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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房次日,千柔和夫君一起醒转,都有几分不好意思,眉眼间却都是欢喜的,带着浓浓的情意和甜蜜。
两人对视许久,李靖行清咳一声,轻声道:“身子还撑得住吗?要不你晚点起来,或者,干脆不要起来了,就在床上歪一天,我让丫鬟给你送饭。”
千柔红着脸道:“你乱说什么,有客人呢,怎么能肆意妄为?你先出去,我待会儿就起来。”
见她娇羞不胜,李靖行一笑,耳鬓厮磨了一番,方才起身穿好衣服。
一时李靖行去了,绯红走进来伺候。
千柔一向是沉稳的,今儿个一见到绯红,脸却先红了,吭吭哧哧的不知道说什么。
绯红却是极其体贴,轻声道:“二少爷让我备了水,少奶奶可要洗澡?”
千柔低低“嗯”了一声,脸红得滴血。
一时梳洗毕,千柔坐在窗下对镜自照,只觉得整个人的容色已经截然不同,仿佛一夜之间,眉眼便妩媚如春晓映霞,仿佛,有无限欢悦与甜蜜要从唇角满溢出来一般。
这样的自己,连她自己亦是不曾见过的。
镜上描绘的图案,是再寻常不过的鸳鸯戏水、比翼连枝,千柔看过去,却觉得格外美满。
绯红给她梳着头发,咬着嘴唇道:“小姐,你似乎很喜欢二少爷?”
没有外人时,她仍旧用回了昔日在闺房的称呼。
千柔红着脸点头:“他待我很好。”
虽然不好意思,但对着最亲近的丫鬟,她还是道:“他已经答允我,今后再不与其他女人亲近了。”
绯红听了一脸震惊,愣了一会儿才问道:“小姐,你愿意相信他?”
千柔勾唇,笑容如破雾而出:“自然是相信的,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觉得他很风流,说出来的话未必会兑现。这一点,我当然也知道,但是人生在世,不能总是怀疑,尤其我们是夫妻,更该给他一份信任。如今,他有了这份心,我再努力一下,定然要将他守住。”
绯红见她神色娇羞中透着坚决,沉默须臾,点头道:“小姐的心愿,奴婢记下了,定然会帮小姐达成的。”
千柔一笑谢了,旋即,她亲自打开描金彩绘梳妆匣,画了柳叶眉,又取出胭脂水粉,淡淡施粉,点上流光溢彩的唇脂。
千柔犹嫌不足,从锦盒里选了一朵并蒂莲的绢花,含笑别在鬓边。
绢花是粉红的,千柔一向爱素,极少戴着,如今,却是觉得只有这样艳丽喜庆的颜色,才衬得起此刻的心境。
择一身浅红色的绣花罗襦穿上,衣服上也绣着并蒂莲,枝叶葳蕤,似乎有刻骨的缠绵情思,令整颗心柔软而欣悦。
待装扮好,千柔对镜一照,只觉得自己宛若新生一般。
精心挽就的云鬓,如玉双颊染着珊瑚色的红晕,眉眼盈盈一动间,似有无限情意婉转流动。
千柔心中也不免感慨,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有了“女为悦己者容”的心境。
却说李靖行笑容满面出了住处,行往客房,还未进去,林旭天、尹青云已经联袂出来了。
李靖行忙问道:“你们住得可还习惯?”
纵然心底巴不得这两人离开,但待客之道还是得遵守的。
林旭天笑着道:“挺好的,顾妹妹呢?我等着她给我做好吃的。”
尹青云负手而立,唇边一抹似笑非笑的纹路:“我等着看八小姐。”
好嘛,一个比一个无耻。
李靖行唇边的笑容凝住,额头的青筋跳了跳。
这两个家伙,吃自己的,住自己的,还惦记自己的老婆。
做人怎么能无耻到这个地步?
偏偏他们还说得理所当然、理直气壮,仿佛再正常不过一般。
老天爷长长眼,快收了这两个妖孽吧!
虽十分气恼,但到底昨夜才圆房,他心底满是刻骨的喜悦,很快就调整过来,淡淡笑道:“内人有些不舒服,待会儿才能出来。”
看一眼林旭天,旋即道:“柳絮是内人亲自调教的,昨天的菜肴做得挺好的。林少爷想吃什么,只管找她去,想来,她不可能没有两把刷子的。”
林旭天眼前一亮,摩拳擦掌道:“有道理,我这就找她去。”话未说完,人已经冲了出去。
李靖行嘴抽了抽,吃货的世界,果然只有吃。
尹青云心底却是明白他的用意,仍旧负着手,淡淡笑道:“二公子特意将林少爷支开,是不是有话想跟我说?”
李靖行重重点头:“当然,我们来一场男人之间的对话。”
他说着注视着尹青云,目光中透着坚决不移之意,声音也坚定而霸道:“内人很好,这一点我不否认,但尹太医不必白费心思了,她是我心上的人儿,是我的女人。我们能成婚,是我高攀了她,我应该惜福。所以,从今往后,我会将她时刻放在心上,绝不负她,更不许任何人来觊觎。”
尹青云被他这番话惊住,眼神都变了。
纨绔竟然开窍了?竟然看到她的好,决定再不辜负了?
虽然心底很怀疑,但李靖行熠熠发光的眼睛,不容置疑的神情,却是在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尹青云回过神来,心里很为千柔高兴,面上却只是如常淡笑:“李二公子说得比唱的还好听,只可惜你声誉太差,你的话,我不太相信。”
李靖行听了,心中有片刻的羞愧,其后却是道:“你不相信没关系,只要她肯相信我就成了。我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尹太医是有脸面的人,应该知道今后该怎么做了吧?”
尹青云呵呵一笑:“二公子似乎不了解我,脸面这个东西,我一向都不在乎的。”
他吸了一口气,朗声道:“之前我怎么对待八小姐,今后,心思不会变。你要记好,此刻你的确是她的夫君,但你若是让她心灰意冷,我上位的机会便来了。”
李靖行神色大变,几乎想抬手,一拳打散他的笑容。
最后,到底还是理智战胜了愤怒,他忍了下来。
他深深呼吸,冷冽的空气让头脑清醒,声音却冷厉下来:“尹太医,你这么无耻,你家人知道吗?”
尹青云神色很平静,丝毫不受他冷言冷语的影响,依旧坚守本心,笑着道:“当然,可能最后成功的人,并不是我。你看上去并不笨,应该很清楚,想娶她的人,其实不止我一个。她即便再嫁,也会成为夫君的心头好,过得非常幸福。”
李靖行见他面不改色,还一直念叨着千柔再嫁之事,不由得鼻子都气歪了。
虽然君子讲究动口不动手,但对着这种小人,光讲理是没用的。
要不,还是动手吧?跟他来一场男人之间的较量,将他打服算了?
所以说情会让人失去理智呢,这时候的李靖行,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浑浑噩噩鬼混了六七年,根本就不是别人的对手。
他正怒不可遏,耳畔却传来娘子娇柔的说话声:“你们在聊什么?似乎还挺投机呢。”
李靖行听了这话,再顾不得跟尹青云生气,立刻回头张望,唇畔也染上了温柔如暖阳般的笑容。
只见心上的人儿一身盛装,含笑款款而来。
她眉眼间的神色,带着深深的娇羞,淡淡的妩媚,看得李靖行目为之眩,神为之夺。
千柔见他一脸痴迷之色,横了他一眼,才向尹青云行礼。
尹青云凝视着她,只觉得一夜未见,她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似乎淡去了青涩,多了几分妩媚魅惑。
他便一笑道:“真奇怪,一夜未见,八小姐似乎变了样子。”
千柔晕生双颊,低眉不答,只是转了话题道:“怎么没看到林三哥?”
尹青云道:“他找你的丫鬟柳絮去了。”
千柔一听,便知道林旭天是为了吃,不由得忍俊不禁。
李靖行却是伸手将她的腰揽住,温柔的道:“这庄子你还喜欢吗?”
千柔红着脸挣扎,无奈比不过他的力气,只得罢了,轻声道:“挺好的,我们可以多住几天。”
李靖行颔首道:“只要是你的意思,我总不会反对的。”
说着转头去看尹青云,眯着眼道:“尹太医是皇上身边得用的人,应该不能在外面多停留吧?”
尹青云见他揽着千柔宣誓主权,心中暗笑不已,闻言立刻道:“那倒也不是,太医院多的是人。怎么,二公子不欢迎我,不愿我留在这里吗?”
李靖行板着脸,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怎么会呢?”
尹青云无视他的脸色,挑眉道:“既然欢迎,那我就多住几天好了。”
旋即他看向千柔,很温和的道:“八小姐,刚才二公子连声说不会辜负你,我却是觉得,只耍嘴皮子功夫是没用的,关键还得看行动。八小姐应该知道,虽然我们没有什么来往,我是极崇拜极在意你的。倘若他敢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一定记得来找我,不必跟我客气。”
千柔不知道他与李靖行的对话,闻言轻松微笑道:“好哇,你肯给我撑腰,我很感动。”
尹青云满意点头,看了一眼李靖行,目光颇有些意味深长。
李靖行气个半死,想出言向千柔剖白一番,但转念想到他说的“关键还得看行动”,便没有多言,只是扣紧了千柔的腰,向尹青云冷笑道:“尹太医放心,有你在前,我绝不会肆意妄为的。”
尹青云嘿嘿一笑道:“咱们拭目以待吧。”
这时,千柔却皱着眉,向李靖行道:“尹公子待我很真诚,你对他的态度可要好一些才行。”
李靖行闻言,脸黑得不能再黑了。
他很清楚,千柔这几句话坦荡无私,但内心的郁闷,却不能稍减半分。
这世上还有比他更惨的新人吗?好不容易娶了自己心上的人,却变故频发,几天经历的坎坷波折,比旁人一生经历的都多。
好不容易不顾脸面,盼来了与妻子同游,路上却遇上了两个没皮没脸的家伙。
好不容易圆了房,情敌却来挑事儿,无耻得让人无法直视。更让他难受的是,妻子还向着别人说话。
内心崩溃的李靖行左思右想,最后下定决心,等晚上再“收拾”小爱妻,定然要让她只为自己绽放,让她眉间心底,都只有自己。
想到这里,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昨晚的种种美好,很快便心猿意马,看着千柔的目光渐渐灼热起来。
在这之前,他从不知道,身体、灵魂一同契合,竟然会美妙得不可思议。
那种两情相悦的美好、心花怒放的欢愉,简直没法子用言语来形容。
如花美眷,不可辜负。
经历了昨晚的欢爱,以前种种,在他心底都模糊了,此刻,他整个人从身到心,都只顾念着她。
千柔正与尹青云闲话,察觉到他火热的目光,立刻就明白过来,不由得红着脸骂道:“色胚。”旋即醒悟过来,还有外人在场呢。
千柔登时连头都不敢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尹青云听了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很是疑惑,李靖行却哈哈大笑道:“放心,从今以后,我只会好你一人的色。”
看着娇羞低眉的爱妻,他心底的烦闷一扫而空,只觉得,满腔的爱意和柔情在流淌,若不是有外人在场,定然要将她抱在怀中,好好疼爱一番。
千柔面上依旧滚烫,心底却渐渐涌起了柔情蜜意。
只好自己一个人的色吗?嗯,她挺欢迎,挺期待的。
昨晚,虽然彼此情意绵绵,但因为怜惜自己,他似乎没有尽兴。
他最近的表现挺好的,要不,今晚主动些、热情些,让他心满意足?
千柔纠结着,旋即清醒过来,恨不得捂脸,觉得自己的节操已经捡不起来了。
尹青云见说话间,一对夫妻一个得意大笑,一个低眉无言,分明是在打情骂俏,感情还甚笃,不由得也有几分高兴。
看上去,他们真的挺好的,恩爱的模样,与世间寻常的新婚夫妻并无分别。
只是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自己的功劳呢?真想问一下,有个答案。
旋即他失笑,答案是什么,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
只要她安好,他便安心。
田庄里,几个人虽然时有争辩,但气氛是和谐的,尤其一对新人如胶似漆,甜蜜得让人发腻。
李府的气氛,却似凝滞了一般。
李靖行带着千柔离开的当天,顾府请客为文氏正名的帖子就到了薄氏手中。
薄氏得知简氏被降为二房,文氏即将扶正,当即气了个倒仰。
她也不整理情绪,直接让人将千媚召来。
千媚这几天浑浑噩噩,一直在为自己,为简氏、顾云淡等人的处境忧心不已。
因打不起精神,她便让人去薄氏跟前告了假。
薄氏得了消息,撇嘴有些不满,但最后还是应了下来。
如今,听得薄氏召唤,千媚不敢耽搁,忙梳洗一番,便赶到薄氏的住处。
到了那里,还没行礼,薄氏便将贴子摔到她脸上,旋即抱着一丝希望问道:“你们顾府这些事,简府知道吗?”
千媚苦笑道:“知道的,外祖父还亲自写了信,要跟母亲断绝关系。”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隐瞒也是没用的,这些消息,用不了多久,薄氏便能打听到。
薄氏脸扭曲了一下,旋即大怒道:“这些事情,你一直都知道吧?为什么不告诉我?”
千媚低着头道:“儿媳不想让婆婆担心。”
薄氏冷笑:“不想让我担心?你分明是想瞒着,如今眼看着纸包不住火,才来跟我坦诚。哼,你与你那八妹一同进了李府门,到头来,她风光无限,你却在林府失了颜面,如今更好了,竟然也成庶出了。就你这么个玩意儿,哪里配得上我那么出色的儿子?”
千媚一早就知道,薄氏得知此事后必然会大怒。
一直瞒着,不过是因为心底存了幻想,指望外祖父回心转意,救简氏于水火;指望父亲顾耀仁能大发慈悲,放过发妻。
等待了几天,奇迹没有出现。
心底自是心灰意冷,但整个人不敢垮,一直绷着一根弦,想应付好种种变故。
面对薄氏的骂责声,她拼命压抑住心情,含着泪道:“对这一点,儿媳深感愧疚,但此事错不在我母亲,错在顾八那贱人,还请婆婆听我辩驳。”
薄氏不为所动,将手一挥道:“你们顾府的烂事,我没兴趣知道,我只问你,你母亲那事儿,是不是没法子挽回了?”
千媚咽了咽口水,不敢言语,过了一时才道:“只要外祖父回心转意,定然就成了。”
薄氏挑眉,声音冷厉:“简相向来极有魄力,下定决心的事儿,岂肯轻易改变?你这该死的贱人,你害死我了。今日之后,人人都会说我有眼无珠,错把你这贱人当成了珍宝。今日之后,人人都会嘲笑我的靖希。李靖行那个蹄子虽然也娶的是庶女,但架不住人家名满京城。我的靖希那么出色,胜过那纨绔几百倍,却娶了你这种货色,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她说到这里,想象着自己和李靖希即将要遭遇的难堪,心头的怒火再也无法抑制,直接奔到千媚跟前,抬手甩了她一巴掌。
千媚没有防备,被她打个正着。当然,即便她有防备,这一巴掌,她也是不敢避让的。
脸上火辣辣的疼,千媚却顾不上,直接跪倒在地,哭求道:“事情发展成这样,我心里是最难受最不情愿的,还请婆婆念在我孝顺的份上,不要跟我计较了。儿媳今后必定恪守本分,唯婆婆之命是从。”
薄氏寒声道:“不跟你计较,怎么可能?我与靖希颜面尽失,都是拜你所赐。哼,事已至此,我也不跟你多说了,但你得自请下堂。倘若你识趣,我自会留你在李家,让你当靖希的二房。”
千媚知道她会发火,却做梦都想不到她会说出这番话来,呆了一呆,忙道:“婆婆开恩,一则,此事错不在我,二则,顾府那边才传出这消息,婆婆就要我下堂,传出去,似乎不怎么好听。”
薄氏冷笑道:“好听不好听我不管,我只知道,你害得我们颜面尽失,就得付出代价。旁人爱说闲话只管说去,我根本不在乎。说不定,事情传来后,旁人不会苛责我,还会赞我大义果断呢。”她说到后面,已经是一副跃跃欲试的语气。
昔日婆媳相处的和睦假象被撕开,此时的薄氏,恨不得将千媚掐死。
千媚一颗心直往下坠,求恳再三,薄氏却咬死了口风,坚决不肯改变主意。
最后,千媚将心一横道:“婆婆似乎忘记了一件事。虽说你有权利决定我下不下堂,但还是该问过夫君的意见再行事。”
薄氏嘿嘿一笑:“问他做什么?我又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他虽然与你相处得不错,但心里,其实根本就没有你。再者说了,我又没将你赶出李家,他只要有替代品就成了,绝不会为了你来跟我争辩。他即将应试,一个进士是稳稳当当的。到那时,我再给他娶个门当户对的妻子,依旧能将李靖行那对狗男女的风头压下去。”
千媚见她毫不掩饰,直指李靖希心里最喜欢的是千柔,一颗心像针扎一般难受。
但此刻,显然不适合她伤心。
她调剂了一下心情,很快就拿定了主意,含着一抹淡笑道:“婆婆想得挺美的,但婆婆有没有想过,靖希喜欢自己弟媳这事儿若是传开,会是什么样的景象?”
见她将话题扯到这上头,薄氏瞳孔猛缩,看着她的目光似能吞噬人一般。千媚却不退缩,依旧淡淡笑着道:“自诩为正人君子,思想却龌蹉不堪,连自己的弟媳都觊觎,这种毫无廉耻之人,还有名声可言吗?即便他再有才华又如何?我就不信了,他还能冒天下之大不韪金榜题名。”
薄氏暴怒,厉声喝道:“贱人,你怎么敢说出这种话?”她心中怒极,说出来的话,似乎也带着一抹颤意。
千媚心如浸在冰雪中一般,笑容也冷到了极致:“若是往日,我自然不会做出这等事来,但若是被逼到了绝路,自然什么都不在乎了,什么都干得出来。”
薄氏听了,脸色青了又绿,绿了又白,如斯变换几次,渐渐泛出一丝决绝之色。
千媚一直在关注她的神色,见状即刻就明白过来,咬着唇道:“婆婆莫非想暗自将我弄死,保全靖希?我劝婆婆别天真,此事我已经提前告知了旁人,还专门写了信,交给妥当的人保管。我无事还好,一旦我暴毙身亡,此事马上会传得尽人皆知。到那时,可就有好戏看了。”
薄氏听了这番话,拿不住她说的是真是假,却不敢再有灭口的想法了。
她实在赌不起。
在她心目中,李靖希比什么都重要。她很清楚,倘若觊觎弟媳的事情传开,对于李靖希,会是何等致命的打击。
那后果,李靖希承受不起,她也承受不起。
这一刻,薄氏心情很复杂,既恨靖希不争气,又恨千媚心思毒辣,竟然想到这种毒计。
虽然风声传出去之后,李靖希可以矢口否认,但是,他在洞房花烛夜的那番失态,却是人尽皆知的。
事后,她想尽了一切办法,才将众人的猜疑压制下来。
本就有迹可循,倘若再传出觊觎弟媳之事,众人联想前事,定然会恍然大悟,会唾弃李靖希,将他踩进尘埃里。
她心里很清楚,名声到底有多重要。虽说大户人家,龌蹉事并不少见,但大家都是尽力遮掩,一旦败露,等待的是名声尽毁,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思绪混乱了一瞬,但有个念头格外清晰——一定不能让这种有悖人伦的事情传扬出去。
投鼠忌器,眼下只能让步了。
她脑海里各种想法转了一转,又端起茶来抿了一口,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平静下来,甚至还带着一抹笑容:“行了,刚才我是在跟你开玩笑,并不是真要夺了你的正室之位。”
千媚看着她假惺惺的笑容,心中自能分辩她是真情还是假意,却没有与之争辩,而是露出恰到好处的惊喜神色:“原来是开玩笑,我就说嘛,婆婆一向疼爱我,绝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为难我。”
薄氏如鲠在喉,一口浊气闷在胸口,却不得不笑着道:“只要你时刻以靖希为重,你自然还是我最疼爱的儿媳。”
千媚心中冷笑,却没露出来,只是连连点头,用乖巧顺从的语调道:“婆婆放心,我定然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如是,婆媳两个各怀心思,面上却恢复了之前的和颜悦色,当然,再也不可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亲密无间。
千媚打叠精神跟她应付了一番,待回到自己房中,却是死死咬着唇,恨得几乎要一口鲜血呕出来。
时至今日,她竟然要将自己最恨的那个人搬出来,才得以保全正室之位。
明明,她是顾府众女孩儿中最好命的那一个,为何时至今日,竟会过得这般凄惨?
虽然暂时让薄氏打消了念头,但千媚心里很清楚,自己敢赤裸裸威胁薄氏,薄氏心里,一定恨极了自己。
但她却不能不走这一步。
她心里很清楚,简氏倒下了之后,只要她还是定国公府的长媳,她就能保全自己,保全兄弟、妹妹。
而一旦失去正室之位,她便没有什么凭仗了。到那时,她自是会受人揉搓,过得生不如死,顾云淡、顾千婉也会受到牵连,处境更加凄惨。权衡之下,与其受制于人,还不如放手一搏。
如今看来,她似乎是胜了,但她很清楚,婆媳已经反目,来日,薄氏还不知会怎么对付自己呢。
夫君是绝不会站在自己身边的,自己孤身一人,能抵挡得住吗?
她在这里愁苦难安,心里被愤恨、焦灼、怨毒占据着,那罪魁祸首顾八在干什么呢?顾八与自己的夫君一起出门逍遥,那李靖行看上去,似乎爱极了她。想必,两人如今正蜜里调油,爱得难舍难分。
同是顾府出来的,她落魄不堪,得不到夫君的真心,那顾八却是风光无限,与夫君爱重情深。
这多像一场笑话,她也极盼着这是笑话,但胸膛中翻滚的怨气却提醒着她,这不是笑话,而是真的。
心事如潮水汹涌奔腾,她越想,心里越恨,其后仰天大笑,身子剧烈颤抖,仿佛陷入癫狂中一般。
屋里,有两个贴身丫鬟伺候,见她突然狂笑不止,惊得面面相觑,忙走上来相劝。
千媚心里的怒火正没地方消,见她们上来,劈手就各打了一巴掌。
“大奶奶?”丫鬟青雀捂着脸,满是惊恐,却不敢哭。
大奶奶一向温柔可亲、端庄明媚,这是怎么了?
千媚心里升起一股邪火,拔了簪子照着离得近些的青雀脸上划去,冷笑道:“该死的贱人,我弄死你!”
已经吓懵了的青雀,脸上立刻多出一道深深的血痕,然后尖叫起来。
另一个丫鬟巧梅见状,骇得胆战心惊,转头就跑。
“你敢跑?”千媚已经近乎崩溃的边缘,见她竟然敢反抗,不由得几乎要气炸了,抬脚追去。
巧梅在前面跑,千媚举着带血的金簪在后面追,眼睛赤红疯狂,啧啧,画面美得没法看。
正热闹着,李靖希抬腿走了进来,见状大惊大怒,冲着千媚暴喝道:“你疯了不成?”
千媚先是一惊,其后却是猛然清醒过来。
她呆滞了片刻,很快就拿定了主意,双目紧闭,没有任何声息的软倒在地,然后发出一声闷响。
事到如今,她只能昏倒才能混过去了。
只盼着李靖希念在夫妻之情上,不要揪着事情不放,更盼着他对她能有几分怜惜。
李靖希见她倒在地上,怔了一下,也不管她是不是演戏,冷冷骂了一声“作死的疯子”后,便直接抬腿出去了。
千媚伏在地上,面如死灰,一颗心如坠冰窟一般。
她很清楚,李靖希的确不会揪着这事儿不放,因为,他根本就将自己当成了陌生人。
人生路悲催至此,她却无力阻止,无法挽回,只能屈从于命运的安排,一路向前。
不,她在心里怒喊,不能认命,不能看着顾八那贱人风光,自己却活在没有光明的黑暗里。
得好好想一想,想出法子对付那顾八,将那顾八弄得凄惨无比,倘若能死在外面,再也不回来,那就更好了。
她想到这里,眸中的怨毒狠辣一闪而过,无声无息的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