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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烈家火塘边围坐着五六个人,看到陌然进来,都一齐点头微笑。
乌有村村支两委全部人马到齐,齐烈宣布开会。
齐烈先说,大意是陌然新当选村长,乌有村目前有许多事需要人处理。作为党支部,他负责意识形态这一块。具体工作,由村长负责处理。
陌然还未开口,有人就站出来说:“乌有村村支两委现在六个人,要不要改选?如果改选,还是先选了人再安排工作。”
齐烈不说话,把眼睛来看陌然。
在李大有撤职之后,乌有村的村干部就提出来,谁选上了村长,必须要留下原村委干部工作半年以上才可改选。否则,村干部集体上访。
陌然也知道这个说法,但他表态说,改不改选,在于个人表现。只要有利于村里发展,谁当干部都一样。
昨天选出来村长,今天齐烈就迫不及待召集大家开会。每个人的心里都明白,这是要动刀了。
动谁的刀呢?当然是动李大有的刀。
李大有做了这么些年的村长,村支两委不会不安排自己的人。蛇无大小,毒性一般。村的组织虽小,没人护角,就好像断翅的鸟一样,能飞到哪里去?
剪除了李大有,不能任他的爪牙还在村部。这是所有担任过职务的人首要反应。
但凡做过官的人都知道,只有身边的人都是自己人,这个官才会做得无比舒心。
齐烈是个做过三十年支书的老狐狸,他能不明白其中的窍门和道理?
齐烈不说,陌然自然也不会开口。
村会计跟着齐烈年数最久远,他看没人开口,故意咳嗽一声说:“要我说,新班子,得有新气象。陌村长,你先说。”
陌然淡淡一笑说:“在座的都是我长辈,乌有村的每一寸土地你们都比我熟悉,乌有村每一个人,你们都比我熟。我读书以后,就很少在村里,这几年又在外地打工。对村里的事,确实知道的不多。这次村民选我做村长,是赶鸭子上架,我怕做不好。还得请各位多帮助我。”
每一个说话,都低头沉默不语。
陌然又说:“各位都是老领导,我就是个小字辈。”
终于有人接话了,慢条斯理地说:“陌村长,你是大家选出来的,说明大家都信任你。这样吧,我个人表态,坚决服从安排。”
有了第一个带头,其他人也不甘落后,各自表态支持陌然。言下之意,都还想继续呆在现在的位子上,只要陌然不动他们,都可以相安无事。
陌然无所谓啊,大家都不熟。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也没人给他一个评判的标准。他扫视一眼大家,心里冒出一个念头,这些人都在村干的位子上坐久了,也坐舒服了。如果突然将他们拉下马来,必定会引起反弹。到时候齐烈要是不帮他,依他目前的威望和能力,还真奈何不了他们。
要想让他们心甘情愿让出位子,必须得想一个好办法,让他们知难而退。否则,有能力的人上不来,他们占着茅坑不拉屎,乌有村还会如过去一样,千年不变。
乌有村现在逢上了一个好年景,雁南县的搬迁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尽管县城的中心地带并不在乌有村,但城市的发展,乌有村是唯一的可选择的地方。
不管县城往哪个方向发展,乌有村都必须纳入新县城的版图。否则,新县城就像缺了一个角的图画,怎么看都不会完美。
等大家都表完态,陌然就去看齐烈,希望他说几句。
齐烈将眼光逐一去看每个人,边看边点头。半天才说:“我们现在的乌有村,算是风起云涌啊!大家都在盯着我们这几个人,乌有村今后怎么走,责任都在我们这几个人身上。大家想想,先说说自己对今后发展的看法吧。”
齐烈的话,似乎与陌然商量好的一点。这让陌然心里暗暗高兴。
陌然心里一直有个想法,他要换人。别的不说,先得将肖莹换上来。从第一次接触肖莹道现在,他能感觉到肖莹将会是他最有力的助手。
可是他没理由随便就将人换下来,否则,别人不服,自己也不服啊!
齐烈的话一落音,陌然赶紧鼓掌说:“齐书记说得非常对。乌有村不能像过去一样,一定要变样子,让老百姓过上更好的生活。”
村治保主任就问:“怎么变?难道还能变成城里人?”
陌然微笑道:“说不准啊。现在国家政策是鼓励发展小城镇。我们乌有村又在县城边上,有先天性条件。”
治保主任黑着脸嘀咕道:“做梦!”
治保主任是李大有的人,原来有一身蛮力气,据说一个人能举起一头牛。
乌有村有治保主任,也是与别村不同的。原来村里只有一个民兵营长,后来这个职务也被上头撤销了。自从县城要搬迁过来开始,乌有村的治安形势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在请示过镇里后,乌有村就设置了这么个位子。
乌有村的行政组织六个人,支书齐烈,村长陌然。村会计李正义,妇女主任谭海花,还有一个计划生育专干曾定,最后就是治保主任李大为。
单从姓氏看,李家在村干里就有绝对优势。但很多事情都不是想象中的事,比如村会计李正义,虽然姓李,却一直跟着齐烈。以至于李家人骂他是叛徒,汉奸,齐烈的走狗。
这几个人。平均年龄都在五十岁左右,特别是计划生育专干曾定,是个快六十岁的老头了。此人无儿无女,打了一辈子光棍,做计划生育工作是再合适不过。
还有妇女主任谭海花,一脸的褶子让人看起来就不舒服。偏偏她喜欢浓妆艳抹,走路还要扭着肥硕的屁股,活脱脱的一个老妖精。
曾定是个有酒就是爷的人,关于他还有个典故。早些年乌有村的计划生育工作老是拖子虚镇的后腿,镇委书记开大会大骂齐烈。齐烈就把曾定送了上去,曾定喝醉了酒,哪里还能管得着谁是书记?上台搂着镇委书记的肩膀喊:“我都断子绝孙了,还要我怎么做?要不,谁家不配合政策,我扒房牵牛去。”
镇委书记没法,当初与镇里签保证书的不是齐烈,就是这个曾定。齐烈不签保证书,是留有后手的。他让曾定出面与镇里签,就是防止出了事,有人担担子。
镇里拿曾定没法,把气都撒在齐烈头上。最严重的一次,让他停职了三个月。
但乌有村,缺少了齐烈,还真找不出几个服众的人。
齐烈资历老,又是多年的老支书。还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过,放眼乌有村,谁敢与他叫板?
李大为的不屑让齐烈有些不高兴,他淡淡地说:“我觉得陌村长的话说得对。乌有村要想得到大发展,单靠我们这几个人不行。机会这东西要学会把握,过了就是一个屁。我想,我们这些人,都不是做大事的人,不如放手让他们年轻人去做。”
齐烈的话几乎挑明了态度,就等着大家继续表态。
果然所有人都听出来了他话里的意思。
李大为就问:“齐书记,你说放手没问题。你说,我们要怎么放?”
“要放,就放得彻底。什么都不要去管,让他们年轻人去闯。”
“要是弄出事来,谁负责?”
“我!”齐烈盯着李大为,一字一顿地说:“我就不信,天还会塌了下来。”
谭海花终于没忍住了,干笑着说:“齐书记,你也干脆点,是不是叫我们这些老东西都下台去?”
齐烈摆着手说:“我没这么说。”
谭海花冷笑道:“齐书记,我都跟了你这么多年,还看不出你的心思么?要我下台,我没意见,但我有个要求,要下,大家一起下。你齐书记比我还大。不能我们都下去了,你还照样当你的书记。”
李大为第一个附和说:“我也是这个意思。”
到了曾定,摆着头说:“我只是名义上属于村里管,实际我是镇里的人。”
村会计李正义笑道:“老曾,你就是一个屁!还镇里的人,村里不管你,你到哪里拿钱吃喝?有本事你去镇里要钱啊!”
曾定就讪讪地笑,摸着花白的胡须说:“如果有人愿意接我的手,我可以下台呀。我又没说赖着不下。”
曾定说这话是有底气的,乌有村没人愿意做他这个活,工钱再多也没人愿意做。他这个让人断子绝孙的事,也只有他这个断子绝孙的人去做才不会心慈手软。
曾定说完这话,反问着李正义:“你下不?”
李正义去看齐烈,犹豫着没回答他的话。
齐烈事先有预料过,要他们下台,肯定没那么容易。但他就是没想到,谭海花会要求他一起下台。
乌有村这块肉,他都吃了三十年,眼看着这块肉越来越肥,齐烈怎么会拱手送出去呢?
齐烈便咳嗽一声,挥挥手说:“你们都说了些什么话?今天是陌村长第一次参加村委会。说什么下不下台的?就算大家都下台,陌村长不熟悉工作,还得要大家扶上马送一程的。今天的会就到此结束了,大家回去想想,下步的工作该怎么做才好。”
陌然还想说话,被齐烈挥手打断,几个人一起起身,从他家鱼贯出来。
远远的看到一辆车开过来,陌然仔细一看,发现是肖莹的车,便站在路边,等着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