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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眼看着他清冷如刀刻的面容,他为什么会忽然问起这个?也是因为奇怪景天岚想要撮合绣儿和老五在一起吗?
司马濬盯着他依旧比常人苍白那么几分的脸,嘴角紧抿的弧度透着一丝犹豫,仿佛着斟酌字句,过了半晌才说道:“或许……景天岚只是爱子心切。”
南宫彦听着他古里古怪的话,看着他挺直的背影,眼中闪烁着狐疑,爱子心切……他的意思是景天岚一直以为绣儿是他的亲生女儿,为了让绣儿成为一国之母所以才做下这一切的?
可是,怎么他好像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呢?
景绣忽然意识到身旁的男人不见了,正目光疑惑地逡巡呢就看到他身姿挺拔,迈着长腿步伐稳健地走了过来。
“你去哪儿了?”她看向他的身后却没看到高大绿植后面站着的南宫彦。
司马濬自然而然地伸出手将她鬓角的一绺头发顺到耳后,清冽的嗓音透出一丝不加掩饰的温柔,“冷不冷?”
景绣摇摇头,“不冷。”说着转头看向御书房的房门,语气透着担忧和好奇,“怎么这么久……”
司马濬顺着她的目光往御书房房门看了一眼,目光又在众人和她如出一辙的面上扫了一圈,轻声道:“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
景绣没有看他,轻轻的嗯了一声。她倒不是担心景天岚会将父皇怎么样,她担心的是他对父皇单独说的事会不会跟她有关?
她下意识地伸手到颈后隔着衣物摸了摸胎记所在的位子,这个胎记应该不会是个巧合吧!
她在心里一遍遍地对自己说:我是父皇的女儿不会错的……
司马濬将她的动作和脸上的紧张看在眼里,握住她的手,说道:“明天我们去见见叶老夫人吧,她老人家一定十分想见你。”
想来叶老夫人对她的喜欢也不会无缘无故的,都是因为那一层血缘的关系。
若是让她知道绣儿是她嫡亲的外孙女想必老人家一定会很高兴的,这样就会更疼爱绣儿了。景天岚一死,这些风波一过绣儿也就和景家彻底没有关系了。
自己和叶家会成为她的依靠,西临皇室……他觉得绣儿未必会愿意让崇明帝将她的身份昭告天下。
景绣诧异地抬头看他,心里涌动着一股暖流,他是看出自己心情不好所以才提起去看叶老夫人的吧。
想起那位从一开始见到自己就对自己好的不得了的老夫人,她脸上浮出一丝愧疚之色,她已经好久没去看过她老人家了。
尤其是得知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之后,她其实更应该多去陪陪她老人家敬些孝道。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每当脑中闪起去叶家的想法后南宫新月的脸就会随之浮现在她的脑海中,然后她就会刻意不去想叶老夫人不去想叶家。
“怎么了?”见她似乎出了神,司马濬疑惑地问道。
原以为提起叶老夫人会让她高兴些的,怎么好像适得其反了。
景绣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嘴角扯开一丝浅淡的笑容,鼻子有些酸酸的,压低声音说道:“只是想到我可能永远也没办法亲口叫她老人家一声外祖母心里却有点难过。”
司马濬由此确定了自己的猜测,看来她真的打不打算让崇明帝公布她的真实身份。
这是她的选择,他自然选择尊重。只是不昭告天下告诉叶家人知道还是很有必要的,他希望有更多人和他一起对她好。
*
御书房的房门被打开,景天岚一脸释然地走了出来,身姿伟岸挺拔,仿佛他还是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受人敬仰的丞相大人。
他直直地走到景绣面前,伸出手想却摸摸她的脸,然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顿住了。
目光专注地看着她,但景绣却觉得他看的不是自己,他透过自己在看着另外一个人。
她脑中忽然闪过一丝什么,记得当初沈柔意识混乱之时曾经说过的话,可是她还未说完就被匆匆而来的景天岚紧张地打断了。
沈柔说她像景天岚的一个什么人?
她心里狐疑,就灵机一动拿话试探了景天岚,说沈柔说自己像他心爱的女子,结果景天岚真的顺着她的话往下圆谎,说她像芸娘?
她记得当时沈柔被景天岚打断的时候也是一脸懊悔自己说错话的样子,神色间还透着一丝害怕。而且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提起过类似的话。
难道说景天岚心爱的女子其实是她的母妃叶妍?
所以沈柔才会害怕祸从口出,景天岚才会对父皇有那么深的恨意?
他在透过自己看那个他喜欢的女子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景天岚的身上,心思各异。
林枫原本以为景天岚会有什么话和景绣说所以等了这么一会儿,可是见他一直沉默,似乎并没有开口的意思,于是对一旁站着的侍卫使了个眼色。
侍卫领命上前将景天岚拉走,景天岚一步三回头地看着景绣,仿佛要将她的样子刻进心里去一样。
那一刻景绣好像忽然明白景天岚为什么对她一再容忍了,大概就是因为母妃的关系吧,说不上爱屋及乌但是也不忍心伤害她。
众人默默地看着景天岚被带走,空气中传来啸啸的风声平白添了几分凄凉。
忽然一声大哭,将众人的思绪拉了回来。
淑妃挣扎着不愿离去,可是任她如何挣扎都摆脱不开侍卫的桎梏,和景天岚的安静从容相比她显得十分的狼狈。
南宫彦扭过头去不看她,有两滴泪水顺颊而落,他抬手轻轻的擦去,抬脚进了御书房。
众人也都迫不及待地跟了进去,不知道景天岚到底跟皇上说了什么,需要那么久的时间。
崇明帝怔怔地坐在桌案后面,景天岚的话将他的记忆带到了很多年前。他的眼前一直浮现着妍儿的音容笑貌,耳中也一直回旋着她温柔轻快的语调。
如果早知道自己会害了她,他还会不会将妍儿带进宫来?
这是景天岚离开前问他的话,他没有立刻回答他,但是此刻他心里有了答案。
那就是如果时光重来一次他依旧会带她进宫。
因为他知道妍儿不曾后悔过,妍儿是心甘情愿进宫的。
只是这一次他一定会保护好她,不会再让她受委屈和伤害。
呵呵……他苦涩地笑了起来,时光怎么会重来,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果呢?
意识到众人走了进来,他收起脸上脆弱的神色,重新给自己套上结实的保护壳,又是那个看起来无坚不摧的帝王。
“皇上……”众人不敢出声或者不知道出声说些什么,皇后最终忍不住担忧开口。
崇明帝面色微暖,看向她,“朕没事。”
说着看向景绣,冲她招了招手。景绣不明就里地走了过去,他拉起她的手紧紧地握住,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语气近乎固执地说道:“你是,朕不会搞错的!”
景天岚似是而非的话根本不会迷惑他,绣儿是他的女儿这一点他绝对不会搞错。
景绣知道肯定是景天岚对他说了些什么,发自内心地笑道:“嗯,我也不会搞错的。有些事根本不需要什么证据去证明,哪怕疑点重重再不合道理,我们最应该相信的是自己心里的感觉。感觉是就是。”
她认定了他是她的父亲,这一点不会因为任何人和事而改变,不会因为景天岚不合常理的打算和似是而非的话而迷惑和动摇。
崇明帝连连点头,他心里的感觉是不会错的,是与不是他说了算。
除了司马濬,众人都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是又什么不是?
叶寻急色匆匆的进来,众人都回过神来看向他。
他神色严肃地走向前来,对崇明帝道:“臣无能,宇文烈出了平阳城了。”
显然他为了以防万一早就做好了出城所需的一切准备,也是他们疏忽了,他们走后平阳城门口就恢复了往日的畅通无阻,他们没能考虑到有人逃走的情况。
崇明帝冷哼一声,“逃走就逃走了,事情办砸了,朕看他回去如何向南疆皇交代,朕马上休书送往南疆,朕倒要看看,南疆皇怎么向朕解释!”
叶寻听了这话就没有出声了,反正他们抓了宇文烈也是和司马峻嵘一样的处置,都是押回他们自己的国家然后西临去信讨要说法施加压力而已。
但不同的是司马峻嵘会好吃好喝的送回去,而宇文烈却是囚车当犯人一样押回去。
因为他们犯事的性质不同。
“可是就这样放他离开会不会太便宜他了?”景绣想到那些埋伏在大殿周围的杀手,眼神散发着锐利的光芒,幽幽地说道。
如果不是景仁义将景天岚的具体计划告诉她司马濬和父皇早有准备,那么此刻父皇可能已经不在了,而那些无辜的朝臣及其家眷都要经受无妄之灾。
如果不是他们及时解决了宫门口的那些侍卫,及时的闯了进来,此刻不知道死伤了多少人,那些炸药包和火油足够炸毁整座宫殿了。
众人不由得都赞同地点点头,这样放走宇文烈的确太便宜他了。
在场的又都是了解她性子的,都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迫不及待地等她开口,她这么说肯定是有了主意的。
崇明帝和司马濬的嘴角都不由染了一丝笑容,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熠熠生辉的清透双眸。
景绣眼中闪过一丝诡谲,唇角微勾,不负期待地接着开口道:“这一路总不能让他太顺利才是,怎么着也得让他尝尝危机四伏躲躲藏藏风餐露宿的感觉啊……”
“师妹的意思是派人时不时的吓吓他?”叶寻试探着开口。
景绣点头,就是这个意思,“让他知道我们西临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教训深刻一点他才能记住教训!”
众人一脸赞同,眼中都亮闪闪的,这猫捉老鼠的游戏他们还没玩过呢。
崇明帝看向叶寻,“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吧!”
叶寻已经有些跃跃欲试了,忙领命离开。
景绣想到了景仁义,犹豫地看向崇明帝,“您打算怎么处置景天岚的家眷?”
她问的有些奇怪,她不问他怎么处置景天岚,竟然问他打算怎么处置景天岚的家眷。
不仅崇明帝觉得奇怪,在场的众人都觉得奇怪。
景绣道:“今天我被关在相府中多亏景仁义冒死带我闯了出来,也是他和师兄一起及时从城外借兵我们才能及时入宫,景天岚的计划也是他告诉我们的,所以这算不算将功折罪?”
她还是没办法习惯古代一人犯罪全家跟着遭殃的制度。
没了景天岚和林秋水还有沈柔母女的相府是一片净土。
虽然那三位姨娘和景媛也都不是省心的,但是好在应该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景天岚的死相府的不复存在就是对她们最好的惩罚。
而牙牙学语的景仁杰,更是无辜。至于景仁义,在她看来不但无罪还有功。
放过相府的其他人就算是对他的奖赏吧!
仿佛能看出来她在想些什么,崇明帝半天没有言语,连绣儿都能为相府众人求情,为什么景天岚却仿佛完全不在意他们的生死一样,他心里心心念念的却是让他不牵连老三和老五?
景绣以为他不答应,神情有些忐忑,说道:“至少景仁义无过还有功,而景仁杰还是个牙牙学语的孩子,他们是无辜的!”
众人没有说话,这谋反放到哪朝哪代都是满门抄斩株九族的大罪。知道景绣真实身份的自然知道她是于心不忍,不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也能理解她,毕竟是她的家人。
他们也不由好奇崇明帝到底会不会听她的,景绣在皇上的心里到底有多重要。
崇明帝回过神来,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目光从她脸上移开看向众人,声音不似以往的铿锵有力,此刻显得有点虚浮,“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吧朕累了……”
皇后等人都是一愣,今天的事就算完了吗?可是他们还都一头雾水啊?
景绣还想再说什么,崇明帝目光落在她手腕上的血痕上,不容拒绝地说道:“先回去吧,朕自有定夺!”
司马濬上前来拉着她离开,景绣虽然为景仁义担忧,但是也知道不可能因为她一句请求崇明帝就能随便的改变律法。
就算他愿意,文武百官也不会乐意。明天一早,等众人都从今天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弹劾景天岚要求崇明帝下旨满门抄斩株连九族的奏折就会纷至沓来。
墙倒众人推,朝堂如战场,别说相府众人的性命,就是她恐怕也是众人弹劾的对象。
他们离开,其他人也陆续跟着走了出去。
皇后回了宫,剩下的几人一同出宫,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一直到了宫门外,南宫瑾才仿佛自言自语地说道:“母妃你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虽然他不知道到底是贤妃还是淑妃害死母妃的,她们又为什么要害母妃,但是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她们已经入狱,会为她们做过的一切付出代价的。
几人听到他的话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步子,转头看向他。
少年仰着头,精致的下巴上隐约可见淡青色,嘴角弯弯,鼻梁高挺,睫毛在夕阳的余晖下如蝶翼般轻颤,明明还很稚嫩的脸却透着一丝成熟和沧桑。
这是经历所带来的成长。几人不由露出会心的笑容。
没有因为仇恨而失去善良和童真,懂得放下是多么的难得。
南宫瑾低下头,猛然发现他们都在看着他笑,他尴尬地挠挠头,“我就是高兴……”接下来的话因为看到南宫彦而咽了下去,改口说道:“高兴我也有自己的府邸,以后可以经常找景绣姐姐玩,可以和……众位哥哥一起读书习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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