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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修真界千差万差,却有现代拍马也比不上的好处。
远一点的,普通人想也想象不出的飞天遁地、剑气千里,威能如一语出而牧野寂,黑幕上瀑布般的繁星,绵延万里的火海,巨树繁衍出一个天地;近一点的,那边的王公贵族,刺天的悬崖被削平作为宫殿的基底,黄金铺地、水晶做壁,香醇的酒液里泡着妖骨,妃子用清泉沐浴……
那个世界啊,怎么形容呢,糖里有毒,毒里有屎。
修士就不说了,凡人的高层才是真的有好日子过。“修仙”这念头跟佛教一个作用,安定民心,给水深火热里的人们一个大饼子,活得再苦也有个盼头;不可能推翻有修士撑腰的皇族,下面的人不会想着起义,做个法就风调雨顺的,皇帝大臣天天就是寻欢作乐。
一群傻逼。都那么有钱了,不知道发展科技,只知道酒池肉林——那可是真·酒池肉林,足球场那么大的酒池,还不是最豪华的,这玩意儿属于标配,跟那什么,学校里的课桌一个地位。
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曾经有过的一个南方的国家,君主好乐,于是满国上下的读书人都会填词谱曲,满国上下的农人兴致来了都能长歌,哪怕是乞丐在地上捡了一片叶子,也能吹上一支小调,稚童则拍着手唱着歌嬉戏;走在路上,乐声不绝于耳。
每逢国宴,万人在酒池旁鸣奏,琴、瑟、笙、箫、筝、鼓、埙、缶、筑、排箫、箜篌、筚篥、琵琶、胡琴、编钟一齐发声,宫女吟唱、臣子长啸——
那样恢弘壮阔,如同长虹贯日;又兼具细腻柔美,如同羽衣织锦。
宛如无上妙法,妙入毫巅。
只有□□制时才能推行和崇尚艺术到如此地步,为了一个人的喜好而倾国之力。
我承认我曾无数次觉得自己爱上那个世界,无曾数次为它热泪盈眶。
可我知道我不会。
在那里,凡人是真的命贱。最底层的百姓家,生下来七八个,只有一个能长到成年,活到四十就算是高寿;活下来的呢,形容枯槁,未老先衰,浑身是病,年轻人日夜辛勤劳动出的健壮的身躯,到老了,全成了一坨坨松弛烂肉,堆在佝偻的骨头上。
最严重的是,在这样畸形的社会环境下,每个人都那么斤斤计较、铁石心肠,那些数也数不尽的家里长短,多是谁拿了我一根葱谁缺了我一颗蒜的小事,那种穷困的人才有的欺善怕恶,秃鹫一样贪婪的、时刻蠢蠢欲动的眼神,能烦得你恨不得大开杀戒,把这些腐朽的人统统弄死。
触目惊心。
那糖里有毒,毒里有屎。
唉,想我当年刚穿越的时候是多么雄心壮志啊,心心念念指望修炼有成了,有本事破碎虚空了就回家,结果天道爸爸坑什么似的可着劲儿坑我。
虽然最后我还是回家了,可我怎么就这么不爽呢?!我吃的苦比饭都特么多!也是没谁了!
不想了。再惨也是过去。
我选一家珠宝店进去了。
里头——百来平吧,装潢倒也还好,和修真界的飘渺仙气比不了,但那么一排排的柜台里摆着在打光下璀璨生辉的钻石,也有点与众不同的奢华样子。
店里大多是女人,少的几个男人也是陪着女人来的。女人又分两种,一种特别好看,一种特别有钱,又好看又有钱的这次没有。
我环视一圈,然后几步走到一个提着袋子的有钱女人身边,亲亲热热地环住她的手臂,顺着她的步子又往外走。因为动作利落,所以没有引起店里客人们的注意,原本看过来的柜台姑娘也收回了视线。
女人皱着眉头扭头看向我,微微后倾,手臂无意识地推避,但也只那么一下。等到我看似温和实则强硬地碰到了她,她的手便僵住了。这么半挽半扶的,在她的半推半就下,我坐上了她的车。
一路上车子无声地行驶,我不知道她要带我去哪里,但无所谓,我知道结局必如我所料。
闲来无事,我转过头饶有兴致地打量她。这女人在我的目光下坐立不安又强自忍耐,厚厚的粉底遮不住她泛青的脸色,口红下倒是看不清她的唇有没有发白。她死死抓着方向盘,保养得白嫩如少女的手背青筋暴起。
我安慰她:“别紧张,啊,这事儿简单得很,我能解决。”
她背上覆了一层黑气,涌动缠绕,像藤蔓般伸出的枝条勒紧她的脖子,盖住她的口鼻,看着是效果很恐怖,其实只有让她心烦意乱、夜不能寐的一点小作用,也就她是个女人才中了招。中了招也不算什么,稍微过个十天半月的,那怨气自己也就散了。我主动走过去,除开确实需要钱,还有一个原因。
那股怨气上隐隐约约的,能看出一张年轻的男人的脸。
就是那个被我轰成渣的男人的脸。
这倒是有趣了。那男的不敢找我的麻烦,理所当然;可他缠着他的母亲干什么呢?
今天来这一下真是太值了,既赚了外快又能解决徐晶晶的事儿,果然嘛,我一个走杀戮道的,没事儿干起什么卦。出门前心血来潮问吉凶,想着反正天道盯着我嘛算得可能比较准,天道居然给我一个空白——空白是个什么鬼哦?!没有这个卦象的!
天道爸爸你又是走什么路数!?
车停在别墅门口,这女人抿着唇,却怎么也不肯再往里开。索性地方宽敞,她爱停着也就停着了,短时间内,也不会有人来找麻烦。
我换了个姿势,侧坐着,露出一个笑来,柔声问她:“好啦,我在这里,不要怕。现在,来告诉我……”
带着新鲜出炉的转账回寝室时,天才擦黑。
寝室一个人都没有,水杏早先就说过要去隔壁市打比赛,徐晶晶这个点在图书馆。李衿肯定是又出去浪了,她老这样,课也不去上,天天在外面浪,一到期末就走关系,每门课只求擦着及格线过,老师们也就睁一只闭一只眼,不为难她。
客厅那么点大的房间里空落落的,我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这是我回来之后头一次一个人在寝室。
于是赚到钱的喜悦,浮萍一样倏而没了踪迹。
啊,我想,这感觉,真不太好。
在那个世界,我是个过客,可在这个世界,我好像也只是个过客。在没有人的时候,我好像老是在想那边,在想修真界,在想那些大悲大喜,大恸大怒。
但这微末般的悲春伤秋的情绪很快便被我抛到脑后。我换下了出门穿的及踝裙和高跟鞋,穿上一身运动服,揣上卡打车去了宠物店。
这家店的规模颇大,占了三层楼,是附近最大、设施最齐全的一家宠物店。一楼是宠物及其周边售卖区,二楼是美容区,三楼是宠物医院。我的目的地是三楼,不过一如既往,我先从一楼往上。
首先迎接我的是鹦鹉八哥,声音或稚嫩或粗噶,嚷嚷着“欢迎光临”“老大老大”“小妞看我”(……),吵得不可开交,我只好一边说“安静安静”一边摸摸他们的羽毛,很容易安抚好了。最激动的是狗狗们,两脚站着,用前爪扒拉笼子,一边叫一边疯狂地摇尾巴,“哈哧哈哧”地喘气,我也一只只地搓搓头拍拍背。
猫儿就难缠得多了,非得要我好好揉揉下巴,就着我的手吃点儿猫粮,爱娇一点的还要绕着我的手缠来磨去,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的,小声嗲嗲叫着,放我离开。
还有仓鼠、兔子、松鼠、小狐狸和龙猫,还有蛇、蜥蜴、蜘蛛,但数量少得多了,而且他们也不磨人,多半有一点接触就满意了。
等上了第三层,已经过去将近两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