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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局?陌然一下没想明白。
肖科长嘴里的格局是指人?还是一个词?
他没去问,肖科长也没在说话。司机似乎听出来了什么,也紧闭着嘴不开口了。
十几分钟后,车到肖莹家门口。陌然还没下车,就看到肖莹从屋里出来,腰里系着一条白底碎花的围裙,双手上还沾满了水,笑吟吟地与肖科长打招呼。看到陌然下来,她满脸惊讶,张圆了嘴不知该这么招呼。
肖科长便说:“我叫来的,听说你家有好酒了,嘴馋了,想喝。”
肖莹嗔怪地说:“哥,你来,我欢喜,说什么馋不馋的?我不给哥喝,还给谁喝呀。”
说罢转身进屋,招呼肖科长和陌然坐,自己去厨房忙活,一边忙着手里的活,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与他们说话。
肖莹家公昨晚弄了只野兔子,没舍得卖,拿给儿媳妇解馋。其实在乌有村,要吃个野味并不难,特别是山鸡和野兔子之类的,这几年似乎疯也似的长。前几年封山育林,山上的树木和杂草已经长得让人进不去,这就给山鸡和野兔子提供了天生的生长地。
山鸡还好,野兔子这东西,现在也学会了嘴刁,专门跑到菜园子吃菜,弄得村民们烦不胜烦。有人为此专门设了夹子,可这些兔子成精了似的,学会绕开夹子走。
陌家爹捕兔子是从小时候就开始了,练就了一身捕兔子的绝技,而且乐之不疲。因此,野兔子这类的野味,在陌家的餐桌上算是平常的一道菜。陌然从小就喜欢吃这些野味,而且要生炒,用刚摘下来的红辣椒切成段,放盐去辣味。再将剁成指头大小的兔肉猛火爆炒过油,待到香味飘出来后,再将红辣椒倒进去,加上姜蒜之类的调味品,出锅即成。
兔肉细腻,嚼起来没有筋道。倘若牙好,连骨头一起嚼碎。这等美味,非尝过乡下生活的人不知。
近几年来,陌家爹人老了,腿脚不便,因此捕野兔子的事荒废了许久。陌然想吃,还得到镇上专门做野味的餐厅去解馋。
肖莹在厨房里将野兔子收拾好了后,洗了手出来,看着她哥说:“哥哥,我正准备要给你打电话,请你来吃呢。”
肖科长笑道:“还孟我是不?我要不主动来,怕是连泡兔子屎都吃不着了。”
肖莹便红了脸,委屈地说:“哥,你冤枉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都不爱吃这些东西的,血腥味又重,膻气大,我正愁专门办呢。”
陌然呵呵笑道:“吃这东西,我是专家。别说一只兔子,就是来两只,我照样吃得完。”
“会做吗?”
“当然会。”陌然摩拳擦掌的,起身要去弄。被肖科长一把拖住说:“这些厨房里的活,都是女人弄的,我们男人去,岂不是要抢人家饭碗?”
肖莹白她哥一眼说:“我还巴不得抢去呢。”
说完,扭身进去厨房,不一会里面就传来乒乒乓乓 的声音。
肖科长便叹气说:“我这个小妹,过去在家可是手都没湿过的。我爸妈简直把她当作了天上的星星一样。我早说过,娇惯了她,会吃后悔药,现在果不其然吧,我爸妈都悔恨得要死了。”
陌然明白肖科长话里的意思。肖莹下嫁到乌有村来,并非感情,而是怀着一颗感恩的心。李家有儿,为她仗义,被人伤了身体,她不能不顾。她这种以身相许的桥段,过去只在戏里出现过。而肖莹,却活生生地上演了。
肖科长叹气,陌然受了感染一样,也跟着莫名其妙地叹了口气。
两个男人坐在客厅聊天,肖莹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活,不时探出头来让陌然给她送东西进去。
肖科长所言不虚,陌然一进厨房门,就知道肖莹不善厨艺。
厨房里的摆设,最能看出来主人的厨艺高低。但凡一切整整有条的厨房,主人的手艺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倘若厨房如晒谷坪一样的乱糟糟一团,厨房主人的手艺不敢恭维。
厨艺厨艺,本身就是艺术。艺术不光是手面上的工夫,最重要的还得悟。没有悟性的人,怎能体会得到精髓?
肖莹正手忙脚乱地剁兔子肉,一块砧板上横七竖八的堆了一片。
陌然实在看不过眼了,便说:“让我来,你看着。”
陌然的厨艺也并不高超,但他有悟性。陌家娘炒得一手好菜,这在周围人家都说出了名的。陌然小时候耳濡目染的,多少也学会了一些。加上这几年在外地漂泊,闲得无聊的时候,老喜欢跑外边的酒店或者大排档看人家做菜。天长日久之后,厨艺飞也似的猛涨,要对付野兔子这类的小菜,真的是小菜一碟。
肖莹也听话,将刀往他手里一塞,自己站在一边去,看陌然挥刀剁肉。
剁好了肉,陌然让肖莹去拿红辣椒来,不能拿样子好看,肚子大大的菜椒,没辣椒味,一定要用本地辣椒,不但香,而且辣味适中。
肖莹笑笑出去,过一会进来,摊开双手说:“我家没有,怎么办?”
陌然想了想说:“我回家去拿。”
肖莹家与陌家隔得不远,一道山嘴的距离,来回也就十来分钟。陌然刚出门,便被人堵在了门口,黑着脸质问他:“你来我家做什么?”
陌然一看是肖莹的家公,便笑笑说:“我陪肖科长来,你有事?”
老头鼻子里哼了一声,不耐烦地说:“你这个人,少往我家跑。你不要脸,我家肖莹还要脸。”
这句话说得陌然心里腾地冒起一股火来,这不是明摆着打脸吗?先不说他是陪着肖科长来,就算肖科长不在,肖莹还是村委干部,他还是村长兼支书,怎么就不能来她家了?
心里有火,嘴上却不说,只是忙着掏出烟来,抽了一支给老头递过去。
老头不领他的情,根本不接他的烟,而是依旧黑着脸,瞪着他怒视。
陌然讪讪笑道:“您老还有什么事没有,要没事,我得去拿点辣椒过来。”
老头阴沉沉地看着他,憋了好一阵才说:“你是要吃兔子肉是不?你要吃,让你家老陌头捉去。这兔子是我捉的,给肖莹补补身子的,怎么能给你吃?”
陌然笑道:“兔子肉又不补身子。
“不补也不能给你吃。”他径直进屋,过一会出来,手里拎着塑料袋,骂了一句:“老子给狗吃,也不给你吃。”
肖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追了出来。看到陌然与家公在说话,顿时一张脸气得几乎要扭曲。
陌然心里的气,几乎要爆炸。如果眼前不是老人,他或许早就一拳奔了过去。又或者他不是肖莹的家公,他也咽不下这口气。
他使劲压抑着自己,毕竟自己在人李家有过不足为外人道也的事。虽然没人有证据,但老头子的强烈反应,似乎能看出来一些端倪。
肖莹老公结婚后,常年留在上海不回。他不回,是因为愧疚肖莹,作为一个男人,他尽不了一个做丈夫的责任,这是让人无比难堪和伤心的事。他只有躲避,扔下肖莹一个人孤零零守在乌有村。
作为家公,老头子防别的男人,比防贼还过于。通常只要有男人接近肖莹,老头子都会在背后去找人警告。倘若是年轻一点的男人来找肖莹,他就会如临大敌一般,眼睛也不会眨一下紧盯着人家。
肖莹显然明白家公的心思,她羞愤交加,弱弱地说了一句:“爸,是我哥来了。”
老头子鼻子里哼了一声,根本没理会儿媳妇,提着装兔子肉的塑料袋,一摇一摆走了。
老头一走,肖科长才从屋里出来,看着老头的背影说:“小妹,你现在知道了什么叫自由吧?他一个糟老头子,凭啥什么都来管你?你还惦记着干嘛?早日解脱吧。”
肖莹紧咬着下唇不出声,眼眶里泪水盈动。
陌然讪讪地站在一边,这突然的变故让他也一时适应不过来。李老头这般做法,完全是不顾任何人的颜面,确实令人气愤。
“算了,酒不喝了,饭也不吃了。”肖科长摆摆手说:“小妹,有空回家去一趟,爸妈想你了。”
一提到爸妈,肖莹终于忍不住,嘤嘤地哭了出来。
当初她坚决要嫁到乌有村来,她爸妈为之差点下跪求她。她是个城市女,又有学历,嫁到乌有村一个农民,算什么?其他不说,单是生活习惯,肖莹能适应吗?
然而她不顾一切,义无反顾地嫁了过来,从此很少回家去。
陌然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仿佛浑身被扎满了钢针一样的难受。
肖科长看着他说:“要不,我今天去你家喝个酒?”
陌然当即答应,肖科长主动提出去他家喝酒,这是给他面子。在肖科长面前,陌然还不像一个官,他倒像一个刚中举的举子一样,惶恐而慌乱。
“你也去。”肖科长看着妹妹说:“他不让我吃他的兔子肉,我就去陌然家吃青菜去。”
肖科长哈哈大笑,不由分说去牵了妹妹的手,跟着陌然往他家的方向走。
肖莹还不想去,走了几步站住脚说:“哥,我还是不去了。你去吧。”
她转身往回走,背影显得楚楚可怜。
陌然心里一阵难受,但表面上还是一副无所谓的形态。他记住了爹的一句话。人要想做成大事,要连别人的鼻涕都能吃下去。
话虽恶心,却是实情。
肖科长突然提出去他家,陌然是喜忧参半的。他担心家里还真没什么菜让人笑话,也担心家里没好酒而亏欠肖科长的造访。
转过山嘴,就是一片桃林。桃林里,就是齐小燕的屋。
陌然正想着齐小燕在不在家时,猛然听到有人叫他,抬起头一看,居然就是齐小燕,靠在一颗大桃树上,好奇地打量着他身后的肖科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