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生离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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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和一边暗自琢磨着等会儿该如何应付傅珏,一边同傅珏一起去了温明歌所在的宫室。
用过午膳之后,大队伍就要启程回京城了,所以温明歌这边也已经开始收拾行囊,准备出发。
进门的时候,温明歌正坐在窗边发呆,她的气色还是很不好,神情有些萎靡,显然这次的事情对她刺激颇大,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彻底消化掉。
夕和叫了她一声,她回过神,看向夕和,带起笑容,又见着夕和身后的傅珏,眼里流露出几分讶异。她从榻上下来,走到夕和和傅珏面前,给傅珏行了礼。
夕和再将那包羊腿肉送到她手里,跟她打趣地说道:“也不知你这个病人有没有好东西吃,我特意带了包羊腿肉来孝敬你。”
温明歌笑笑,本想打趣回去,但碍于傅珏在场便只笑着道了谢,再请他们坐下。
坐下后,傅珏便开了口:“温小姐,冒昧叨扰,其实是有件事想要问问温小姐。”
夕和听了,挺直的脊背有些微的僵硬,悄悄给温明歌送了个眼神暗示。这一路她都在想,到了门口的时候终于有了决定。傅珏在她看来是值得信任的人,如果此事是她自己经历的,她想她会把事情告诉他,但是现在当事人是温明歌,说或者不说都要温明歌自己做决定才好。
但又因为事发突然,看样子就只能先瞒下来。待傅珏走后,她再和温明歌说一说,她若是愿意,还是再可以告诉给傅珏知道的。
温明歌一听国相有事要问自己就觉得有些奇怪,再接收到夕和的眼神后,心里起了警惕,问:“不知国相大人想问什么?”
傅珏的眼神在夕和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转向温明歌,浅笑着回答:“没什么,只是听闻令兄温将军很快就要调回京城了,想问问温小姐可知温将军具体的归期。”
夕和错愕地回头看他,怎么,他要问的,就是这件事?
温明歌也十分意外,反应了一下才回答说:“确实有听父亲提过这件事,但皇上尚未颁下明确的调令,所以这件事还没有定论,我也不知道哥哥的具体归期。国相大人就是想问这件事?”
傅珏点点头,眼神却看向夕和,“就是想问这件事。”
夕和在接触到他眼神的一瞬间,有种感觉,感觉他好像本来不是想问这件事的,临时改了这件事,可再看他的笑容,又觉得似乎是自己想多了。
临近午时,既然傅珏自己都说了就是问这件事而已,夕和同温明歌自然不会再主动提及,夕和同傅珏便起身告辞,各自回到住处收拾行囊去了。分开时,夕和走了几步不禁回头看了眼傅珏离去的背影,那一身翩然的白衣奇迹般地抚平了她内心的一点焦虑和不安。
回到凝露宫时,子夜还在睡,乌云也趴在他身上睡着了。夕和让流萤吃点东西,自己和临月两人开始着手收拾回去的行囊。流萤哪能真让夕和动手,吃了两块羊肉就去接替夕和,帮她把东西一一收拾好。
幸好等一下马车是到凝露宫门口来接的,不然子夜这么大个孩子,又在昏迷中,还真是不好带啊。思及此,夕和还是去找了件自己的斗篷出来,把子夜严严实实的捂起来,再戴好帽子,遮去脸部。
午时一到,晚如和晚烟就进来通报说马车到了,再帮助流萤和临月两人将夕和的行囊搬上马车。夕和看着晚如晚烟两人,正欲找个由头把她们支走,悠然就来了,代替夕和下了命令,让晚如和晚烟去了朝华宫。
“殷三小姐,奴婢,来送送子夜。”悠然说这话时面上的笑容很是勉强,但总算还是笑着的,没有落下泪来。
夕和点点头,带她进了碧纱橱。
悠然看着还在昏睡中的子夜,蹲下身,在他耳旁说了几句悄悄话,然后把孩子抱了起来。子夜虽然年纪不大,但也有六七岁了,又是个男孩子,体重不算轻,悠然却不让别人帮忙,坚持自己一个人抱着他上了马车,最后依依不舍的放下。
她把孩子一放下就朝着夕和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吓了夕和一跳,忙让流萤把人扶起来。
“殷三小姐,子夜以后就拜托你了,奴婢来世当牛做马一定回报小姐大恩。”悠然极为认真地最后嘱托了夕和一遍,眼里的泪水已经开始打转儿,可就是倔强的没有落下。
夕和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了。她要说的都说过了,最后只能提醒悠然自己小心,然后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驶动,慢慢地在悠然的视线里离开了凝露宫,朝着宫门处行去。夕和掀起车帘,最后看了眼站在远处的悠然,这一次,她到底还是看到了她的泪水。
悠然是行宫里的宫婢,终身不能离开行宫。此次的事,虽然还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事,但夕和可以猜测到悠然在行宫的时日也不会太长了,等到那人发现子夜不见了,她逃脱不了刑罚。因此,今日一别,其实就等于是永别。
在看到悠然落泪的那一刻,夕和之前对悠然的不满全部消失殆尽。虽然她曾想要亲手毒杀了子夜,但此时的夕和完全相信她真的是别无他法,只能让子夜死得稍微不痛苦一点,不然又何必把毒药藏在子夜最喜欢吃的狮子头里呢。
而她的出现让悠然看到了希望,所以她宁愿牺牲自己也要让这个她其实疼到了骨子里的孩子离开行宫,逃出一条生路。
昨夜里那个明明知道姑姑要毒杀自己却还是义无反顾地回去姑姑身边的孩子,和今天明明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结局也不惜一切代价要送走这个孩子的姑姑,这两个人多么的相似。
“子夜,原来,你做的才是对的。”夕和给昏睡中的孩子盖了块毛毯,轻声说了这么一句。
午时三刻,猎场行宫的大队伍终于浩浩荡荡的动了起来,朝着京城进发。天空就如来时一样,毫无征兆地飘起了细雨,将车马之后那座古朴雅致的行宫彻底笼罩在了一片迷蒙之中,而后一点点远去,一点点消无。
同样的,站在行宫门口的人们也看着车马渐渐远去,由绵延不尽到只能看到最后几辆马车的一点模糊影子。
大多数宫人都转身回到了行宫里,开始了他们一年到头一直循环往复的日子,只有一个人还站在门口的一棵枣树下,一直看着,看着,直到连影子都看不见了还不舍得离开。
最后的最后,这个人依靠着枣树缓缓坐了下来,抬头看了眼迷蒙不清的天色,然后缓缓阖上了眼睛,而她唇边绽出了一抹鲜艳夺目的绝美红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