛的皱了皱眉头,“下官也是偶然才遇见了他,当时觉得不同常人这才有意结交,不过后来他去了别处,临走之时将香囊留给了下官,并让下官带一句话给公主……”
眼中闪过一丝的急切,李云英脸几欲贴在了刘希的面上,“他说了什么!”
鼻前一阵香气扑来,刘希很不愿让这等了多年的女子伤心,但有些事,是他改变不了的事实,唯有心中暗怪上天不公。
“他说,此生负卿,来生为报。”
道完这句,刘希只觉得肩头上的双手猛然松了开,李云英整个人失魂落魄的往后退了几步,两道清泪从美目中溢出,滑落在任岁月流逝依旧艳美的脸颊。
“他还是不愿见我……”
李云英喃喃自语,面色凄楚的令人痛心,刘希很想将真相一股脑的说了出来,但是时机未到,眼下全盘托出,所有的辛苦将毁之一旦。
这等事情,绝不能发生。
别无他法,刘希只能静静的看着李云英抓着香囊自顾自的一边落泪,一边喃喃自语,远处的雪绛似乎也发现了异常之处,可却不敢上前,唯有探着脑袋望来,眉眼中满是担忧之色。
“你是在阳曲城中遇见了他?”
李云英这番问,刘希有些意外,却也在意料之中,“回公主,确实是在阳曲城中与他相遇。”
李云英挂着泪珠的双目望向北方,口中小声念叨,“阳曲城,原来这些年,你一直在北地……”
似乎有些累了,李云英与刘希摆了摆手,继而转身往马车走去,待她进了马车之后,驾车的雪绛很是好奇的盯着刘希看了几眼,稍后双手轻轻拽了拽缰绳,马车轻缓的朝着皇城继续行去。
看着马车渐渐的离去,耳边似乎还能听到马车里人掩面而泣的哀伤,留在原地的刘希心中感慨万千,最终唯有深叹了一口气。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想起叔父刘寒,刘希只觉得心头疼痛无比,双眼莫名的酸楚起来,良久只能深吸一口气,将这满腔的悲伤平复了去,低声哀叹一句,“这世上,太多的不如意,即便是有情人,倒头来也不能终成眷属,委实造化弄人……”
悲伤过后,刘希继续拾步离去,因为再多的悲伤与感慨也不能令时光回到过去,而他如今所要加紧做的,便是替叔父报得血海深仇。
走出皇城的御街,看着人来人往的市集,刘希不免踟蹰的停下的脚步,只因他实在不知小武几人如今居住在何处。
莫不成还是当年那个院落?
正当刘希犹豫不定的时候,一辆马车缓缓的停在了他的身旁,驾车的小厮隐约有些面熟,可就是想不起在何处见识过。
马车帘布掀开,却见多日不见的马绣探出了头来,虽然衣着装束已经收拾的与往日无异,但一双桃花眼红肿如银铃,面相上挂着遮不去的倦态。
似乎这些天,每个人都陷入了疲惫的泥潭,被劳心累神的事情所缠绕的困顿不堪。
“玉生,终于见到你了。”
马绣的眼中似久暗见到了朝阳那般,再度绽放出了流光溢彩,并将手伸来,将刘希给拉上了马车。
驾车的小厮调转了马头,马车悠悠的驶进了喧嚣吵闹的人群,马车之中,刘希一拳砸在了马绣的肩头,“瞧你这夯货模样,哪里有半点皇子的风采,遇上点小事就扛不住了?”
闻言,马绣自然是明白刘希已经知晓他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也不作多辩解,只是讪讪的笑了笑,稍后将话给岔了开,“对了,玉生,这次唐皇放你出来可是有什么安排?”
有些头疼的拍了拍脑袋,刘希无奈的叹了口气,“他让我将兰瑾公主平安的带回大唐。”
“这……”
马绣不禁倒吸了口凉气,此事非同小可,可比九天揽月,几欲不可能完成之事。
苦笑着摇了摇头,刘希在马绣的肩头又是拍了拍,“眼下我也是黔驴技穷了,唯有走一步看一步,不过唐皇已经答应放淑柔郡主回信阳,倒也是好事一件。”
眉头间闪过一丝的激动之色,马绣失声的道,“可是当真?”
问完这句,马绣这才觉得多余,刘希怎会骗他,忙连连作揖道谢,若不是刘希强行将他拉住,怕是要一路作揖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