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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情绪实在不对劲到极点,江桥不打算再度激怒她,正想把被她挡开的手收回,她另一只手却又猛地将自己的手臂捉住,方才挡开的那一只手也缠了过来,一扯,不知哪来的力道就将站着的江桥硬是给拉了过来,半身支撑在床上,而可芙香则是用力的抱着自己的左臂,如同要将它嵌进自己身体里一样的强硬。手臂探知到了来自女孩胸前的柔软的江桥难得的老脸一红,挣着就想放开,谁知越是如此,可芙香力气用得就越大,一抬头,两人的脸便只有六七厘米的距离,鼻息都交缠在一起,她眼里的泪珠都清晰可见。
“我、我”她张着嘴要说什么,但却陷入了奇妙的沉默里,她眨巴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流下的同时,江桥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慢慢松开,可芙香的手慢慢缩回,一边用手背擦干净眼角的泪水,一边慢慢的整理纽扣崩开,已经快要露出乳首来的衣领。
这感情变化着实迅捷,翻脸如翻书也不过是这个水平。情绪从亢奋到跌入冰点也不过就是将纽扣扣好的几秒之内,她抬头,眼神空洞。
“刚才失礼了”她嘴角扬起,“可以先请你出去一下吗?我想冷静一下”
江桥不知作何反应为好,而她对江桥的呆滞似乎极为不满,便又问了一句:“可以吗?”
江桥点头,自顾自的走了出去,和上门时瞥了她一眼,她正看着自己的衣袖,嘴唇似乎动了几下,但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江桥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深吸了口气。
世间万物都在改变,江桥在改变,自然也不会自私到不愿意让可芙香做出什么改变来,只是,她的改变并不正常。
她的气味混进了别的东西。
尤尼康回美区去了,江桥本打算再谢他一些,却被司机老哥以“你管好你自己的事情”这种霸气侧漏的借口给推了回去。既然老大哥这么说,江桥也无谓在这种事情上得罪本就对自己不是很爽的前辈,本打算同可芙香闲话平生度过一日,刚到门口,又是被司机老哥挡了出来。
不用工作有工资拿自然是好,但这情况是不是有点奇怪?耐不住江桥师奶口气下的死缠烂打,司机老哥才将江桥想要的答案说了出来。
其实不用他说江桥也知道,可芙香并不想见他,毕竟昨天无缘无故对自己发飙,今天再见面岂不是尴尬得很。从老哥嘴里得出这话,江桥就知道今天这可芙香自己是见不上了,想着去东戈登家坐坐,谁知恰逢程雏出门上学,他便伴着她去了趟学校,再回东家时,除了东戈登外已经没有其他人了。
好说歹说现在的东戈登还是江桥名义上的师傅,见得这徒弟懒散至极如同一滩烂泥,虽没有什么责任感,但看着也算心烦,准备激他一激。
“不知道你这么久没练,虚拟格斗的功夫变得怎么样了”这话是十分普通,只是带上了些许不善的口气,多有老师在课堂上故意沉默等学生自行停下吵闹后说出来的“你们说了多久话等下就拖多久课”的意思,江桥正显得无聊,眼睛盯着院子里似乎乱飞的蝴蝶,听他这么一讲,眉头微挑,轻轻一笑。
经过了这么多风风雨雨,江桥也有所成长,以前东戈登还要多说一句江桥才有反应,现在的他,搭配上这段时间来对东戈登的理解,已经能够对他的犯贱心领神会,直接起身摆出手势:“别废话,干架就来”
东戈登笑,起身时抬头望去,笑容变得不是那么自然,江桥显然也观察到了这点,问了声“如何”,东戈登听言,摇头示意什么事情都没有,站好位置便同这人推出拳来。这两人打来打去没什么好说,东戈登从头到尾都在防着江桥的‘崩拳’和踢腿,但凡发觉有起‘破浪’劲道的意思,自己立马飞起一脚攻他作为支撑的另一只腿破他的重心,而‘崩拳’这种爆发强悍但姿势甚为明显的攻击,只要把握好两人间的距离就可以轻易避开,而江桥的其他攻击,对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优势,甚至毫无震慑力可言。
“过分”因打算拼个鱼死网破而起‘破浪’劲而被抓住起腿瞬间攻击摔倒的江桥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子就又是要打,但东戈登似乎没有这个意思,他皱眉坐下,摆手示意江桥同样。
江桥虽有不满,却依旧平息呼吸坐下,东戈登递茶过来,他正要接,却发现东戈登将手悬在半空不动,保持伸出的姿势,却没有要将茶杯交接的念头。
江桥倒不认为这是东戈登在暗示夏区的石油化工会涨停板,见对方不配合,江桥便托着腮帮盯着他,想看看他到底干什么,没曾想这东戈登如同没事人一样,另一只手嗑起瓜子干净利落,这只手纹丝不动如同某个恐怖游戏里的窗台一样固定在空气中里。
“你觉得我在做什么”
两个小时里,两人如同有了默契一样对东戈登这一动作视而不见,他自己谈起以前征战英格维利亚的乐事,江桥判断其真伪抽丝剥茧的以言语攻击对方,两人你来我往也算是唇枪舌战。这种事情并不少见,两人本就是牙尖嘴利,东戈登有时候口气还十分嚣张,江桥近来也是不挑食的性格,什么钩咸饵直对他来说都无所谓,虽然心里没什么感想,不过在口舌之争上拿一些优越感也不是什么坏事。
“你以为你的手不是你的”
对于东戈登而言,这个结论是十分神奇的,他放下茶杯,揉揉手腕,说:“没事就这么练”
“目的?”江桥刚问,东戈登便瞥来意味深长的目光。
“你回来之后,好像变蠢了不少啊”东戈登说。
“会、会吗?”江桥听他口气不像是开玩笑。
“观察力比以前低了很多不说,脑子也没在转,说的话也和白开水一样没什么味道”东戈登挠头,“说话直白不是什么坏事,可太直白也不是什么好事”
江桥听言,沉默片刻,本想仔细的考虑过这几天的事情,但却发现越要去想越是想不起来,只有坑了左扬东一次这事还记忆犹新,其他的事情当真想不清楚。但他隐约也有这种感觉。
风向变了,自己身旁的风不再是自己的了,很多事情想得不如原先通透。原先,其实也就是几天之前的事情而已,短短的几天,经历的那些东西绝对没有在仙霞市那时候的惊心动魄,但它给自己带来的改变却远远的大于在仙霞市的时候。
是可芙香吗?可芙香告诉了自己的东西是错误的吗?江桥摇头,东戈登的声音闯进他的思考里:“现在你坐在这里,可我觉得你十分的飘忽不定”
“情况就是如此。”
从东戈登家得到如此评价后的江桥出了门,在路上到处乱走,也不知道是什么机缘巧合,朱宝柳正从调查对象的家里出来,和江桥在路口撞了个正着。这个扑街患者的身体素质朱宝柳是一清二楚的,就算跑也只是白流一身汗而已,刚想找个理由推脱过去,江桥已经十分亲近的走过来并且半有强硬性质的将他拖进了附近的一家咖啡馆里。
“朱老师,你觉得这是什么问题?”江桥笑得十分渗人。
“我觉得…你只是需要一个知心好友而已”朱宝柳不打算给自己留坑,“但我显然不是适合你的对象,我有一个人可以介绍给你”
这种显而易见的敷衍,江桥是在几句话过后才意识到的,他顿下话语,看眼前那人冷眼旁观的样子,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在做强人所难的事情。
“那你介绍给我吧”江桥深吸几口气,脑袋有点微妙的疼。朱宝柳没想到这次江桥这么快就屈服,飞快的将手机中的号码抄在纸上。
“他姓许,是一名普通的保险员”朱宝柳恨不得赶紧结束这乱七八糟的谈话,“家住得很近,我已经知会过他了,他很期待和你的会面”
“谢谢,我还有事情要麻烦你”江桥态度和缓的将便签放进口袋。
“不了,我觉得我并不适合帮助你”朱宝柳这话已经说得无比明白,生出的厌恶和利爪一般探在江桥额前,“你可能需要更好的医生”
“不,是我一个朋友的问题…”可芙香昨日那改变的态度在脑海里来回了一遍又一遍,“我想再麻烦你一下”
“我还有事”万般推脱的朱宝柳这次是真下定决心要和江桥断清关系,他的判断压根没错,江桥这个人比那个姓许的还要危险。
“真的,只要一下就好了,真的”
朱宝柳感觉到一股莫名其妙的恐惧感从腰椎穿上后背,挠得他的心肺都发凉,他掩盖手的颤抖,站起身就要走,却又莫名的停下了脚步。
银色的叉子在沙发座上发着高频而微弱的抖动,朱宝柳盯着那叉子,心脏跳得无比的快。
“朱先生,你有这么讨厌我吗?”江桥的声音还是在原来的位置飘过来,朱宝柳以极为缓慢的速度扭头,视线与江桥相接的一瞬,脱力感让他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瞳色没有什么不同,之所以会让人感觉到愤怒是因为他的面部表情发生了难以察觉但是意识却判断得出的变化,这种细微可以让人产生许多的感情。朱宝柳深深的明白这一点,但是他却无法抑制住恐惧。
杀了你。
那双眼睛与普通人的没什么差别,但是晶状体里似乎向外发射着极为恐怖的杀意,以光信号的形式混入视线之中,被朱宝柳收入眼底。他看见了分崩离析的尸体,看见了冲天的火光,看见了四散的鲜血混进尘埃里,也看见墙壁上以血书写的不明意义的英文字母。
然后他一眨眼,跌进沙发里,再看去,江桥依旧愤怒,但眼中已经没有方才透露的那种杀意。
这个人很危险。朱宝柳一直都相信人类的潜意识的强大观察力,此时他更感觉到意识与无意识混杂在一起的警告,江桥,很危险。
江桥见朱宝柳坐下,还以为他回心转意,挠了挠头,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说:“只占用你一点时间,我想请问一下,一个人在极短时间内性格发生重大转换,除去她自己故意为之外,有没有是心理疾病的可能?”
朱宝柳不想再跟他纠缠,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好好解答问题?但又不能表现得太唐突,即便他现在态度有所好转,可若是激怒了他,会发生什么事,后果可能就不堪设想了。
“我认为是有这个可能的,这样吧”心理学研究者的强大抗压能力在此处表现得淋漓尽致,朱宝柳微笑,“我回去查阅一下,再将相关的情况以信息转发给你”
“这样啊…”江桥笑得人畜无害,“那辛苦你了”
“有病的病人我就会医治”朱宝柳摇头,“尽职责而已,我建议你把她带来,我恰好认识精神科方面的专家,他对这可能理解得更深”
“这样啊,那就谢谢了”见朱宝柳起身要走,江桥也是起身打算送他。
朱宝柳瞥了眼插在沙发上的叉子,笑了笑:“不用送,我的司机刚才已经过来了”
“好的”江桥点头,便又走回沙发上,朱宝柳告辞一句后转身正想走,却又听得一声不知来自哪的声音幽幽说道:“不?要?逃?走。”
春天里,两只冰冷的巨手从地板伸出,套在朱宝柳的腿上让他几乎动弹不得。他强挤着笑容转过头,江桥正看着新买的手机屏幕发笑,嘴巴动了几下,不亚于方才的冰冷声音又传了过来:“需?要?我?送?你?”
这么说着的他忽的抬头,把朱宝柳吓得倒退几步,江桥见他这样,挠挠头:“要不我还是送你一下吧?”
声音与刚才那完全不同,朱宝柳拼命摇头,一溜烟的走出了咖啡厅。
江桥起身,拿单要去结账,看见沙发上那叉子,便一把拔了出来,嘎嘣一声,折成两段,自己嘴上挂着的微笑连他自己都不明所以。