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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近一个月的时间,众人皆以为萧莜转了性子。
除去到包府办公事,她几乎没出过门,也不惹事,平静得似个深闺淑女。
“猛兽噬人案”同当年发生在萧莜身上的古怪案子一样搁浅了,尽管真相他们都猜到八九不离十,但为了避免闹得人心惶惶,都决定先暂停调查。
其余的差事,无非就是协调市井纠纷,抓抓小偷。萧莜当差的时候会跑到朱恩的医馆,顺些她看不懂名字的药材回去给阿欢。偶尔有顶级人参到货,朱恩也会直接卖给她,价格暗戳戳地抬高了两成。可一想到萧家那大门简朴内里恢宏的格局,他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哪里不对。
萧莜拿了人参自然是孝敬父母。看着老镖头和萧夫人眉开眼笑的,她也懒得同朱恩计较那多花出去的银子,她清楚,商贾多小人。
萧唯的婚事定在了三月下旬。萧家颇有门路,让一个裴姓小吏收了裴衣做义女,一下子给她洗白了身份。
城北的萧侍郎府上,她自然又跑了一趟。程乐初很是无奈公公婆婆对小叔子的偏爱和放任,却也点了点头不再多提齐丹洺那茬儿。
眼见好事将近,萧老爷开始给他年轻时一起闯荡江湖的老朋友们发喜帖,萧家大宅内一时间喜气洋洋。
慕宁院内,萧莜闲闲看着小丫鬟们说笑。豆蔻年华的少女极是讨喜,叽叽喳喳的也不让人厌烦。她心里一动,转身进了屋,想着娘亲叮嘱的二哥成婚当日必须着女装,便换了身素色的衣裙,打开妆奁取了螺黛开始描眉。
在脸上涂抹了半天,她准备叫个丫鬟来看看如何,却见原本还在院子里闲话的小姑娘们全都不见了。她叹了口气,向书房走去。
阿欢正半靠在软榻上翻书,见个披头散发的大姑娘突然推门走入,慌忙一跃而起。
“别怕别怕,是我。”萧莜压低了嗓音道。
阿欢起身到一半,差点被长长的袍角绊了一跤。
“帮我看看,这妆画得如何。”萧莜匆匆合上门,把一张白得像鬼的脸凑到他眼前。
“让开……”青芜迅速挡在了两人中间。
“怎么样,能参加我二哥的喜宴吗?”她退了两步问。
阿欢见院内无人,拉着她去了她自己的屋子。
“先把脸上那一层洗掉。”他望着梳妆台上乱七八糟的胭脂水粉,突然替这姑娘感到有些悲哀。
过了许久,萧莜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了,手上拿着毛巾胡乱擦了擦脸。
“一不小心把粉弄头发上了。”萧莜讪讪笑着解释。
“你到底是怎么长大的……”阿欢也有点疑惑当初为什么要急着和这奇葩契约。
见萧莜还站在那儿傻笑,他便将她按坐在梳妆台上嵌着的半人高的玻璃镜前,接过毛巾替她细细擦拭。
也不知道她从小吃的什么,明明是姑娘家,偏长了男人的身高,还一身蛮力。方才那一按,可是按实了的。
他拿起台上的犀角梳,将她揉得乱七八糟的长发一缕缕梳齐,绾了个简单的发式。萧莜透过镜子看他,他穿着萧唯的一件天青色直裰,因为肌肉刚开始生长,显得身形极为高瘦。乌黑的发丝缠绕在他指间,衬得那皮包骨头的手如玉石般洁白……短短一个月,他恢复得如此之快,想起二十岁生辰的那个赌约,她心里竟有了些许希望。
她软软靠着椅背,随口道:“阿欢你还会给女孩子梳头……之前是不是有很多人喜欢你?”
“没有。”依旧是青芜代为开口,像是迟疑了片刻又道,“我出身低微,那个时候,没人会喜欢一个穷小子。”
萧莜扭头看他,他面上被布巾遮得严严实实,什么情绪都看不出来。她回想起初见时的情景,根本不相信有那般气质的人会身份低微。
她伸手便欲扯掉他脸上的黑巾。
阿欢侧过脸避开,曲起手指在她额上敲了一下:“要画眉了,别闹。”
枯瘦的手指捏着眉笔,顺着女子轻浅的眉型斜飞入鬓。镜中的姑娘双眉淡如轻烟,在他手下忽然更添几分妩媚。凤眼微敛,别具风情。
萧莜怔了许久,忽而道:“女为悦己者容。”
她身后枯瘦的男子移开了停在镜面上的视线。
“你说我娘要我在二哥喜宴上好生装扮一番,该不是借此机会要卖了我吧?”她瞪着镜中楚楚动人的姑娘道。
阿欢靠在梳妆台上,挡住她的视线,仔细端详她的五官,像在打量一件失败的工艺品:“不成,皮肤太粗糙了。”
“我可不想再跟别人定亲了。”萧莜坚持着不肯转移话题。
“那你想怎样?”阿欢手中拿着一根步摇,在她发髻上比了比。
萧莜望着他笑了:“要不你把我弄丑一点?”
“你自己完全有扮丑的实力,不必假以人手。”他放下那根步摇,换了支素雅的玉簪。
萧莜便气鼓鼓地拔了刚插上去的那根玉簪。
有那么一刻,她真信了阿欢是个极不讨喜的人。
“如果可以,我都想离开萧家,跟所有人撇清关系。”她放弃了争辩,靠在椅背上,仰着头,黑溜溜的瞳仁里透出与往日截然不同的一面来。
“只身赴死?觉悟倒是高……”另一边的青蛇揶揄了一句。
萧莜无语凝噎。她就知道,什么话到了阿欢那里,都会被过滤成另一种味道。
“你这一千多年怎么活过来的?没被人打死?”她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翻脸了。
没想到青蛇竟发出了一声冷笑,单薄刺耳如利器相互摩擦的声音道:“我长生不死。”
萧莜不想再跟他多说一个字,连推带拽地将他“请”回了书房。
出来时有下人经过,皆大惊失色,以为自家小姐又天马行空地想念书识字了,慌慌忙忙上前要来收拾书房。
萧莜连哄带骗地将她们打发走,心想着院子里人太多也不是个事儿,赶明儿便挑几个给未来嫂子裴衣使唤。她这里正藏着“娇”呢,若是被发现了,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没一刻安稳的。”她摸了摸脸,指尖残留着细腻的脂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