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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经早报评论员;“的确, 我们看不到项目具体内容, 但就经验来说,A轮给到这个区间绝对是天价了。”
不正经财经评论员:“HUAJ和红树一直相爱相杀,如果案子本身优秀,红树否掉的,江总一般会多看两眼, 江总拒绝的, 红树会重点跟进, 红树偏好短期,江总偏好长期, 也正是这样的关系, 得以让两巨头在华尔街保持掣肘。”
新腾股票分析师:“不敢否定红树专业团队的阳光,但任何行业都是泡沫吹得越大, 破裂越快, 静看后期。”
“……”
施家早餐桌上,施茂和施志相对而坐。
施茂问身旁的秘书:“确定红树资本和陆允信没有任何关系?”
秘书点头:“HUAJ江总是双程千金的哥哥, 但HUAJ是推掉了这个案子的,所以……”
没办法做文章。
施茂“嗯”一声, 把手上的报纸翻到另一面:“知道了。”
秘书退下。
施志小心瞥一眼父亲,道:“允哥是真的很强, 在学校就一直是第一, 从来没人能撼动他的位置。”
施志有几分为自己开脱的意味。
施茂没接话。
施未渝捯饬好自己下楼过来,“你不就想说其实你不弱,都怪陆允信太强吗?”她站在施志椅背后, 轻蔑道,“玩阴的黑了人家第一,最后还没拿到融资也可以说是很惨——”
施志冷面道:“那也比你整天无所事事还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好——”
“施志你这脸赏给谁看!”施茂“啪”一下罢了筷子。
“抱歉。”施志瞥一眼施未渝,推了餐盘起身离桌……
施家气氛凝结,一如周五的股市。
之前世光科技赞助首创大赛、吸纳第一名方案并预备孵化的公告出来时,股价有短暂上浮。现在施志团队融资失败的消息在滚动栏里一出现,还没开市,股民们便有些坐不住了。
陆允信早晨回南大的路上,接了江渊电话。
江渊问得客观:“为什么想做VR?”
“机缘巧合,大家都有兴趣,就试一下。”陆允信好像一直都这么平静。
江渊脑海里千转百回,话到嘴边,只是问了一句:“后续相关流程应该在走了?B轮融资准备什么时候?”
“再看,准备和方筑集团谈外包生产线。”
江渊道:“心里有数就好。”
陆允信应下。
陆允信出电梯时,刚好碰到起晚了去遛狗的江甜。
门一开,面条倏地朝陆允信身上扑,陆允信后退一步,一手搂住面条,另一手下意识挡住电梯门。
江甜托着面条毛茸茸的后背侧站进去,问:“你要回家洗漱一下吗?”
“不用。”
两人自然而然走在了一起。
南大后山葺了个小公园,植被丰富,空气清新。
朝阳照在身上暖烘烘的,但不热。
江甜又问了几句和工作相关的事情,陆允信一一回答。
当说到公司名字确定叫“TAXI”时,江甜笑:“你们做VR,为什么要叫出租车,”她想了想,“还是说取的是这个单词‘滑行’的意思?”
她越想越对:“就像在平凡中的捕捉惊艳的感觉?”
一辆自行车从江甜身边窜过,陆允信眼疾手快拉小姑娘一把,回头边望自行车边道,“写了个随机小程序,这个单词自己滚出来的。”
“……”江甜跟在他身旁,不知如何接话。
不远处响起九点半的上课铃,陆允信边走边登自己的股票账号。
世光科技意料之内开得很低,陆允信挂了开盘价。
江甜以为他少买一点无所谓,看他输的手数(1手=100股),赶紧握住他手机:“你别冲动……”
陆允信没出声。
江甜认真:“你再有钱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作为一个修了整整一年股票投资与技术分析的小天使,我可以负责地告诉你,世光30日线没突破,没有重大利好,短期内绝对站不上20块。”
陆允信把手机轻轻从她手里抽出来:“世光董事会马上换届,施茂待了三十年,不会让自己回不到20块。”
“盘子太大游资太乱,真的……”江甜见劝说毫无功效,仰面望他,“你就说,赌什么。”
交易成功的通知弹出来。
陆允信摁了手机:“我不赌博。”
“赌一个条件。”江甜伸出小指。
她皮肤白皙眉梢微挑,带着情绪说话时,眼里好像漾着一抔水光。
陆允信睨了她几秒,小指勾上她的。
“嗯。”他应得轻,两人都慢了步子。
皮肤相贴的触感真切,他手指温热,有薄茧摩挲的糙感。
江甜不想放开,嘴上却是:“勾好了,你可以松了。”
“没力气。”陆允信面不改色。
“那,”江甜眼神脉脉,“我松?”
陆允信喉咙起伏,小指蓦地把她的勾更紧,“你也没力气。”
随着他略微施力的动作,江甜整个人朝前倾了倾。
他没看她,江甜视线滑过他侧颜,停在他微绷的下颌线上,悄然热了脸。
陆允信手里缠着她腻软微凉的手指,心跳同样快。
不敢看她,害怕看了更想得寸进尺。
鸟叫,虫鸣,鞋底擦过地砖纹路,以及两人的呼吸,都听得清。
步伐越来越慢……
好一会儿,陆允信动唇想说什么,面条看到隔壁楼漂亮温驯的金毛,想撒丫子奔过去,结果奔不动,回头冲陆允信“汪汪汪”“汪汪汪”!
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气氛,像气球被针扎破般泄得一干二净。
陆允信反而攥紧了绳子,看着面条:“你再叫。”
“汪汪……”
陆允信义正言辞:“大家在上课,你再叫。”
“汪……”
某人眼神凌冽。
面条委屈地蹲在地上缩成一个球。
江甜护面条,用另一只手戳陆允信一下:“你别凶人家嘛……”
“你就爱惯着它。”陆允信瞧着小姑娘蹲地安慰面条的温软模样,发一半的脾气卡在胸口。
半晌。
他突然道:“其实我无所谓世光站不站得上二十块,只是单纯的敌意。”
“啊?”江甜楞,随即推想出某人这是耿耿于怀但不懂金融,立马放下面条安抚他。
“别气到自己”“活该施志最后没上靶”“虽然内部股份比二级市场的有用,不过我们可以等到稍微高一点的价位出货,也算赚了他家股民的钱”……她轻言细语又心疼,年化收益稳定在17%以上的陆同学应着,顺着她丝缎般的长发。
然后,偏头,对着一脸蒙圈的面条缓缓扬唇。
………
周末几个人都在加班。
大致部署做好后,周一下午,江甜去教室点了个到,便从后门偷偷溜出去。
在经济论坛期间拿到融资的团队,需要到论坛委员会填回访资料,江甜代表TAXI去,陆允信把她送到会展中心,这才掉头开去反方向的方筑集团。
方筑集团不直接生产面市产品,主要做中间环节。涉及五金钢铁零配件、集成芯片,以及TAXI要谈合作的外包生产线。
或者说,现在市场上百分之五十的电子产品,都含有方筑制造。比较有代表性的就是和世光合作的手机、高端场合场地电子设备等。
方筑集团的老总就叫方筑,之前在程思青的聚会上见过陆允信。
他知道这年轻人优秀,但更多的,还是当程女士引荐的人来看。真当谈合作接触了,方筑才感叹这年轻人非池中物。
这个年龄身家到这一步,却没有丁点骄躁或炫耀,谈话间亦不见很多创业者张口闭口“撬动行业”的虚志。
才思在行,敛锋在骨。
你若说他话少性格冷,偏偏他能在给你递笔时下意识把笔尖对着他自己掌心……
合同双方都签得愉快。
方筑亲自送陆允信下楼时,问道:“晚上有空一起吃个饭吗?”
“抱歉,有安排了。”
“没事,再约。”
到门口临别,方筑没忍住拍拍他的肩,带着老将垂暮的慨叹,“好好干,以后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
陆允信淡淡笑:“继往开来。”
他语速平缓。
一个“继往”把方筑朝高处托了一下,一个“开来”没否认自己的野心,又承了方筑的话。
陆允信向方筑颔首,方筑叮咛他开车小心。
直到车汇进车流,方筑还杵在门口,咀嚼着这四个字。
他给不少年轻人都说过这句话,“哪里哪里”“感谢方总”“不负期望”一类回答听得厌了,就陆允信不卑不亢“继往开来”,触了他久铸当年的金戈铁马,身心俱是酣畅。
也幸得他老,幸得不是女儿家,要不然碰上这陆允信,怕是心都保不住。
而方筑集团不远处的临时停车位里,方筑眼里光风霁月的人正在浏览网页。
高评分的情侣餐厅图片里有紫色的纱帘、丘比特玩偶、香槟玫瑰还有乱七八糟的彩喷,陆允信一边看,一边打寒战。
一个小时后,他方向盘一甩,去了南城广场。
逛了足足三圈,到两人第一次约的舟山烤肉订了个小包厢。
“先生贵姓?”
“江。”
“大概几点到。”
“最迟八点。”
“电话呢?”
报了她的。
恰逢舟山烤肉周年庆,陆允信登记完,前台送了他一支白玫瑰,陆允信本不想要,走两步,还是倒回去拿在了手上。
临近下班,市中心堵得水泄不通,朝会展中心的方向开一段,基本就没什么车了。
陆允信到了,停好车,然后给江甜打电话:“填完了吗?”
“在复印身份证,最后两分钟,你就谈好了?你到门口了吗?”江甜问。
“嗯,马上。”
“我这边也完了,”江甜那边夹杂着收东西的声音,“我出来等你吧。”
“好,”陆允信下车,“晚上想吃烤肉还是火锅?”
江甜不假思索:“烤肉烤肉……等等。”
她反应过来:“我们什么时候约了要一起吃晚饭?”
“你难道和别人约了?”陆允信反问。
“不是,”江甜一手拎包一手握手机,用胳膊肘顶开大楼玻璃门,道,“你有发现自己最近特别奇怪,不是,特别……殷勤吗?”
江甜不确定。
因为殷勤用在他身上,好像让人奇怪。
“江甜你的词汇量呢?”对方轻嗤。
“啊?”江甜轻讶。
陆允信道:“你不会用主动吗?”
下午夕阳正好,明亮的光线折过缀着小灯泡的悬空展板,落在他彩漆的车顶上。
车停在十几米远的树下,陆允信面朝江甜,站在树荫里。
他身上披着半明半暗的驳色,和她对视的眼眸深邃专注。
模样是意气风发的,声线照例清淡,一个字一个字,不经意便拨得江甜望他,心弦魏巍颤颤。
陆允信说:“你刚走那段时间我状态不是很好,想怨你从不考虑我,再想想你当时的处境,便无论如何也怨不起来。”
“这两年多也没有刻意等你,”陆允信平淡道,“只觉得其他人的喜欢或者纠缠很多余,甚至让人反感,然后,和冯蔚然他们做项目很忙。”
陆允信说罢,停了几秒。
就在江甜脑海混沌着,不知道如何接话时,陆允信垂眸,睨着另一只手松松包着的拳头形状,道:“你回来的时候,其实没考虑太多,但时间长了,我仔细想想。”
他语气温和了些:“你除了腿短了点,叨叨了点,爱吃零食了点,不爱收拾桌子了点,有时候怂包了点,然后我们两个都喜欢番茄排骨,以后我可能得把排骨多分些给你,你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不待江甜接话,陆允信忽然抬头:“今天天气很好。”
他目光朝下,聚在江甜身上,压低的声线带着几分诱-导意味:“刚刚你觉得算表白就算表白,你要觉得不算,我们就欠着……”
江甜烫着耳根,细软的喉咙滚了滚:“下次再表?”
“扶正再说。”江甜望他,他似笑非笑的样子格外流氓。
江甜紧了紧自己的包,弱弱嘟囔:“我有那么多缺点吗,说句喜欢我有那么难嘛,说好要表白——”
“晚上的烤肉没了?”陆允信逆着光朝迈向她。
“我回办公室把你抽屉和我抽屉里的糖全扔了?”阳光顺着展架的筋骨落在他身上和他藏着东西的手边。
他微笑着,朝她越走越近:“或者你将没有面条同学的卷毛可以挠——”
“咔”一声,展架上方两根筋骨倏地断开,三米高两米宽的展板登时斜在空中,江甜猛地瞪大眼,陆允信还差两步就要跨出展板。
下一秒,下面两根支架同时崩裂,陆允信条件反射朝上看,护头快跑的动作还没展开,整片布满装饰灯泡的钢筋铁骨冲着他直直砸去——
“哐当”“噼啪”“嚓嚓咔”。
一切发生得太快。
江甜手机摔在地上时,人已经奔向他。
然后是会展中心安保繁乱的传呼声,指挥声,喊急救车的声音。
陆允信整个人被压在展板下,展板的灯泡碎得满目狼藉。
有血从展板里流出来,流到他唯一一只伸到展板外的手边。他手指修长白净,夕光牵在他指尖。先前他一直包藏在手里,现在江甜双手颤抖、屏着呼吸终于看清的白玫瑰,浸在血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