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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鹿小朵神清气爽地准备去上班。
虽然身上只是简单的浅咖色薄风衣,脚蹬棕色帆布平底鞋,但看上去就是清新可人,一头短发都透出股俏皮模样。夏时雨看着这样可爱美好的鹿小朵,又喜欢又不安。
“小朵,我送你吧。”
“不用,我骑公共自行车,很方便的。”
“小朵,中午我们一起吃饭吧。”
“咳,你这么空闲吗?”鹿小朵侧头看他。
接连被拒,夏时雨有点懊恼。
“小朵,你干脆去我医院上班吧……”站在家门口,夏时雨将头歪在鹿小朵肩上,开始撒赖。
还真成了夏三岁了,一大早这么粘人,鹿小朵好笑,“为什么呀?”
她可是去亚信,那里有任惊鸿。鹿小朵知不知道,任惊鸿虽然结过婚,可其实,安娜早已过世了呢?她会不会知道任惊鸿其实是单身,又重新看上他呢?
夏时雨忧心忡忡,可一时又问不出口,担心鹿小朵嫌弃他小心眼。
旁边的鹿小朵突然笑了起来。她发现她时灵时不灵的“听心术”,此刻又起了作用。原来夏时雨担心自己还喜欢着任惊鸿。
因为在乎,所以心思百转,因为在意,所以缺乏安全感……“擅长”暗恋的鹿小朵同学,一旦知道了夏时雨的心思,又岂会不明了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看着别扭的夏时雨,她其实有点心疼,有些感动。
“傻瓜——我上班去了!”
清晨的斜光里,她踮起脚尖,在夏时雨的脸上迅速印了一个吻,快速跑开,一串清脆的笑声抛洒在走廊过道。
夏时雨抚着脸颊,一时愣住。他如青涩的毛头小男孩,初次有了触动心底的颤动。这还是鹿小朵第一次主动亲吻他。他看着鹿小朵奔跑的身影,还有那句含娇带嗔的“傻瓜”,不安的心瞬间得到抚慰。
坠入爱河的人,情绪就像过山车,忽高忽低。郁闷的时候感觉全世界抛弃了自己,而开心时,就发现自己其实拥有全世界。
此刻的夏时雨,心情飞扬,如在云端,就感受自己拥有了全世界。他看向电梯的方向,他的小朵,还真是像一只林中轻盈的小鹿。夏时雨一贯桀骜的眉眼,奇异地柔和。
日子就这样温馨地流淌,夏时雨觉得一切都好,除了——家里有个360度无死角、可以时时观测他俩行为的米哆!
总不能为了亲热,就把米哆给关了吧?又或者,只有躲到厕所去?太诡异了。而且,小朵也不会同意啊。
夏时雨哀怨地看着米哆,深觉自己是自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不行,他得抽空来改程序。哼,小样,还整不了你。
米哆有些畏缩地眨眨眼,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是怎么回事?
鹿小朵看着墙上无辜地眨着大眼的米哆,又看看眉头深锁的夏时雨,不由大乐——家有二宝,其乐无穷啊。
不理他们,上班去。
鹿小朵穿着白大褂,跟在叶医生身后。
叶医生一边查看产妇情况,询问产妇感受,鹿小朵快速作记录。
“患者,女,27岁,G1P1孕足月难产,足月新生儿,10月28日剖宫产,取出一男性活婴,体重……无术前使用,抗菌药物记录……”
要说医院里最忙的是哪个科室,妇产科应该是其中之一。
紧锣密鼓忙了一上午,鹿小朵总算坐下来,刚喝了一口水,一个送快递打扮的人敲了敲办公室门,手上抱着一大束红玫瑰。
“请问哪位是鹿医生?”快递小哥很礼貌。
大中午的,妇产科大办公室里,众人目光齐刷刷地集中在角落里的鹿小朵身上。
机灵的快递小哥一看就明白了,他快步走到鹿小朵身边,把花递给她。
在众人八卦的视线里,鹿小朵尴尬地接过花,心中又好气,又好笑,也有些甜丝丝的。
自从那天在时雨家门口亲了他一下,这家伙就来了劲。每天一束花,快递到医院。有时是玫瑰,有时是百合,有时是薰衣草,有时是粉蔷薇……她拿起花上的卡片看看,今天的花语是永恒的爱。
鹿小朵失笑,这样天天送花,他不嫌浪费吗?再说了,明明都在一个屋里住,花放在家里她不是一样能看见,非要送到医院来!
他是来宣告“主权”的吧。
咳,只能说男人一小心眼起来,女人都比不上!
科室外,任惊鸿走过来,正好看到鹿小朵签收鲜花,他脚步顿住,眼里的忧伤一恍而过,随即,快步离开。
妇产科科室内,多事又爱八卦的同事们一拥而上。
“是谁啊?鹿医生,这都连续送了好几天了,每天都不重样啊!?”叶医生凑过来,“男朋友送的?”
鹿小朵笑笑不应声。
“哦哦,不否认就是承认了!要请客、请客!”众同事起哄。
鹿小朵这里欢声笑语,在海市航空公司,鹿传鹏正眼前一阵阵发黑。
大中午的,公司布告栏前,一群人乌泱泱地围在前面,紧张地看着布告栏上的名单。
有同事冲着正走过来的鹿传鹏喊道,“老鹿,我看到你名字了。”
鹿传鹏心中一紧,快挤了两步,“是吗?”
布告栏上,“地勤买断工龄名单”标题大字下,一排排的名字罗列其下。鹿传鹏按顺序看下去,果然,“鹿传鹏”三个字灼伤了他的眼睛。
鹿传鹏闭了闭眼睛,突感心口一阵针扎似的疼痛,他捂着胸口,微躬着腰挤出人群,缓了好一阵,脸色方才慢慢恢复。
这一路,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着回家的。
“买断工龄”,意味着补贴一点钱,他就要下岗了。他该怎么办?如果身体好,他又怎么会怕下岗,随便找别的工作,也是可以的。当然,如果他身体好,又怎么会下岗呢?
他没有了工作,怎么支撑一大家?小朵负担已经够重,如今连他的收入也没有了,要全压在小朵身上,她怎么承受得了!还有,他的病……
鹿传鹏恍恍惚惚,每一步都走得无比沉重。是心理上的沉重,也是肉体上的沉重。他从来不知道,回家,也要这么辛苦。
走出地铁站,他在路上步履蹒跚。他看到那幢带着尖顶的小别墅——想当年,他的身体正好,挺拔骄傲的飞行员,投资的生意也旺,那时,他和小朵的妈妈,一起买下了这幢房子。这在当时,也是豪宅啊。他经常会回忆起那段时光,眷恋那段时光,一家三口,坐在葡萄架下,其乐融融。
时光真是快啊,那样的美好和轻松,都过去了。而他不但老了,还病了。赵美丽嫁给他这十几年,从未外出做过事,而小珠,才刚开始念高中,正需要花钱的时候……他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扶着院门,抹一把额前的汗,鹿传鹏深喘了两口气,伸手费力地推开鹿家小院门。
客厅里,鹿小珠正和四毛嬉笑打闹,玩得正欢。
下午是物理和历史课。物理是听天书,历史嘛,听不听不要紧,自己看书就行。恰好四毛来约她,鹿小珠便跷课了。
鹿小珠觉得自己以后是要当演员的,不然就浪费了她漂亮的脸蛋啦。既然要当演员,就是搞艺术的人,搞艺术的人,怎么能太过呆板呢。她班上都有好几对了,她这么漂亮,不谈个恋爱,简直是浪费。再说她挺喜欢四毛的,他虽然不算很帅,但那种坏坏的痞气倒挺吸引她。
“万一一会儿你爸回来撞见了,那我就完蛋了。他不喜欢我。”
一头黄发的四毛,左手拉着鹿小珠的手,右手抚在她腰上,含情脉脉。
鹿小珠用手掐着四毛的脸,笑嘻嘻地看着他的脸在她手下变形,“没事,离下班时间还早呢。”
四毛轻抚鹿小珠的后背,眼神斜睨,“小珠,咱们以后可以去小旅馆啊,免得提心吊胆。”
鹿小珠打他,“你要死啦!谁跟你去小旅馆!臭流氓!”
四毛低下头,热气扑到她脸上,“我不流氓,你能喜欢我吗?”
大门推开,鹿传鹏捂着胸口走进,就看到这一幕,一时脑中“轰隆”作响,如遭雷击。
“鹿小珠!”鹿传鹏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个是他女儿?刚上高一的女儿?她下午不应该有课吗?她在做什么?!
鹿小珠和四毛吓得魂飞魄散,飞快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鹿小珠涨红着脸,就恨地上没有缝让她钻。
四毛溜着边低着头,点头哈腰地靠近门口,“叔叔好,那个,我还有事我先走啦……”
说着,就想从鹿传鹏和门的缝隙之间钻出去,却被鹿传鹏一把拽了回来。
鹿传鹏一手拎着四毛的衣领,一手指着鹿小珠,气得脸煞白:
“你不去上学,在家里跟这小流氓在干什么?”
鹿小珠眼珠骨碌碌乱转,这次完蛋了完蛋了。但她习惯了负隅顽抗,梗着脖子头一昂:
“我们……我们刚才一起做题来着!你那么凶干吗?”
还狡辩!鹿传鹏气得快步上前,伸手就往鹿小珠身上揍。
“还撒谎!当你爸眼瞎!做题是吧?题呢?在哪?!我让你撒谎!我让你撒谎!”
鹿小珠从未见过爸爸这么生气,她吓得往四毛身后躲。
此时赵美丽提着菜篮子进门,看到鹿传鹏追打鹿小珠和四毛,赶紧上前拉架。
“传鹏,这是干嘛呀!”
鹿传鹏挥开赵美丽,顺手就拿起茶几上的鸡毛掸子,怒气冲冲:“别拦着我,看我今天不打死这个丫头!”
鹿小珠吓坏了,躲在四毛身后。四毛一脸惊慌。
鹿小珠越是躲,鹿传鹏火气越大,他一把抓住四毛的衣领,拿起鸡毛掸子往鹿小珠身上招呼。赵美丽拼命拦着鹿传鹏:
“有话好好说,别打了!”
鹿传鹏深感悲哀,女儿不争气,老婆只知道宠溺,是非不分,他手颤抖着,突然胸口又一阵刺痛。这次刺痛来得凶猛,他一口气跟不上来,人就软软地倒了下来,手还是死死拽着四毛的衣领。
赵美丽大惊:“传鹏,传鹏,你怎么啦?”
鹿小珠也被爸爸煞白的脸色吓倒了,抱着鹿爸爸叫,“爸……”
四毛总算掰开了鹿传鹏的手,看都没看鹿小珠一眼,面色慌乱地逃掉了。
“哎!杜四毛!杜四毛——”鹿小珠看着四毛远去的背影傻眼了。她爸爸出事了,他竟然不帮忙?!
耳边传来妈妈赵美丽的叫喊,“传鹏你不要吓我啊!小珠,快,打120,不对,先给朵姐打电话!”
鹿小珠被赵美丽一吼,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掏手机,拨出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