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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牧这一冷哼,刘班昭倒是没甚不悦,捧剑的丫鬟卢眉娘不乐意,乜了一眼阿牧,毫不客气的道:“有些人就是不知道感恩,良心想来是被狗啃了。”
阿牧哦了一声,“是啊,有些人良心想来是被狗啃了。”
好歹我明面上是龙门镖局的人。
刘班昭苦笑了一声,“这位姐姐,何必怄气,说得咱俩都如此不堪了。”
阿牧呵呵。
刘班昭酝酿再三,终究自顾自的道:“小女子不是虚伪之人,虽然迫于家族势力和自身立场,有些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若是以后做了什么事让姐姐伤心,责怪便是,小女子愿意接受骂名。”
阿牧愣了下,从没见过这么直白的人。
一时间反而对这女子生出一丝好感。
只不过一想到她似乎对自己和李汝鱼怀有阴谋,阿牧的心又沉重起来,难道以后真要对她剑刃相向,想到这里,阿牧不由得出于一番好心,手腕一翻,露出一柄细剑来。
“你看,我是剑客哟,你要是惹我伤心了,我会用剑戳你的,真的会戳你哦,会流血会死人的哟。”阿牧终究还是那个捧心女子。
心善。
但再心善,若是有人伤你之心,那便用剑戳他。
这也是大虫教给她的道理。
刘班昭恍然大悟,“姐姐果然是位剑客呢。”
难怪,卢眉娘一见阿牧就生出敌意,觉得是生平大敌,感情真是一位剑客,而这一柄细剑的出现,也侧面印证了这位姐姐和那少年的身份。
女子用细剑,少年佩剑——
刘族的消息在开封比不上岳单、王琨和赵愭,但作为地头蛇,该知晓的还是知晓。
开封城外榆树林和杏月湖两战,刘族皆知晓详情。
那么开封城用细剑的女子和佩剑的少年,而且还能让卢眉娘视为生平大敌,除了那两人,还能又谁?
北镇抚司百户,艺科中第的女帝宠臣李汝鱼!
跟随在李汝鱼身旁的女帝心腹阿牧!
刘班昭沉默。
卢眉娘却有些不服,“一柄细剑而已,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
阿牧呵呵,“试试?”
卢眉娘冷哼一声,“死了别怪我。”
阿牧呵呵,“好,不怪你。”
卢眉娘伸手欲拔剑,却被刘班昭按住,这位大家闺秀终究素养过人,轻声道:“姐姐剑道超群,小女子早有耳闻,此去南下,路途漫长,理应互相照拂,何必一言不合便拔剑相向,天下路多,多个朋友终究是好的。”
阿牧哦了一声,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但愿你真是如此想。”
阿牧忽然蹙眉。
本能就要抬手捂胸,却猛然想起什么,便安静的端坐着,只是脸色霎时之间变得有些苍白,眉宇更是紧紧蹙起。
被宁浣剑气伤心,如今的阿牧,随时都会心疼。
但此刻她不敢表现出来。
万一刘班昭和卢眉娘发现自己此刻虚弱,会不会趁机杀了自己,阿牧不知道,所以纵然此刻心口痛如刀绞,她也不敢有任何反应。
以无比强大的毅力,强行让自己保持冷静。
只是眨眼之间,浑身就已经大汗淋漓。
然而卢眉娘和刘班昭皆不是常人,卢眉娘且不说,捧剑丫鬟,显然是剑道高手,深谙武道的气息之道,耳目聪慧下,一下子就听出了阿牧气息紊乱。
侧首询问的看向刘班昭。
刘班昭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可是悬名豆蔻芳华录的女子,聪慧不输柳隐江照月,隐然猜到阿牧的身体出了状况,但她亦是大家闺秀。
微微摇了摇头。
卢眉娘只得作罢。
待一炷香后,阿牧的气息终于恢复平稳,刘班昭才打趣的道:“姐姐近来身子不适,可要少沾冷水啊。”
阿牧心中又有些微暖,觉得这个刘班昭真心是个不错的女子啊。
“那么,真要发生了什么,饶她一次好了。”阿牧暗暗给自己说,又轻声笑了起来,“咱们女人就是命苦呢,你看男人就没这些难过事。”
哪知刘班昭闻言后一脸正经的严厉说道:“姐姐这便是不对了。”
阿牧愕然。
刘班昭抑扬顿挫的说道:“天下男***阳参合,互为弥补,男儿主外,女子主内。男儿肩扛背负在外,那么我等女子,便应恪守妇德,修身养性持家有道,学习规则,适应规则,灵活运用规则,学会为人处世让人不可挑剔又能做好自己的分内事,此,为女子之诫。”
卢眉娘一脸头疼。
阿牧一脸茫然。
许久才想起一件事来,“这么说,女帝章国也是不对的了?”
刘班昭笑了一声,“大理来说,女帝章国本不应该,但天下局势和家庭不一样,且大凉天下需要这样一位锐气君王,而不是守成君王,所以顺宗让女帝陛下章国,此乃人间盛事。”
意思就是说,女子之诫,仅限于家。
不在国。
阿牧被说糊涂了,只好假意点头,旋即猛然想明白了一个道理,“所以,按照你的说法,如果将来你的夫君有三妻四妾,那也是情理中事?”
刘班昭一脸讶然,“不是吗?”
天下的礼,本来就是男子三妻四妾,女子独守一人啊。
阿牧没有苟同。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卢眉娘撩开车帘看了看前面,回身进来轻声道:“前面出事了。”
阿牧犹豫了下,藏好细剑下了马车。
前面确实有人拦路。
七八个背刀挂剑的江湖汉子,刀剑出鞘的拦在官道上,也不怕光天化日之下被官府的人侦缉,叫嚣着让车里美人儿出来一见,让人哭笑不得。
这一趟走镖,因为是南下,王五的薄名是在北方,是以根本没挂镖旗。
在外人看来,这就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带着一群护院好手出行,也难怪有人敢拦路,而且目标直指马车里的刘班昭。
背着大刀来到前面的王五蹙眉,隐然觉得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
是王琨、赵愭或者岳单的人?
可看起来不像,这些人虽然装得很凶恶,可一看就色厉内荏,显然是一群乌合之众,连江湖好手都不算,更别说高手了。
看透一切的解郭无奈的叹气,“红颜祸水啊。”
墨巨侠啊了一声,“师兄为何这么说?”
李汝鱼也苦笑一声,“你信不信,等这群人扑上来,还没动手,就会有一位衣冠胜雪的飘逸公子从天而降,将这群人打得落花流水。”
这些人傻子都能看出来,是一群家仆。
说起来,还是中午吃饭时刘班昭露面引出来的事情。
一直赶马车的老镖师咳嗽一声,仿佛想起了自己当年,喟叹一声,“江湖还是那个江湖啊。”
王五无语,“打发了事。”
解郭哦了一声,拔剑,“不给那人英雄救美的机会了?”
王五翻了个白眼,“咱们没那时间。”
然而解郭还没来得及上前,就见一位公子从后面一起绝尘而来,衣冠胜雪,衣袂飘飘唇红齿白,腰间一柄点缀着珠玉的长剑甚是惊艳。
大喝一声,“蟊贼敢尔!”
话未落地,这位衣冠胜雪的公子已经凌空而起,腰间那柄娇艳长剑锵然出鞘,带起一片艳丽剑光,落入蟊贼人群里,脚踢剑劈端的是潇洒至极。
王五点了点头,“轻身功夫不错啊。”
解郭不屑的哼了一声。
墨巨侠有些无聊。
李汝鱼一脸惨不忍睹的神情,这表演也太拙劣了……打了一通,隔山打牛凌空破剑什么的,就连那柄剑砍中人流出的血,都没有一丝的血腥味。
老镖师却一脸笑意,仿佛看见了当年的自己。
阿牧一脸茫然,有些吃惊的说道:“哎哟,这个公子哪里来的人啊,这么厉害,竟然有拳罡腿风,不沾人身就能让这些蟊贼飞出大老远呐。”
几个男人一脸无奈的看了一眼阿牧,同时叹道:“难怪有市场,女子果然还是单纯好骗。”
连阿牧都相信了,刘班昭会不相信?
显然在阿牧和刘班昭眼里,这个闹出这场闹剧就为了和刘班昭邂逅的白衣公子,就是一位身手极高,甚至可能是悬名《三十三剑客图》的绝世高手啊。
不出所料,刘班昭掀开车帘看了一下,顿时满眼星星……
当白衣公子一阵狂风扫落叶,将所有人都赶跑之后,潇洒的背对众人,大笑一声,“区区蟊贼,无一合之敌,我虫达的剑寂寥如斯啊。”
虫达?
李汝鱼吃了一惊。
这个名字似乎听阿牧说起过?
不仅李汝鱼吃惊,阿牧也同样意外,他是大虫?
滑天下之大稽!
大虫要是出剑,那需要这么复杂,只需要一剑,那七八个蟊贼早就成了一地碎片,大虫的剑是满天星啊,每一道星辉都是一道剑意……
不止李汝鱼和阿牧吃惊意外,整个队伍里,所有人都感到意外,只是没有表露出来。
那个自称虫达的白衣公子挥手,长剑脱手凌空而起。
他却转身走向马车。
背负着双手,那柄凌空飞起的剑落下时,竟然锵的一声,神奇的落入剑鞘之中,引得一阵喝彩声,不管这么说,这一手没有苦练个三五年是做不到的。
白衣公子无视了所有人,直接来到马车前,对掀开帘子满眼都是崇拜的刘班昭笑道:“让小姐受惊了。”
按说,刘班昭此刻不应抛头露面。
可豪门世家的素养注定这位大家闺秀不会如此怠慢,虽然知道这位白衣公子不来,王五等人也会解决这群蟊贼,但他终究是为自己解围,于是下了马车福了一福,臻首低垂,“虫公子有礼。”
白衣公子帅气的笑了一声,“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小姐这般人间仙子岂容宵小亵渎,若是不介意,我愿意护送小姐南下去颖昌府。”
刘班昭心中一喜,但还是礼貌的道:“不敢有劳虫公子。”
白衣公子有些失望,却没有强求,很有风度的挥挥手,“如此,那就后悔有期,小姐到了颖昌府,若是有空,可于中秋之夜登澜山,届时,我会和一位悬名《三十三剑客图》的剑道高手决战山巅。”
这是很礼貌的邀请。
也可以看出,这位自称虫达的白衣公子何等的舟车路熟,一下就听出了刘班昭等人确实要去颖昌府,而且也很聪明的选择了以退为进。
刘班昭眼睛一亮,“真的?小女子一定会来看虫公子的剑仙风采!”
白衣公子上马哈哈大笑而去。
刘班昭的一直看着他远去之后,才重新上了马车。
一直没曾下车的卢眉娘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小姐,可莫要被骗了,怎么看,这人都不应该是虫达。”
刘班昭愣了下,“不是吗?”
卢眉娘犹豫了下,“也不好说。”毕竟这是大凉天下,就算是虫达,也要忌惮天穹惊雷的罢。
继续出发。
发生了这一幕,解郭明显沉默了许多,眸子里充斥着战意,虽然知道那个白衣公子不可能是虫达,但不知道为什么,解郭总觉得,虫达应该在这个大凉天下。
墨巨侠依然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
背刀的王五只是哼了句沽名钓誉,也转身继续到队伍后面殿后。
赶车的老镖师意味深长的笑了句后生可畏啊。
阿牧有话要对李汝鱼说,于是继续共骑,轻声说道:“那个人不是大虫。”
李汝鱼点头,“我想起你说过,大虫是个中年汉子,而且喜欢穿黑衣,放荡不羁,所以,这只有一种解释:这个白衣公子是一个异人,而且是知道虫达的异人?”
阿牧点点头,“也不一定,也许他知道大虫在哪里。”
说了这句话后,阿牧忽然间精神振奋起来,“我们一定要去颖昌府找到他,也许能通过他找到大虫呢!”
李汝鱼哦了一声,“他不是说要在澜山和一位悬名《三十三剑客图》的剑道高手决战山巅么,我们到时候也去看看呗,如果他真和你家那位大虫有关系,也许就能遇见?”
阿牧嗯了一声,思绪飘得很远。
大虫,你在哪里呢?
李汝鱼也很想见见大虫,见一下这个在女帝面前,徒手上青天博惊雷的男人,这样的男人,当不输自家那位大河之剑天下来的夫子。
这个自称剑圣的男人,又怎么会死在惊雷之下。
人间可曾还有剑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