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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桐城往制器村去的途中,李均问西陵瑶:“真的不再往锦县去看看?”
她摇头:“不去了,锦县是西陵家的地盘,如今我四叔是家主,爹娘回去不会受欺负。”
说话时,她手里握着一枚玉简,刚刚就在桐城老宅的屋子里,这玉简上显示出四叔西陵元金留下的神识影像,那感觉就像是真人出现在她面前,对她说:“四侄女,你爹娘四叔接回锦县了,如今家宅内外都由四叔打理,你放心,没人再敢欺负你爹娘。四侄女,前些时日商儿传书回来,没想到飘渺宗老祖竟收了你为入室弟子,真是可喜可贺。商儿说他在你的照应下也被结丹长老收为徒,你还给了他珍贵的东西,四叔看到你们姐弟和睦融洽,十分欣慰。至于你大伯一家,不必太过放在心上,四叔这头也会动用家族关系去追查他们的下落,一旦发现,定不轻饶。你自己小心珍重。”
这些话说完,神识影像消散,化为星星点点的尘埃散到空气里,没了影迹。
爹娘回了锦县,由四叔照顾着,她也算略放心了些。虽然西陵家的人也并不和睦,但今时已然不同往日,她对四叔四婶还是放心的。商儿还在飘渺宗,他们两口子总也要为自己儿子铺好路。
两人坐着龙舟,从桐城往那个以制器闻名的仙家村落而去。五日后,李均指着下方说:“我们到了。”
这村子无名,村口处立了一个空空的石碑,上头一个字都没有。村子不大,一条能并排行五人的小土道,一边是一排排的平层土房,另一边是一条蜿蜒流淌的溪水。水中微微带有灵气,算不是灵溪,但凡人若喝了,也是可以益寿延年。
村子里往来修士很多,进进出出的一直人就没有断过,大家都是行色匆匆,一出了村子立即踩上飞行法器飞走。更有高阶修士也在此,西陵瑶就眼睁睁地看到一个人什么法器都没有使用就直接那么御空飞行,明显是结丹以上修士。更有甚者,干脆用了遮挡面目的法宝,让人看不清楚他长什么样子,只看到面部黑乎乎的一团。
李均小声对她说:“都是来打造法器的,其它不乏有好物,有好物就有人抢,人们只好小心翼翼地尽快离开,以免被人盯上。”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进村子,才一踏入,立时就感觉到了有一股强大的威压从地底往上升腾上来,毫不掩饰地向他二人施加压力。但这种压力却并没有恶意,只是在证明自己有多强大,那种无法承受的感觉也是稍纵即逝,并没有过多停留。
西陵瑶皱起眉思索了一会儿,便也了然,“这村子里肯定是有一位高阶修士在守护着,对方应该是在地下,他能感受到每一次初次进村之人,以他自己的方式告诉人们他的存在,从而打消很多人想要夺宝作乱的念头。”
李均点头,表示认同她的观点,同时补充道:“这样一个村落,村子里家家都有炼器大师,若没有一位高阶长者护着,怕是要成为各宗门争抢的目标。更何况能来这里的人,谁手里没个一两样宝贝,若真是在村子里就动手打起来还不乱了套?但他也只是保这村内平安,至于出了村落谁要如何,就不在人家的保护范围了。”
“哼。”她冷哼一声,说:“人就是这样,贪心不足,该得的不该得的,他都想得;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他都想要。贪心的人总有一天会遭雷劈,不信你就看着。”
李均苦笑,“你这张嘴,都能当个法宝用了。”说话间,已经在这条土道上行出三分之一的距离,李均指着前面十步远之处立着的这村子里唯一一幢小二楼问她:“要不要去那里?门脸最大,肯定是村中最显赫的制器大家。你看,有不少人显然是专门冲着那家店去的,咱们要不也去看看?”
这是李均的想法,但西陵瑶却并不认同:“在我看来,门面大跟本事大根本就是两个概念,门面大,图的是吸引更多的目光,是为赚钱;而本事大的人,往往不屑于那种场面之事,只安居守业,待客上门。这样的人往往相对贫穷,但手艺上却更加的精湛。你若不信,咱们就找一家试试。”
按着这样的想法,两人从村东头到村西走,一共走了两遍,终于在最西边的一间土房子前停了下来。
李均指着那看起来颇有几分破败的屋子说:“你确定要进去?这也太寒酸了,这房子不会倒吧?可别咱们刚进去就被砸里面。”
“堂堂筑基修士,你怕被土房子砸?丢人。”西陵瑶扔下这句,抬步就往屋子里头走。
这间土房连扇窗都没有,里面黑漆漆的,只靠着一盏油灯点亮,光亮范围还不到一米。有一位很老很老的老头儿坐在炕沿儿上,守着那油灯在搓自己干瘪的手,旁边的桌子上泡着一碗粗茶,上头飘的全是茶叶沫子。
见到有人来了,那老头儿像是有几分惊讶,抬起头来看,因为太老,眼皮耷拉着,几乎都快要睁不开。
有那么一瞬间,西陵瑶也觉得自己可能是来错了地方,这屋子里的东西无论是那油灯还是那碗粗茶,都是凡人之物,没有一丁点灵气施放出来。有股难闻的气味散发在空气中,就像火葬场炼尸的味儿。
李均从后头扯了她一把,小声说:“走吧,这地方是不可能有人能制器的。”
那老头听了这话,嘴巴似乎动了动,但到底没说出来什么。他低下了头,再没看他们一眼。
可西陵瑶却并不这样认为,她又往前走了两步,盯着那老头看了半晌,然后试探着开口问道:“前辈是结丹修士?又或者是筑基巅峰大圆满的境界?请恕晚辈眼拙,不能辨清。”
老头听了她的话,突然又把头重新抬起,看向西陵瑶的目光中有异彩绽放出来,整个儿人一下子就精神了许多,再不似刚刚那样几乎没有生机呈现。
西陵瑶笑了,果然让她猜中,这人的确是个修士,只是敛藏了气息而已。但……即便是修士,只怕寿元也所剩无几,她能感觉到有阵阵死气从这老者身上传出来,淡淡的,让人哀伤。
“老朽当不起姑娘一句前辈,姑娘是筑基初期,老朽也不过筑基大圆满的境界,与姑娘属同辈之人。姑娘若不嫌弃,叫我一声刘伯儿就好。”
西陵瑶点头:“刘伯。”
“哎!”老头儿有些激动,可很快这种激动就平复下来,面上死气又重了几分。“姑娘来到这个村落,定是为制器而来,可是你走错地方了,老朽早就已经不再打造法器,你还是到别处看看吧!”
“可是刘伯从前定是炼器中的高手,不是吗?”她相信自己的直觉,更相信自己的眼睛。“听闻炼器师在打造法器时,经常要用自己的双手去帮住法宝定型。刘伯双手粗糙,可这种粗糙却并不是在打斗中留下的,也不是常年做粗活留下的。您手上有厚茧,茧皮漆黑,明显是洗不去的锈渍。这是一双炼器的手,您瞒不过我。”
“村子里的人,手都是不干不净的,姑娘想多了。”
“可刘伯的家里很干净,桌子上没有灰尘,就连这盏油灯都擦得锃亮,怎么可能是普通的乡下人。”她淡笑着道:“我的确是来制器的,在村中走了两圈,没有进高门大户口,却唯独进了刘伯您的家门,这是咱们的缘份。我这人一向信缘,刘伯又何必推却?”
老头儿被她说得十分无奈,他抬手往自己的脸上搓了一把,老厚的皮就好像都能被搓掉一样,看得触目惊心。“我太老了,干不动了。”他长叹一声,告诉西陵瑶:“我们刘家从前确实是这村落里有名的制器大族,可是从我父亲那一辈起就已经开始没落,到了我这一代,就只剩下这么一间屋子。我不是不能给你炼器,实不相瞒,刘家之所以从前兴旺,是因我刘家炼器靠的不是这村落的地火,刘家炼器,烧的是化神修士的元神。”
“什么?”西陵瑶与李均大惊,再看那刘老头儿,其眼中散发出的点点光辉渐渐就现了几分神秘。
“元神如何能燃烧?难不成是有化神修士供你们肆无忌惮地取用?”李均完全无法理解,再用力嗅嗅这屋子里的味道,他恍然:“怪不得总觉着有股子炼尸味儿,原来炼的不是尸,是元神。你们刘家好大的胆子!”
刘老头儿一听这话哈哈大笑,“这跟胆子大不大有什么关系?我们烧自己先祖的元神,关别人什么事?更何况这还是那位先祖坐化之前最后的嘱托。”他回想家族辈辈相传的往事,一脸的神往,“我刘家也是出过化神修士的,只是我们全族人的命运都与炼器捆绑在了一起,每一个刘家人都痴迷炼器,以至于到最后无心修炼,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寿元耗尽而坐化。先祖临去前亲自将自己的元神封印在家族信物内,并嘱托后人,往后刘家炼器不用地火,统统都烧他的元神,直到烧完为止。以此,来圆了他一颗生前没能圆满的炼器之心。小子,你说,这跟我们的胆子,有什么关系?”
李均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原因,一时间哑口无言。待再回过神来,便冲着刘老头儿深施一礼,“抱歉,是我唐突了。”
刘老头摆摆手,没再跟他说什么,只是又问了西陵瑶:“姑娘可是要炼器?”
她点头:“是要炼器。”
刘老头呵呵一笑,却是摇头道:“你可知老朽寿元还有多久?”他说着,伸出手掌:“五天,就只剩下五天了。当然,若是我拼上最后一块化神元神来帮你,也不是不能成。但是我炼器不收灵石,而是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你可有这个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