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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论文很长,看得我不但眼花而且腰酸背痛。终于改完一个章节,我才疲惫地从椅子上起来,打算喝口热水,顺便把饭盒洗了。

    走出门,看见隔壁房门虚掩着,推开门就看见了沈裴。他正坐桌前,带着耳麦盯着电脑,全身筛糠一样抖,从他身后露出一个人的轮廓,同样也是抖个不停。

    “在玩什么呢?”我喊了一声。两个人带着硕大的耳机,几乎把头都包了一半,都没有听见。我凑到两人中间,原来是一款RPG游戏,也就是角色扮演。

    他们操控着屏幕里的一男一女,在不满蔓藤的古堡里摸索前进,周围是昏暗的烛灯,飘忽不定。

    我正要离开,看见屏幕里的人忽然停下不动了,是发现什么了吗?要说现在的游戏也真是厉害,3D效果跟看电影似的,十分逼真,只是我听不见音乐。

    等了半天也不见动弹,我实在受不了了,卡机了吗?但是那烛光好像还在动吧?或者他们是在找机关?我不自觉地又往前凑了凑。

    “啊!”一声尖叫忽然刺破耳膜,我条件反射地一手搭住一个,也是一声大叫:“啊!”

    反应过来后才吼道:“叫个屁啊,想吓死我!”

    两人身体狂摆,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翻下了椅子。终于和我看了个面对面。

    “你想吓死我啊!”沈裴满头大汗地瞪着我。旁边那人也是一脸的惊魂不定,朝着我勉强打个招呼,露出像是精雕细琢的白牙。

    “嗨,童杰。”我笑着点头。他被大多数女生当作白马王子,如果被看到这幅萌样,不知道得让多少粉丝疯狂。这么一个阳光,而且正经的男孩子,真不知道怎么会和沈裴这个二货成为铁哥们。除了父母世交的因素,我也想不出别的了。每当有人提起这点,沈裴总是恬不知耻地回答:“这是我们帅哥的世界,你们不懂的。”

    “你进门都不打招呼啊?”沈裴吼道。

    我转身走到门口,敲了门,再走回来:“行了?”

    “……”

    他们继续玩着游戏,而我接下来的时间就在整理资料、收拾寝室等等杂事里度过。中途再次去了童杰那里,发现他们还在打那个游戏,屏幕里不断冒出各种怪物,两个人带着耳机小心翼翼地盯着隧道,躲避着不时冒出的鬼魂僵尸。

    整栋楼里好像没见着几个人,然而晚饭的时候方方便面的味道充满了整个楼道,看来没有人愿意在这么大的雨天外出,都是就地解决了。这种时候我们总是把羡慕的眼光投向门卫。门卫小屋在宿舍底楼外侧凸出的一间独房,没有有单独的卫生设施,但有做饭的地方。

    阵阵饭香从窗口冒出,再从二楼的走廊窗口飘进,馋得我直流口水。但是外面的天气还是打消了我去食堂的念头。更让人气馁的是,因为住在半山,只要天气稍微恶劣,周围的外卖就不愿意上来。

    我随便吃了点东西,就躺在床上,一会儿想着雨停了明天出去吃顿好的,一会儿又在手机上瞎玩,但是今天信号不怎么好。就这样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睡着的时候迷糊地觉得寝室里好像就我一个人,那两个晚饭好像都是对着电脑吃的,看样子要玩到半夜了。

    ……一片黑暗,眼前什么也看不见。不,我感觉不到自己的眼睛,不是看不见,而是这世界本来就是这样,什么也没有,连黑暗这样的东西也不存在。耳朵里也听不见任何声音,就算全神贯注也一丝声响也没有,没有任何隐约的声音,没有呼吸,至少应该有呼吸。这时我才发现我感觉不到自己的鼻子。我忽然发现自己飘荡在空中,不对,这种说法也不正确,我没有任何触感,连空气的触感也没有。而且,飘这个词语也不准确,我只是觉得身体好像和平常不一样……

    开始紧张,是的,我感觉到了紧张的情绪,却没有急促的呼吸,也没有心脏在血压的作用下收缩膨胀的跳动感——我,没有心脏。紧接着,我惊恐地发现,不仅仅是心脏,而是我什么也没有,所以我才会觉得很轻。

    在这黑暗中沉寂了片刻,却如同过了许多年,或者说真的过了很久很久?我感觉不到时间,因为没有任何的坐标。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死亡,但是感觉自己开始不受控制地陷入一种绝望,甚至我隐约地知道,到最后连这种绝望的情绪也会消失,因为什么也没有。然而,片刻以后,这种存在让我连惊恐也顾不上了,我发现自己的感觉正在消失,没有任何征兆。如果我还能流汗,我一定被冷汗浸透了。我想尖叫,发觉自己当然早就没有任何发声的器官。我想挣扎,想恐惧,都快没有了能力……我到底在哪里,我的身体在哪里!

    伴随着急促的呼吸,我瞪大眼睛看着上方。还是一片黑暗,但当我凝神后,发现这黑暗不是漫无边际,而是就在头顶触手可及,这是寝室的天花板。接着,微弱的亮光从窗户反射进来,不间断的雷鸣和雨声传入耳中,窗外风雨如注。

    刚才……是梦吗?真实得不像话,我把手伸出触碰着天花板,感觉手指的冰凉,同时感受着毫无规律的闷雷,人才像是活过来了。

    我摸出手机,上面显示的是2:01,手机有些湿滑。这才发觉不禁手心里,全身都是未干的水渍,背心像躺在酷夏的湿地一样潮热。

    我们的床铺并列正对着门,门边,也就是床的对面是四个人的书桌。因为寝室比较大,所以也都放得下,这样的摆放腾出中间的地方显得比较宽敞,也方便交流活动。

    伸头看见下铺上没有人,看来沈裴睡童杰那里了。被褥已被汗水浸透,几乎能捏出水来,心想后半夜要换床睡了。

    就在我抬头时,注意到斜对面有一点红光。当我把注意力完全放在上面时,接着发现了另一处的光点。这样摇摇相隔的两个红点在黑夜里如此清晰。

    如果是在公路上,这大概有可能是远处的车灯。但是在一个房间里……那一点点微光又十分模糊,不但没有把周围的景色照亮,反而让它们也跟着模糊起来。似乎所有的东西都连成了一团。

    我正在犹豫是否干脆下去以一探究竟,它们却慢慢地熄灭了,像是什么东西闭上了眼睛。

    隔了一会儿,双眼终于完全适应了黑暗,能模糊地看见对面是我常坐的书桌,还有一些零散的东西。犹豫片刻,我终于下了床,慢慢走到书桌前。

    窗外划过一道闪电,照得屋子通亮。我注意到桌子上有反光。离我很近的地方有一个物品耸立在桌上。是摄像头,不远处的另外一边还有一个。

    原来是反光……微微呼了口气,那个梦让我有点草木皆兵了。人已经完全清醒,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了,于是拿脸盆毛巾还有换洗的内衣,准备去厕所冲洗一番。

    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又看了眼那两个摄像头,底盘伸出可以弯曲的链接部分,上面是半个拳头大的摄像头,又圆又黑,顶部是那红色的显示灯。远远看起来,不正像人的眼睛么。

    这是童杰的生日礼物。他和沈裴是世交,几乎从小玩到大。他家境应该原来很不错,后来听说出了点事,有一段时间过得十分清贫,甚至还典卖过一些东西。

    沈裴当然不能坐视不管,于是经常装作无事找各种理由带东西给他。当然,顾及到当事人的自尊心,每次都不会是很贵重的东西:有时候是一些吃的,有时候说是自己买大了不能退的衣物,还有一些学生需要的电脑配件等等。总之是变着方闹腾,大家都心照不宣。当然这也应该有他父母的叮嘱。

    上次童杰生日,也就是春节前夕,沈裴说童杰的摄像头坏了,和我逛街的时候就选了一个摄像头当作礼物。当时还买个四个,我们寝室人手一个,说是春节和毕业礼物了,吝啬得让我们直嚷嚷……

    不过我已经关了电脑,怎么还会亮的?是反光吧。还有,摄像头一般都是斜对着用电脑的人,刚才感觉好像是正对着我的床……想到刚才竟然有一种被注视的感觉,不由得多了几分怪异。

    我晃了晃脑袋,想把这奇怪的想法甩出去:真是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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