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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好好活下去
孙工头带着田弈然到了工地食堂，其实就是一个超大的简易棚。因为这里周围都是新建造的小区，附近也没有几家小饭店，所以施工方老板才找人建了这个食堂，虽然里面厨师的手艺就是一般的大锅饭，但架不住量大肉多还便宜，基本上工地的人都在食堂吃。
这片工地有几百人，食堂里的人手就有二十多位。别看只是做菜做饭，但需要做的量太大，从择菜洗菜开始就很繁忙了。所以老板给的薪水跟一个建筑工的基本差不多。但即便这样随着天越来越热，也有很多打工的年轻人不乐意在厨房里干了，一来二去走了几个，人手不够又没招上来，倒的确是让田弈然碰到了时机。
这里的杂工只要是个手脚勤快的就能上。头一天孙工头把人带过去的时候，特意跟承包食堂的老板说了一下这孩子挺可怜的照顾一下。这食堂的老板跟孙工头是本家的亲戚，所以孙工头一说，这位孙老板就点头了。本是想着一个半大孩子能做点搬搬抬抬择菜洗菜的工作就行了，可是接连几天干下来，这小子几乎是哪里有需要哪里就能搭把手。孙老板跟田弈然一打听，知道他原本是在三星酒店后厨干过，他立刻就让田弈然自己上灶做两道菜试试。
这一试就把孙老板给惊艳了。平平常常的青椒肉丝和豆芽菜炒肉，往日那些婆娘和出自炒出来的味道虽然也不错，但也就中规中矩，但田弈然炒出来的就让人觉得十分美味。明明都是差不多的调料和炒法，怎么就差别这么大呢？
田弈然听孙老板和几位食堂的厨师婶子们一起夸自己。并没有他所担心的，像在亚悦酒店后厨那样的嫉贤妒能，他顿时心情就轻松了下来。“其实就是大家突然吃我炒菜感觉新鲜而已。我哪儿有各位叔叔婶子做的好啊。”
谦虚又老实勤劳的孩子哪能不招人喜欢。这个后厨里的人说的上话的基本都是一个地方来的，没几天也就都知道了田弈然这孩子是个孤儿，得自己赚钱养活自己。所以那些婶子们就开始母性泛滥，把田弈然当成了她们的保护对象。因此别看这里的工作环境比不了亚悦酒店，但工作氛围却是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关键钱只多不少。
听到田弈然找了一个食堂的帮厨工作，郑生和刘全福这才放心。不过因为这个工作没有休息日，田弈然也没时间去找刘小伟，只是有一天下雨收工早，跑去找了一趟刘小伟，告诉他自己找到工作了。但是这个工作太忙，并把刘小伟带到自己现在的住处去了一趟，然后就继续开始专心的投入工作了。
至于在食堂里的工作位置，这二十多人都是不固定的。基本上所有人都是哪里需要就干哪里的活儿。掌勺的大厨也得择菜洗菜，像田弈然这样收进来的小杂工偶尔也被叫这上灶。虽然是第一次做大锅饭，但这些人并不吝啬这些没有什么技巧的烹调手法，对田弈然的虚心请教还都觉得特别受用，于是田弈然也真的在这里学到了不少东西。心情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愉悦。他甚至觉得，这些大老粗虽然听着说话声音大，像打架似的，但心真的都很不错。至少对他都特别好。
田弈然这边在工地食堂混的不错。但田广勤和肖月兰那边却炸锅了。
其实这个锅炸了快三个月了。自从六月份的时候去跟张家续约，知道田弈然已经偷偷把房子过户了，而且已经跟张家签订了三年的租房合同，还是正规的那种。他们两口子就堵着大门跟张家人骂了起来。
张家那嫂子是个嘴厉害的，哪里能让肖月兰占到便宜。站在门口就把肖月兰和田广勤做的缺德事给揭了出来。这里是老楼了，左邻右舍都是知道田老大两口子的，有一些还是看着田弈然出生的奶奶和婶子，一听张家的这么说，顿时邻居们也都不干了。群起攻之，直接把肖月兰和田广勤骂得狗血淋头。而张先生虽然也气，更看不上田二两口子，但他不会跟那群女人一样去吵架，他只是默默的打了个报警电话。最后田广勤和肖月兰真的是被民警给弄走的。
那之后这两口子就疯了一样的找田弈然在什么地方。他们首先要找的就是刘全福一家。因为是刘全福给田弈然介绍的工作。他们就直接把房子过户这件事也都归罪到了刘全福的身上。
不过这这事儿的确是刘全福让女儿女婿帮着办的。帮忙那天开始他就算计到会有今天。可他们有什么好怕的？丢人现眼招人烦的又不是他们。于是刘老爷子不止是骂田二不是东西丧良心，甚至还抄起拐杖就打。大杂院儿和附近几条胡同的人听到这事儿都过来看热闹，当然大多数人都是帮着刘老爷子一家损田二和肖月兰的。
这两口子一看这是犯了众怒了。肖月兰立刻就坐在地上撒泼打滚。而且越骂越难听。
谁也没想到，一向最温和的刘奶奶今天来了一招绝的。上去抽了肖月兰两巴掌之后，就着肖月兰推她的劲儿，直接就倒在了地上。并且闭上眼睛就不动弹了。这下肖月兰也不敢嚎了，而且起来就想跑。那哪儿能成啊。于是大家七手八脚的把刘奶奶送到医院，又把刘兰和张天亮给叫过来。张天亮满脸怒容的告诉田二和肖月兰，这事儿完不了！等着被告吧！
其实刘奶奶什么事儿都没有，倒是故意的，晕当然也是装的。但六十岁的人了，装这么一下子到了医院即便是没晕，医生也会让他留院观察的。刘兰趁机把爹妈的身体都坐了个全面的检查，知道没事之后，才拿着各项收费单，找田二家要钱。
田二哪里能是肯花钱的主儿。肖月兰也自然不干。刘兰也不跟他们磨叽，这事儿张天亮出面，三天就从田二两口子手里拿出了八千五。虽然比他们预期的钱数少了，但能让这两口子从此见到刘家人就低头走路也不错。
这事儿闹腾了整整一个月。无论是刘全福还是刘兰两口子或者是郑生都没有告诉田弈然。后来田弈然离开了亚悦酒店，这些事儿他们就没法说了。于是当立秋这天在菜市场看到肖月兰的时候，田弈然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
肖月兰眼睛贼尖，一眼就看到了田弈然。而此时的田弈然因为心情好每天跟这食堂吃得也好，脸上明显多了点儿肉，身高也窜起了一些。她一开始有些发愣。可再变化在自己身边儿奴役了六年的人她也不会认错。他也顾不上批菜了，直接就冲到田弈然身边，一把抓住了田弈然的胳膊。“小兔崽子！我可算是抓到你了！”
田弈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愣了。等到意识到这是肖月兰，当时脑海里的各种情绪就炸裂开了。大概是出于这么长时间被压迫的本能，他下意识地缩着脖子，一看就是害怕得样子。
今天是田弈然跟着食堂的叔叔大爷们来批发菜的。往常他也不来，但是几个室友约好了晚上一起包饺子贴秋膘，所以他就跟来打算买点儿便宜的肉和菜回去。要知道能碰上肖月兰，他就是多花一百块也不会过来。但已经碰上了，那些可能如何就已经没价值了。
不过田弈然以前是没办法，只能忍气吞声。现在身边还有这么多平日里待自己好的人，他顿时就计上心头。让肖月兰占到便宜？如今是不可能的了。于是他紧跟着就用力挣脱，他这平日里天天干活的半大小子当然比肖月兰这个只爱打牌的中年妇女有力气。所以甩开不是问题，问题是甩开之后田弈然立刻躲到了孙老板的身后，缩着身子浑身还发抖。嘴里说着：“二婶你别打我。别打我！我给你钱，我给你钱，你别打我！”
孙老板瞬间就被眼前的情形给弄愣了。但田弈然这孩子的性子他自认还是了解的。这绝对不是一个会得罪人的小子。而且田弈然这个样子显然是被欺负到怕，而不是因为有什么事情闪躲的怕。加上田弈然直接躲在他身后，他本能的就产生了一种责任感和保护欲，于是他把要扑过来的肖月兰给推开，然后问：“你谁啊？大庭广众欺负孩子，这么大岁数的人你要脸不？”
肖月兰看到田弈然，眼珠子都红了。他们家本来个一月能多出来一千五甚至是一千七的收入，现在都随着田弈然的离开没有了。最可气的是还赔偿了刘家八千五。最近几个月他家的生活条件是急转直下。弄得田浩每次回家都跟他抱怨。这些事她可不会觉得是自己做的缺德，她把所有的过错都归到了田弈然的头上。于是哪里还有什么理智可言。“你滚开！我管我家孩子你算什么东西！”
孙老板皱眉：“小然可说他是孤儿，没爹没妈。”说到这里，他也有些疑惑了。难道是田弈然骗了自己？
田弈然自然要为自己辩解。可直白的辩解力度是不够的。所以他选择了另外一种方式：“孙叔，她是我二婶儿，亲的。她就是找我要钱，我给她钱她就不打我了。二婶儿对不起。我不是不给你钱，但是我都从你那儿搬出来，我得找房子，也得吃饭，所以这几个月我才没给你钱。我现在开一千五呢，我给你一千四行不行？你给我留一百块钱吃饭吧。我不想再挨饿了。”
旁边的人都听不下去了。批发菜的一个婶子见田弈然这可怜兮兮的样子就想起了自己那个被亲爹一家不待见的小外孙女儿，眼圈一红，嘴里的话也就没忍住。“这是造孽了！这么大的孩子，自己养活自己不说，还得养活二婶儿家？这么大岁数的人，脸皮也太厚了！”
有一个人开口，边儿上的人的话匣子也就都给拉开了。偏巧今天赶上肖月兰倒霉，她们家附近，以前田弈然经常买菜的那市场有几个熟悉的摊贩过来批发菜。一看到这事儿，立刻就认出来田弈然和肖月兰了。于是他们几个就免费给科普了肖月兰一家是怎么对待田弈然这个免费童工的。
这下子孙老板他们这一行人听完气得都撸胳膊挽袖子了。在他们家乡那边儿，多少有些重男轻女。按照他那边的想法，田二养活田弈然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别说哥嫂还有丧葬费，就是一毛钱没有，养活亲侄子跟亲儿子也是一样的。没见过孩子初中就不让读回家，不满十六岁就要出去打工赚钱交家里的。而且他们觉得，肖月兰到底是个外姓人，再缺德也就只是缺德而已。但田二不一样，对亲侄子这样，这是丧良心啊！
于是孙老板的婆娘带头，几个女的上去就要揍肖月兰。肖月兰见情况不好，她一开始根本没想到田弈然身边会有这么多人，于是怕挨揍的她赶紧就跑了。
看着肖月兰仓惶逃跑的背影，田弈然在心里冷笑。虽然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得靠演戏来博取大家的同情。但事实证明，只要能帮得了自己好好活下去，演戏又有什么所谓呢。这又不伤天害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