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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周防线内。
派几乎一半的护卫,暗中送走了不再“抵触”战略性撤退的姬发之后。
因为众多将领都在营帐外制约军中混乱的原因,此时的中军大帐中,就只剩下了坐在帐内副手位置的姜子牙一人伏案书写着。
灯火摇曳间,空荡荡、静悄悄的。
除了他手中那支小号的黑木杆狼毫毛笔在宣纸上笔走龙蛇时“留下”的沙沙声。
就连帐外冰冷刺骨的风儿,都因为厚重如棉被的龙纹门帘的阻隔,没有多少能从工匠特意流出一丝空隙以供换气的帐门处呼呼呼地吹进来,带起多少声音。
仿若世间只剩下了他一人!
只是,就是在这姜子牙紧皱眉头,一边绞尽脑汁的思考着应该如何重创商军,一边就着桌案上的青铜灯火,将脑袋中想出来的要点书写到纸上,以防老年人那糟糕的记性一不小心忘记的时候。
那些经由帐中火塘里升腾不息,仿若妖娆美人的腰肢般摇曳的橘黄色火焰,照映在帐内众多桌案,屏风,乃至是姜子牙身后影影绰绰的影子中,却是好似多出了什么东西!
虽然那些个随着火焰摇曳而微微歪斜的阴影本身,并没有出现什么长出手脚、巨口乃至是利齿獠牙之类的异常情况。
可就是让认真观察的人觉得……在黑乎乎的影子深处,似乎多出了一双黑漆漆的眼睛——!!
在此时大帐内这静悄悄的环境中默默的看着……实在让发现它们的人不禁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就好像深夜独自在家的你从沉睡中醒来,感觉喉咙干渴难忍,起床穿上拖鞋,想要到客厅倒口水喝。却在不经意间发现你家那的五楼的窗台外,似乎出现了一张黑人扭曲的笑脸……
也还好此时全神贯注地在宣纸上书写着脑海里出现的各种想法的姜子牙没有发现这种情况。
否则,此时好歹也能算是一位高龄老人的他,说不定一个刺激之下直接会被吓昏过去。
可是,虽然现在没有出现什么意外的事态。
但从那双(?)在影子中越来越显眼的眼睛紧紧盯着他,而且露出了玩味的目光来看……
似乎,这种平静的情况已经离结束不远了……
沙沙沙的书写声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就停下了。
将手中的狼毫毛笔放在桌案右侧的笔架上,坐在矮凳上的姜子牙直起身,揉了揉自己那在米色华服下酸困的肩膀,拿起桌上那份已经写满的宣纸看了看,满意的笑了笑,然后,看着桌案左侧那青铜灯那已经不会再变色的橙光光焰,再一次皱起了眉。
他想起了之前与那些被俘的殷商巫祝说出来的话。
“为什么殷商军队的战斗力会如此强大,士气会如此高昂么……”
“为什么,那些巫祝会那样说?”
“帝辛登上王位后不久可能就不是他自己了……还真是个过分的玩笑啊。”
“难道,她们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有哪种力量能够在商滔天国运的庇护之下夺舍一位天下共主?”
这可是连我那位师祖都不会去做,也不会允许的事!
自语到这里,也想到这里。
自知以自己现在知道的东西根本无法想透这些问题的姜子牙,摇了摇头,和想不清楚的事情就丢在心中以后再想的陈翔一样,将这些事情放在了心底。
反正在他想来这个消息说不定就是那些被己军俘虏的巫祝们,为了不受什么虐待而故意说出来的迷魂汤。
也不想想,这天下间除了财大气粗又有巫庭在能够源源不断教导巫祝的殷商,又会哪个诸侯国会自找麻烦的对她们做什么事情,还敢让宝贵的她们上危险的战场!
心中这样想着,轻轻一笑的他,起身向帐内一挂着一张毛绒大袄的衣架处走去。似乎并没有注意到那隐藏在阴影之中的异常,随着他的移动开始发生了变化。
拿起挂在衣架上孤零零的那件毛绒大袄披在身上,感受到身体越发温暖起来的姜子牙,老朽的身子似乎都挺直了不少。
但那相比以往有些暗淡的双眸,却是在向仔细观察的人诉说着他这段时间到底有多么疲惫。
显然,之前在姬发、杨戬和诸多西周将领面前,姜子牙他都是在强撑着。
他揉了揉眉心,舒缓眉头,紧了紧身上那件因为之前书写军务时觉得碍事而脱掉的大袄。
回到桌案后的矮凳上坐下,掏出了在刚才书写笔记时被他放入怀中的那面,翡翠般美丽的绿色宝镜。
摸了摸宝镜棱角分明的背面,看着上面慢慢显示出来的,商周两方战车决战的萧瑟战场,姜子牙长长的叹了口气。
“哎~按照朝歌那里传来的情报,妲己似乎也快要分娩了,若真等她生下子嗣,事情就彻底不妙了……”
“为了西岐的未来——接下来怕是必须要赢啊!”
“原来师兄你过得这么苦恼啊,还真是辛苦了~”
“谁?!”
空荡荡的大帐内突然响起的少女声音,让此时根本没有精力去注意自己影子的姜子牙心中一惊。
可是,当他睁大双眼扫视了数遍营帐,却发现营帐内除了自己之外依然空无一人。
这就让因为连日忙碌的疲惫,没有听清楚那个声音对他的称呼的姜子牙有些被吓到了!
各种各样妖魔鬼怪的形象从心中浮现。脊背隐隐发寒的他,抚摸翠绿宝镜的右手下意识就伸手摸向身后,却意外摸了个空……
立刻就醒悟过来姜子牙,心中有些后悔了。
后悔因为害怕在乱军中遗失而将封神榜留在了镇西城中交由自家大师兄保管。
否则,作为封神之宝,即便以他之力无法御使其伤人,却也能够以神物护持一地让人免受魑魅魍魉的伤害。
……
镇西城中,除了城主府外最为精致奢华的一处巨大府邸内。从姜子牙手中拿到后那所谓的封神榜后,看都没看就把它像废品一样扔到一边去的广成子突然打了个喷嚏。掐指一算后,尴尬一笑,便继续下起了和赤精子的棋局。顺便,还聊起了惧留孙那被自家徒儿“偷走”的捆仙绳,太乙真人又被哪吒拔了几根胡须,玉鼎真人和敖寸心之间各种争锋相对,云中子那家伙最近竟然也收了个徒弟之类的趣事。
似乎,一点都不觉得姜子牙会遇到什么危险……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
如果是真要杀了姜子牙的话,那从他背后的阴影中慢慢走出来,脸上浮现着笑意的申公豹,之前也就不会多此一举的出声“提醒”他了。
“师兄,你的胆子比以前变小很多啊。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活的越久就越怕死?”
“…师…师弟?”
听到这一次从背后传来的稚嫩女声,哪里还能不知道自己刚才看错地方了的姜子牙赶忙回过身来。立刻就发现了身边黑豹依偎身边,恶来却是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的申公豹。
可是看着面前这个娇俏可人的女孩,想起了从哪吒那里得来的情报,也认出了申公豹身边那头健硕黑豹的姜子牙,口中的话语却坑坑巴巴的,显然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毕竟现在的申公豹和他认识的那个,实在是相差太多。
“哎?竟然认出我来了吗……”
听到姜子牙对自己的称呼,本来还想听听姜子牙说“你是谁?”“竟然敢冒充我师弟?”然后和他好好玩玩的申公豹,脸上有些郁闷的撅起了嘴。
至于为什么她会觉得姜子牙口中的师弟就会是她?
申公豹可不知道在元始天尊座下,姜子牙除了自己之外还有其他的师弟。
至于改投他人?申公豹可不觉得姜子牙会那么傻,也不觉得他有那个胆子。
她轻巧地来到桌案旁边,随意推开上面堆积的一些杂物坐上去,似乎是因为桌案的触感并不能让她满意而皱起了眉。然后,开口闷闷不乐的抱怨道:
“多半是哪吒那家伙多嘴了吧。”
“真是的,口风也太不严谨了……”
姜子牙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的翠绿色宝镜放在了桌案上,静静的注视着刚刚脸上还笑嘻嘻的申公豹在那里自顾自的抱怨。
虽然他的心中有着无尽的困惑想要向对方询问,但很熟悉申公豹是个什么人,有多能把话题带歪的他,却是并没有先开口的打算。
显然,这么久过去了他还是没忘记应该要怎么样才能和申公豹正常沟通。
应该说是申公豹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了吗?
以至于之前看着申公豹眼中还有些狐疑的姜子牙,此时已经通过对方越来越跳脱的自语,完全确定了面前这人的身份。
而似乎也是自语的有些无聊了。
看了那面被姜子牙放在桌案上的翠绿宝镜一眼,低估了一声真是浪费的申公豹,终于把目光放到了姜子牙的身上。
“师兄,你我重逢之日你难道不准备说些什么吗?”
“这样可是会让人很无聊,很伤心的~”
“哦,是吗?”上下打量了申公豹和她身边的黑豹一眼,姜子牙眯起了眼睛:
“可在我看来,师弟你似乎并没有多伤心的样子。”
伸手摸了摸跟着来到桌案边有些无语的黑豹,申公豹轻笑了起来:“那当然啦,毕竟是师兄你与师弟我相隔十年的重逢之日,苦着脸不就太无趣了?”
按捺住心中想要趁势问问申公豹她口中所说的有趣到底是指什么的想法,姜子牙盯着申公豹的眼睛满脸正色的问道:
“师弟,你来我这里所为何事?你不是在那商军中过的好好的吗?”
“虽是师兄弟,但你我毕竟分数两方,你难道就不怕我会对你不利?”
说道最后,姜子牙的声音冰冷冷的。似乎下一刻就要像口中说的一样对申公豹动手。
可是……
听了姜子牙的话,申公豹却是似乎被逗乐了一样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师兄,你现在这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好逗啊。”
然后,擦去眼角笑出来的泪水,前倾身体,眯起了与姜子牙对视的那双美丽黑眸。
“这不是师兄你才需要担心的事情吗?”
“毕竟,师兄你可是为了能够让军队撤退,又把我们那位“可怜”的师侄给派出了去了呢。”
“现在师兄你的身边……还有可用之人吗?”
……
锵锵锵锵!
兵刃交加的声音像雨滴一样连绵不断。
碰碰碰碰!
无数金属的战车比鞭炮发出的响声还要密集地碰撞在一起。
无形的冷风在眨眼间吹拂过残骸遍地的战场。
呼啸间,吹起了无尽的血腥!
吼——!!!
被锁链束缚的异兽在搏杀间怒吼,鲜血肆意流淌。
杀——!!!
大地在青铜制的血色车轮下悲鸣,被碾压出一道又一道纵横交错的“脚印”。
大地上那些曾经没过脚裸的积雪此时已经片片消融,与那从炽热变得冰冷的血液一起,在难以数清的车轮印中化为了血红色的冰冷污泥。
咔嚓。
短短几十分钟不到的时间,就被冬日的严寒冰冻住的血色泥块被一只银白色的靴子无情地踩碎。
一个身穿白衣,手持三尖两刃刀的冷峻青年,看着远方那个乘着黑铁战车肆虐战场的高大身影,第一次在地上留下了深深的脚印。
然后,他整个人都冲了出去!
冲向了那个对他横指剑刃的高大身影。
冲向了——“帝辛!”
碰——!!!
Ps:mmp,差点又食言了,这几天调整了一下状态,应该恢复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