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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命吴道子,如今名叫钟铉的中年人没奈何的笑了笑,“勉强?”
少年呵呵笑,“当然只能勉强,作为我这种天赋千古难现一位的天赋少年的先生,你就能画个神祗算什么,有本事画个美女出来,我以后也不用去找媳妇儿了。”
钟铉无语。
少年忽然收敛了笑意,问道:“先生,我要是没猜错,拿长戟的那个比我大不了一两岁的家伙,应该是世袭罔替的岳家新王岳单,你现在要和他对着干,我怎么有种不祥的感觉。”
这里可是开封啊,得罪了北方之王,咱师徒能有好果子吃?
钟铉一声长笑,“无妨,只要先生还活着,他就拿你没奈何,不就是那个无双匹夫么,先生我虽然没信心能破了他的无双长戟,但那少年应该可以。”
“那你为什么要出手?”
钟铉咳嗽了一声,认真的说道:“我平日里怎么教导你的,我辈读书人,虽然一世为人但求一洒脱快意,但有道是恩怨分明,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以报。”
少年点头,“那个和我一般大小的少年,救过先生?”
钟铉沉吟半晌,“算是罢。”
看着不远处,少年再次劈剑,钟铉心中意动,手中画笔挥舞,长声而笑:“你家那位青莲不在大凉,那我送你一株青莲罢。”
……
……
李汝鱼三剑无果,并不气馁。
如果岳单是这三剑就能杀或者伤的,那他就不是岳单,毕竟当日在临安,“快雪时晴”四剑,也未能伤得赵骊。
再次举剑。
脑海里,无人高声。
李汝鱼却默默的念了一句:想安善。
李汝鱼不知道这三个字来于何处,也不知道其内涵究竟有多深远,仅知道一点:这三个字不是十步一杀那个刺客所念,也不是披甲将军所念。
那么答案呼之欲出。
是那个立于山巅的读书人所念。
想安善。
很简单的三个字,字面意思,想安好善和。
这是一个念想。
和李汝鱼今时心境一样,从女帝布下的这个局里,安然抽身离开。
心与情合。
举剑时的少年,浑身上下洋溢着美好的念想。
剑与血历来是不可分割的乐章,但此刻少年举剑,却让人看不见血腥和杀气,只是让没来由的觉得,似乎有一种很美好的向往之情。
这一剑是希望。
是李汝鱼一人之念,亦是天下万民之想。
阿牧眼睛越发明亮,嘴角微扯出一抹赞誉的弧度,六十丈?
然后摇了摇头。
没有从书中借出一个朝代的厚重历史,这一剑比之当初临安一战那一剑,终究差了许多,但却剖开了一个崭新的局面。
少年这一剑,更多的是读书人意气之剑。
而非匹夫之剑。
若有一日,这一剑能借来甚至承载天下亿万黎民的愿望时,足以劈破天阙。
然而今日,依然不敌岳单。
锵!
清脆的声音激越,哗啦啦啦脆响不断。
岳单横戟,脸上涌出一抹嘲讽。
很强的一剑,可惜依然还达不到自己这等高度,更何况你那柄剑本就即将崩碎,又岂能承受如此巨力撞击。
李汝鱼手中的剑碎了。
碎得很彻底。
碎片如粉齑跌落,只剩下一个剑柄在手。
岳单横戟挥扫。
很随意的一击,并不将希望寄托在这一戟上,李汝鱼闪身退了十来步,站在七八米外默默的看着手中的剑柄。
剑碎了。
挣扎着处理伤势的毛秋晴暗叹了一口气。
清醒过来坐在地上无一战之力的青衫秀才摇了摇头。
阿牧默默的翻腕,木剑出现在掌中。
虽然不愿意看见范夫子死在开封,可在纠结犹豫了这许久之后,阿牧心中的天平终于还是倾斜了:绝对不会让少年李汝鱼死在自己眼前,这些日子的相处,阿牧对李汝鱼感官很好,很喜欢他身上那股温暖而沉稳的气质。
只不过这种喜欢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但就算如此,阿牧也不会因为范夫子的缘故,真的看着李汝鱼死在岳单的剑下。
榆树下的道人沉默了许久,才自语一句,读书人终究不适武战,真以为可以泼墨成兵乎,我尚且难以撒豆成兵,又何况区区读书人。
不远处的少年啊了一声,“完了完了,剑都碎了,只有等死了,趁那个北方之王还没对我们动手,先生我们赶紧离开吧。”
钟铉笑了笑,“急什么,读书人岂只有这些手笔而已。”
哪个读书人?
蜀中之后,有万座高山,在漭漭群山里,有一条荒废了多年的官道,官道上走着一个白衣夫子,身畔悬剑手执酒壶,身后跟着个婉约姑娘。
两人皆着白衣。
端的郎才女貌神仙眷侣。
走过荒烟蔓草的官道,远处山下突现平地。
平地上,矗立着亭台楼阁,虽然在岁月里历经洗礼已有些破败,却多多少少依然保留着旧时繁华,夫子带着李婉约走到宫门口,笑道:“婉约可知此处?”
李婉约笑了笑,“知道,若是没错,应是当年蜀后主王妃花蕊夫人的行宫,应该早就荒废了罢?”
夫子笑了起来,“花蕊夫人后人尚在呐。”
旋即叹了口气,“可惜了,当年大燕太祖定国,平定蜀中之后,这位大才女不愿奉诏入宫,宁愿在这山中行宫里带发修行,其实她倒是多想了,兵圣百里春香强势,大燕太祖也只钟情于她,宣召花蕊夫人入宫,也只是惜她才情,并没有将之纳为妃子之意。”
李婉约摇头,“也许她并没有多想呢?”
夫子愣了下,“你是说她……”
李婉约点头,“她终究是蜀后主的女人,怎么可能和杀了丈夫的大燕太祖和平相处于后宫,她不去,是怕到时候会生出某些不好的想法。”
一个女人,面对大燕太祖,如何为君复仇?
唯有情色耳。
但花蕊妇人不愿意行此事。
所以宁愿老死深山守节,也不奉诏入宫。
夫子颔首,“许是如此。”抬头看着宫门口站着的道姑,笑道:“如此么?”
那突然出现的道姑一身月白道袍,五官看不出岁月痕迹,似已很老,却又似青葱少女,其容颜几不输女帝和王妃。
忽然对李婉约深深鞠躬,“不曾想数百年后,尚有人记得先祖,我等后人幸矣。”
李婉约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礼。
夫子忽然回头,望向北方,蹙眉不语。
李婉约不安的问道:“怎么了?”
夫子沉默了许久,才轻声道:“剑碎了。”
李婉约茫然。
夫子解释道:“李汝鱼那柄剑碎了。”
李婉约啊了一声,“那可如何是好?”
夫子沉吟良久,走出宫门来到杂草丛生的殿前广场,锵然拔剑,不顾天穹闷雷滚滚,执剑而挥,长笑一声。
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