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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风阵阵,杀机重重,一股莫名寒意由脚底直冲头顶,对喊话不置可否,周文龙不慌不忙。《纯文字首发》冷冷环视一圈,舞动镔铁梅花枪,沉声呵斥,“想干什么?知道当今天下由谁做主吗?本将奉长太子命令率部出击,难道有谁不服?”
斜睨纷纷止步的众亲卫军,掷出长枪,“收好了,耶律迪烈,带探马先军回营。本将去一趟中军帐,向王兄当面禀明军情……”看一眼不以为然的冤家对头,人似笑非笑,“大人别来无恙,不知耶律秃兄长近来如何?如果本将当初不念亲情而痛下杀手,大人还有机会站在这冷笑?”
瞪一眼讪然低头的千户长,催马奔入亲卫军阵营,小将反客为主,“带路,都记住了,以后客气些,别这般毛躁。什么文请武请,王兄乃西征军主帅,下属当然要向主帅禀报,何必劳烦各位大人?天寒地冻,一旦不慎染病,岂不让本将愧疚于心?走——”
任由三千蒙古大军护送,耶律迪烈只管挥手,“都跟上,回营后赶紧疗伤,大战在即,耽搁不得,快!”
过已结薄冰的也的里河,探马先军右拐奔向营地,一个个频频回头。也不理会众将士,分道扬镳的三千亲卫军簇拥驸马爷和千户长直奔中军帐,一路蹄声隆隆,一路尘烟四起,场面甚为壮观。
一眨不眨看着镇定自若的小将进入中军帐,表情复杂,耶律海牙微微摇头。不管怎么说,南蛮儿也曾手下留情,实在不该幸灾乐祸。即便不出手相助,也不可落井下石,同为蒙古人卖命,朝不保夕,又何必苦苦相煎?南蛮儿倒了,殿下也未必信守诺言,当日的所作所为已昭示一切。
冲转头媚笑的值守亲兵做一个手势,指指军帐,暗示关注最新进展。装出巡察,耶律海牙缓缓踱步,在寒风中默默等待,等待不可预知的结局。
大步入帐,扫视一圈,周文龙单膝跪下,“末将参拜主帅大人,不知大人为何以如此隆重阵仗接应末将?”
冷冷一笑,一把抽出腰刀,一手按刀柄,一手抚刀身,拔都头也不抬,“周将军果真胆识过人,不愧为本帅心腹,胆大到不听命令,清楚后果吗?”
“敢问主帅,如果长太子下令,末将是否可以抗令不遵?”随意瞥瞥闪烁寒光的刀刃,小将一脸无所谓,“请王兄明示,末将也好尽快回复,至于以后,一切唯王兄马首是瞻。也不知副帅大人对此持何看法,末将非常好奇,王兄能否大方解惑?”
“哼,拿长太子压本帅,难怪如此嚣张……”明知故问,脸色微变,拔都猛然抬头,“军中只有一名主帅,如果连主帅的命令也可以不听,与罗斯诸王公有何差别?即便长太子,照样听令,不然……”
“不然怎么了?”大刺刺闯入,贵由接过话头,“周将军此行乃奉本王之命,深入斡罗斯腹地侦探最新军情,如果主帅认为不妥,请不吝赐教,本王洗耳恭听……”倚仗储君身份,一屁股坐下,有意无意炫耀金牌,藉此警告,“临行前父汗赐金牌一枚,用以便宜行事,如若主帅觉得不舒服,本王可以秘不示人。”
“殿下言重了,其实,本帅也觉得很有必要……”话锋一转,拔都继续盘问,“听闻加里兹王国发生内乱,旧主遭罢黜,新君登大宝,原公主也被囚禁,该不会与此行有关吧?”
“回主帅大人和长太子殿下,被囚禁的公主乃末将之妾,此行既营救贱妾及小女,也查明罗斯诸公国详细军情,可谓一举两得……”也不讳言,周文龙如实回禀,“之所以留下蒙古勇士,末将只为兄弟们的安危着想,一路并不曾隐瞒谁。如若主帅不相信,尽可找来耶律迪烈和土拓儿,分别盘问,一问便知末将所言之真假。”
“继续说,侦探结果到底如何?”对个人私事毫不关心,只关注最新军情,贵由急不可耐,“罗斯羊可有组建联军抗衡的企图?另外,诸公国的防备是否严密?”
看看越俎代庖的储君,拔都强忍怒意,瞟一眼坦荡示人的妹夫,暗生闷气。秘密迎娶罗斯公主,还生下孽种,不惜违令只为救人,把王妹置于何地?公然藐视,不惩治一番,堂堂西征军主帅岂不形同虚设?
瞅瞅越来越阴沉的王兄脸色,做好接受一切打击的准备,周文龙谨慎回禀,“回长太子殿下和主帅,末将率部穿越斡罗斯大半疆域,未曾发现组建联军的任何迹象。一路行来,见到的只有各自为政和明争暗夺,罗斯诸国分兵据守,毫无合纵抗我大军之意图……”
看看脸色变缓的王兄,加重语气,“末将以项上人头担保,此番挥师西渡,我大军毫无风险。一一拿下诸公国,只在时日长短而已,当然,我们需要抽时间打通太和岭南北通道,确保无后患之忧。”
“太好了,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等寒流冻住也的里河,我大军如期发兵……”只关心结果,吐出一口长气,贵由潇洒辞别,“本王先去,也便于主帅大人和驸马爷私聊,哈哈——”
送走挡箭牌,周文龙折回中军帐,拱拱手,“不知主帅大人还有何吩咐?如没有,恕末将不敬之罪,一路太累,末将想回营休憩?”
“哼,抗令出击,想就这么完了?”忍耐已久的怒火终于爆发,拔都大喝,“跪下,今日本帅让你明白什么叫军法无情?来人——”
“慢,末将也持有当今大汗赏赐的谕令金牌,可以便宜行事,而不需要非得知会王兄……”反正闹翻脸,有恃无恐的周文龙亮出金牌,“即便主帅,也不能随意处罚末将,除非主帅大人持有末将确凿罪证,否则就是藐视大汗。”
回头看一眼涌入军帐的亲卫军,人轻蔑一笑,“王兄大可不必如此,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拿军令压人……”扫视一圈,怒声呵斥,“见金牌如见大汗,还不跪下谢恩!”
藐视大汗的罪名谁也受不了,偷窥无奈下跪的主帅,十余名亲卫军纷纷跪倒,一个个被迫叩头谢恩。同样跪下,四目相对,周文龙淡笑,“王兄,我们干脆跪谈好了,如果王兄觉得无所谓,尽可让兄弟们旁听。末将也没什么秘密,此番公私并举,本无不妥。若换做王兄,想必也一样。”
气得火冒三丈高,但一时也无法发作,积蓄的憋屈气唯有向走狗倾泻。劈手揪住靠自己最近的裨将,一巴掌扫过去,气急败坏的拔都口不择言,“来这么多人干什么?滚,全部滚出去,快滚——”
连个屁也没敢放,捂住发红嘴脸,乖乖退出帐外。瞅瞅大眼瞪小眼的众军士,亲卫军裨将转嫁怒火,当然放低声音,“都滚远点,主帅和驸马爷在商谈机密大事,再敢骚扰,小心尔等狗头,滚!”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自认倒霉的众亲兵同时苦笑。相互眨眼,示意赶紧远离是非之地,别又被当成出气包。可离太远也属失职,各自拿捏分寸,再也不敢靠太近。一眼察觉变故,耶律海牙飞步赶到,低询一番,暗自叹气。
难怪南蛮儿毫不在乎,敢情有御赐金牌庇佑,也怪自己忘记了提醒主子。窥探军帐动静,冲龇牙咧嘴的裨将压压手,耶律海牙哭笑不得,“别哼唧,若被殿下发现,你我还要倒血霉。驸马爷和探马先军直接隶属大汗麾下,以后机灵些,别自找没趣。”
“唉,真倒霉,听令也不对,不听令更不对……”不住摆头,心有余悸的蒙古裨将无奈请教,“大人可否明示,我们该如何应对为好?到底听不听命令?”
“当然要听,但反应也不用太快,若没有把握,驸马爷绝不会心甘情愿入彀,除非……”看看天色,耶律海牙转身离去,“除非一夜间变为傻子,自个好好琢磨,否则还得反复挨打,直到明白为止。”
军帐内一片沉寂,瞋目怒视,拔都一言不发。收回金牌,默然承受无言重压,周文龙堆出一脸笑容。用眼神暗自交锋,两人谁也不先开口,对峙一直持续,直到小将主动服软,“王兄千万别生气,容末将好好解释,文龙从不曾更不敢藐视主帅权威。当初发兵侦探之前,也曾征询过副帅大人,大人也认为很有必要。”
窥望一会,猜出大概,改换话题,“想必王兄认为末将隐瞒至今,对阿不思公主极不公平,但末将自有苦衷。秘密迎娶罗斯公主之时,花儿公主尚未出现,而且,义父也一口赞同……”
反正死无对证,默默祈求义父原谅,周文龙继续解释,“一直不敢禀明,只为愧对公主,也担心影响父汗病情。眼下罗斯人自毁长城,末将当然顺水推舟,彻底搅乱本就混乱不堪的形势,也为我大军尽一份绵薄之力。到时兵临城下,岂不事半功倍?”
“本帅今日总算明白当初父汗拿你无招的原因,颠倒黑白,混淆视听,一张嘴抵得上千军万马……”正话反说,余怒未消的拔都冷眼相对,“继续,继续演戏,本帅可心如明镜。这样,给一个合理抗命的理由,今儿咱就此别过,以后再敢拿金牌要挟,休怪本帅下手狠毒。”
“妾及小女危在旦夕,恕文龙无法置身事外……”索性明言,豁出去的周文龙半真半假敷衍,“纵征战沙场,终抛不下亲情,妻儿若不在,还不如去做和尚,独守枯灯了此残生。相信王兄也看到了末将如何对待阿不思公主,对一名侍妾的安危也如此关切,对妻儿更不用说。”
“战损如何?有无内应相助?”了解少许机密,拔都冷冷发问,“听闻有罗斯人在帮你,是否属实?人呢?为何不带回?莫非担心本帅对其不利?”
“王兄别误会,进攻都城中我方少部挂彩,无一人阵亡。的确有一群罗斯勇士相助,可惜遭罢黜的原王公不幸死于战乱,贱妾不依不饶,对末将的劝解置若罔闻,誓要报血海深仇……”理由无懈可击,周文龙淡淡解惑,“君恩难忘,请王兄体谅一二,留下一群与当今王公不共戴天的勇士在后方骚扰,对我大军西征颇有裨益。若强行带回,或许适得其反也未可知?到时末将振臂一呼,加里兹全境须臾可下,压根无须我大军费神。”
“哼,你的那点花花心思瞒得过天下,但瞒不过本帅。先保存实力,借机扩充兵马,对不对?”一眼看穿,拔都冷笑不止,“奉劝你一句,以后别玩这种花招,有事直接明言,省得遭人猜忌。无论最终结局如何,诸王迟早离去,到时看你如何面对本帅?”
冷汗直冒,呐呐回话,小将暗自心惊,“末将……末将谨记王兄教诲,之所以如此作为,也……也属被逼无奈,绝非刻意违令,还请王兄降罪!”
“若打压你,无异于削弱本帅自己的实力,记住了,不管愿意与否,你和你麾下的探马先军只能做本帅附庸,绝无可能另立山头……”厉声警告,自找台阶下的拔都挥手呵斥,“回去好好反省,不仅副帅大人替你遮掩,本帅也一样。若公开内讧,岂不让他人笑话?退下——”
“谢王兄法外施恩,文龙谨记恩德……”默默擦汗,唯唯诺诺的小将拱手退出,站在帐外发愣。
脚步纷沓而至,众亲兵同时奔近,争相弯腰施礼,一个个满脸惊讶。斜睨讪讪靠近的冤家对头,周文龙主动伸手,“大人,请看在耶律秃兄长的面子上,我们一笑泯恩仇,如何?”
伸手相握,耶律海牙低笑,“驸马爷果真豁达,其实,我们也谈不上有何冤仇,奉命而为罢了。大战在即,驸马爷且去好生休憩……”扭头吩咐,“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牵马!”
一场弥天风波就此平息,但寒意并没消散,相反愈发凛冽。天黑时分,跟上来人,土拓儿只身离开军营。两人纵马飞奔,一头扎入呼啸的寒风中,至于到底去哪,只有天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