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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逸轩调查的事情在江桥的帮助下以稳健的步伐逐渐接近真相。
换一种说法,就是一点突破性的进展都没有。
凭良心讲,江桥这次算是十分积极的,看资料看得头晕眼花不讲,每日按时来到这宾馆更新双方手上的资料和推断这种事情是之前的自己所无法想象的,但即便如此积极的他,遇到那些个白咸不淡的资料,调查来调查去也没能得出大结果。
新能源开发研究所,研究的对象就如它的名字一同直白,在那个江桥只残留着一点印象的所长的带领下,众人就是躲在实验室里干些没什么进展的大实验。偶尔会在新闻报纸上冒一下泡,原因也只是因为这个研究所当时挑战的课题乃是从远古时期就已经落下定论的无法达成‘永动机’。
科学界说来说去也是个圈子,既然有圈子就会有竖标靶来给集体泄愤的情况。科学家埋头苦干们累得正惨,好不容易出了个众矢之的,不往上面射上几发弓箭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物理学这。看来科研当真是一个十分苦的差事,新能源研究所因此也时常被物理学界的大牛抓出来吊打一顿。
新能源研究所的所长显然是个看惯大新闻、处变不惊的智叟,对于物理学界几乎敌对的排挤,他从未公开发表过任何反对意见,就算偶尔跑得比运动员还快的记者以猴子都达不到的矫健姿态躲过门卫拦截跑进所内采访,他也不会做出什么赶客的反应。泡上一杯热茶,摆上几块饼干,便与记者在旁谈笑风生,即便有些记者问起问题如同咬人不放的疯狗,他也只是慈祥浅笑,以中指抬抬眼镜便又是将毫无意义的故事娓娓道来。
其实这般说来,江桥还有受过他的恩惠。
不知是区域文化还是如何,夏区的初一学子总有一股想要标榜自己特立独行和富有智慧的趋势。以江桥的经验来看,周边那些可以观测到的团体领袖有着无需和他们多交往就可以察觉出的卖弄气息。
当时的自己还是年轻得很,以为只要明白不知为何被人忽然提起而且当做是日常笑料的‘永动机学’就可以融入团体,找来找去便找到所长那几期采访。世事难料,江桥被这穿白褂老头眉宇之间透露出的物理学者的风范吸引,心头竟然有些向往起物理这门科学来。无论是经典物理还是量子力学,初中阶段的他以常人无法想象的姿态全部吃完,然后在床头贴上一张见证自己未来的六年规划表,内容他记得模模糊糊,清晰得如同昨日重演一般的是最后一栏那‘物理系大佬’这几个字眼。
虽然六年后的今天成了现在成了个虚拟格斗的选手外加中途肄业而且已经忘记了六年前记过的大部分物理知识的高中生,但对于能单向认识这位老者对于江桥而言还是很幸运的事情。
所长那些话语里透露出的巧妙技巧让当年的自己钦佩不已,才疏学浅的他在无限重复两期报道里学到了伴随他至今的许多语言技巧,比方说凡有对话就会有的转移话题。之所以能这般百发百中完全不顾重点的滥用,实际上都是要归功于那位长以中指直对镜头的老者的功劳。
不过这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本来记性就差的他脑海中最后一次出现这个人的时候,仿佛是在几年之前。
四年前。
相比孙逸轩稳如泰山的平静,江桥有些许觉得自己像是跟在皇帝身旁的太监般,只有问及恐怖分子详情的时候,孙逸轩才会露出焦躁的神色------那伙人的资料怎么找他都找不出来。
并非是曾经发动过袭击宣言的恐怖组织,也并非是登记在案的作奸犯科者,这群人是普普通通的民众,年龄都不是很大,忘记确切数值的孙逸轩以东戈登作为参照听得江桥十分诡异。这群人阶级不同,军火来源不明,甚至连超人一般的战斗力都不知道从哪里获得,按照孙逸轩的想法可能是磕了什么药之类的,就江桥从他那得到的描述,倒也觉得这群人像是吸了兴奋剂,毕竟当时嗑过‘红眼’和‘无色’后那种觉得自己无人可挡的强大感,至今还残留在自己的意识深处。
“而且,头目跑掉了”
这熟悉的情绪下降方式代表的是孙逸轩那如同爆料般的无意识碎碎念即将到来:“当时的大佬们都不知道在想什么,大和区的维和部队要介入,硬是被重击六组当时的领导者拦了下来,直到死前才下了命令请求大和区的部队介入协助”
“还有这回事”不出意外的猛料报送环节,但这个猛料实在是有点猛。江桥顿了一顿,又开始觉得事情复杂了些许:“换言之,在印区发生的这场恐怖袭击是针对夏区而且仅有夏区可以介入的案子吗?”
像这种在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情况下把已知的信息再用语言表述一遍,即便什么新的意见都没提出,双方却会产生‘事情出现了很大进展’的自欺欺人,孙逸轩似乎是第一次吃到这招,有些无法自制的点了点头,希望江桥说出更多推断,这点江桥自然做不到,他所能感觉到的,就只有那种完全被压在迷雾下的诡异感而已。
首先是一年为限的资料公布,这种处理方法很类似于揭秘类综艺节目里头常出现的所谓‘资料时效’,只有当其过去了还能发挥作用的时间才会将其公布,虽然还存在时间过断以及处理方式拖泥带水不够果断的问题,但按这个思路讲也没有太大的问题。
那可否这么认为,针对新能源研究所的恐怖袭击在这一年里已经失去了它原先想要造成的作用,在四年前公布新闻的时间点里,一切已经得到了解决、平复,所以有关部门才会将过去的新闻放出,但如果把事情掩盖起来,恐怖袭击所能达到的恐吓效果被降至最低,这样岂不是更好?
目的不明确,把这解释为某个电视台的良心发现,那这电视台后面撑腰的人就只可能是区域联合会了。这种情况一旦发生就是政治事件,考虑起来觉得麻烦的江桥直接舍弃这种可能,但即便不是有关部门有意为之,之后对应的处理机构忽然开始的应急预案所表现出的态度也实在是诡异得很。
上述的言论江桥大部分采用的是脑袋思考,但有些许不合逻辑的地方则是膝盖构架,与某些游戏的水果蔬菜服务器有异曲同工之妙,但不知为何闻言的孙逸轩拖着长音,发着显然可以感觉到其茅塞顿开的‘哦~’声后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弄得他仿佛是以江桥为主角的侦探电影里的那些脑袋空空除了一通骚枪法打不死人和结尾自己不敌大魔王时才会出现救场的警察一样。
“那就只能从依底安政府的角度入手了”所幸,现实还是要比侦探剧严肃一些,重击六组这样的部门也不是笨蛋收容部。
这个情况下对着小自己十多岁的人过过领导者的瘾也是不错的选择,只是这江桥除去能打之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市民阶级,凭他的力量去调查依底安政府,就算查到也得进监狱里蹲上一段时间。
对于这种体贴至极的看法江桥自然同意,毕竟还有东戈登的课要去学,为了下一次与可芙香训练时不那么丢脸自己的体能也得多加锻炼。但是,江桥对于这件事还是有些别的看法。
“民间也要吗?”孙逸轩对于江桥这个说法有些不解,表现出了十分明显的征询态度:“你的意思是,有人把情报指向政府?”
“你不要含血喷人”江桥摇头否定:“我没这么说,你自己说的”
这锅甩得比这人挥拳还果断,对这种显然推卸责任的方法,孙逸轩有着一套绝对的对抗法则:“那就需要找个对看起来有可能的民间组织加以调查的人了,按你的说法倒也像是官商勾结的样子,说不定还和能源公司有关呢”
无视对方意见,默认对方正如自己所说的那样,不停强调自己的观点来起到打破对方浑水摸鱼的目的。这种残暴的对话方式,正是针对江桥那从完全记不起名字的所长那学来的转移话题的技巧的最佳克制方案,正是陷人于不义之地和一棍子打翻一船人的最佳武器。
“啊...”
对于这个情况显然一头雾水的萧卓世望了一眼表情冷淡,语气和语句描述的内容完全挂不上钩的江桥,听着对方机械般的“这方面我找了个高手”的称赞话语,心里没有感觉到一丝被人捧高的喜悦。
“大概我清楚了...”
萧卓世也算是个聪明的家伙,本能的觉得这种事情知道太多不好的他又不好拒绝同门且因为年龄在自己之上况且自己又是被逐出师门所以导致他是二师兄的江桥,只好先和这两人约法三章。
“倒是可以帮”
考虑再三,没有合适的拒绝理由,也想报自己和师父短暂和解的恩情的萧卓世一本正经的答应下来:“但是,我不想知道这些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以吗?”
孙逸轩毕竟是糊弄过不少证人的,自然知道萧卓世这种半只脚踩进黑帮浑水的中间人是什么感受。他笑脸盈盈的同意下来:“你只需要帮我找到知道这件事的人,我会自己去问他的”
萧卓世对于这人理解能力非常满意,点头后望了一眼江桥,仿佛在征询看法的目光弄得江桥不说话也不成,但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能起身,同孙逸轩讲自己还有事,问其有无与萧卓世单独聊天的念头的同时起身作势要离开。
意外性的得到了没有的答复他反倒觉得奇怪,那两人倒是默契得很,萧卓世一句‘那今日先如此’的客套话流畅得像是游戏中的瞬发技能,而孙逸轩则是抓准萧卓世走到门边的时机颇有心计的说了声“我会给你适当的报酬的”便朝着萧卓世的后背挥起手来,转过头来,对着大概一臂距离左右的江桥同样挥起手臂,笑容不变,大有赶客的意思。
江桥带上门,才发觉萧卓世待在门口等着自己。两人下了楼梯,出了铁门,原地站立玩了几秒钟木头人游戏的两人直到服务员一脸和善的劝解他们不要站在门口阻挡客人才慢慢走开。
两人不咸不淡的话语来回,常常说过一句就忘记对方说了什么,因此话题也十分丰富多彩,从一开始的讨论孙逸轩的来历到最后变成东戈登的年纪,两人完全记不起这一段话题的变化到底是什么原理。
两人并肩行走,插着口袋精神萎靡的江桥见他停下,自顾自打量四周,发现这处地方是前段时间两人干过一架的场所。心里嘀咕着这家伙不会又要打一架还是如何,却才听得对方这般说道:“和...东哥学着辛苦吗?”
“不辛苦”江桥冷笑一声:“不如说他家伙什么都没教”这般说着他目光四处乱扫,插着口袋又往另一头走去:
“想叫师傅就叫师傅呗,反正那家伙现在还当你是徒弟。”
发觉这回答直中自己心中烦恼之事,惊讶不已的萧卓世愣过一会,望着前方这背影追了上去,即便表情和动作没有什么表露,主动发起的越来越多的话语却显得出他的兴奋。
是个容易懂的家伙,和他师父完全不一样。
真的是这样吗?这点江桥并不清楚。
东戈登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家伙,江桥完全不明白。
到底是真如他自己所说那样废了自己徒弟也毫不在意,还是说只是为了掩藏类似于前些日子不小心表达出的些许温情。
自己这样给萧卓世增加自信真的没问题?万一这将导致他最后被利用又会如何。
问题出现在无法理解上。
无论是东戈登也好,可芙香也好,程雏也好。
在孤儿院,在仙霞,在依底安,江桥谁都没法理解,她们总会做出自己行动之外的手段来。
人类所能感受得到对方的手段,只有话语、行动和目光,偏偏这些东西所总结出来的人物性格却与江桥得到的答案格格不入。
冬天要比之前更冷一些了,脑子想的东西比以前更杂了,要管的东西越来越多了,放置不管的东西也越来越多了。江桥有预感,这些自认为可以暂时搁置忽略的东西,总有一日会与这寒冬一起汇聚成落下的冰锥,一道一道刺进自己本就不怎么宽厚的后背。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
能称为秘密的东西必定是重要的。
秘密是不能被他人知晓的。
所以,对于自己重要的一部分,他人是无法理解的。
而无法理解到什么对于他人是重要的,这样的理解,当真可以叫做自己已经理解了对方吗?
这里头定然有哪里出了错,而这个错误,与这冬季一同将江桥纠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